76.請客(1 / 1)

因宋墨玉要請客吃飯, 範香蘭、羅芷、沈桂她們幾個家在鎮上的,都先回家知會一聲說晚上不回來吃飯。

夏俞去蘇家請蘇如霜。

一時間飯館裡人少了大半。

陳司懸也得了差事, 去雲起書院接宋之衡放學,再一道隨宋飛鴻過來。

“掌櫃的,要不我去吧。”陳平本來在廚房幫忙剁肉,聽到宋墨玉安排陳司懸跑腿,他連忙表現。

陳司懸看了他一眼,趕在宋墨玉說話前道:“正好,家裡還有些菜, 我讓陳平一塊搬過來。”

宋墨玉點點頭:“那行吧,你倆快點。你倆怎麼老愛呆一塊, 剛好又同姓, 乾脆結義得了。”這兩人性格迥異, 也不知道怎麼就看對眼了。

“結義?帶我一個。”孫驊從內院擇了一筐辣椒出來, 還附帶幾顆圓圓滾滾的大西紅柿。他一臉的喜氣洋洋, “要不加上我表弟, 我們四個結義怎麼樣?我看我年紀最大,我當大哥。”

陳司懸:“……”

陳平哈哈兩聲,說完便趕緊跟在陳司懸身後走了。

孫驊在後頭望了望, 不免遺憾:“掌櫃的, 你不覺得我這個提議很好嗎?”

宋墨玉拍了拍那框辣椒同他說:“很好很好。你趕緊把辣椒的蒂摘了, 一半剁碎,一半切圈。這幾個西紅柿也洗一洗。”

孫驊聽到這想起來一件事:“掌櫃的, 有件事。我們店的廚餘不都是放在後門等人來收嗎?我剛才去倒,看到那桶好像被人翻過,我以為有耗子,走過去一看地上還掉著些辣椒籽, 辣椒蒂都不見了。”

“那這耗子口味挺重的。”宋墨玉挑眉。

之前有不少熟客問過她這比水蓼葉還辣味足的辣椒是在哪買的,他們也想買些回家炒菜。

宋墨玉一概說是深山老林裡尋的野生植株,花費很大的功夫才養活。暫時不往外賣。

“你說那小賊不會是偷辣椒蒂自己回去種吧!”孫驊住進來後承擔起了內院辣椒地的施肥澆水除草工作,聽說它們是什麼很難養活很金貴的香料後伺候得更是儘心。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有兩分當花匠的天賦。

“不礙事。”宋墨玉知道會有人打這辣椒的主意,隻是這時間門倒是比她預料的要晚些。

辣椒是喜溫作物,這時候天氣已經涼了,辣椒不耐霜凍可不容易種活。

等到十一月份,她這內院還有家裡那片辣椒地便要全收了重新耕肥,等到再行耕種,怎麼也要到三月份去了。

宋墨玉想到這裡朝著惠惠喊道:“惠惠,我們要多做些辣椒醬、辣椒面存起來了……”

正是傍晚時分,家家戶戶都在家裡準備做晚飯了,街上人並不多。

陳平跟著陳司懸兩人挑了僻靜處,邊說話邊朝著雲起書院走去。

陳平道:“公子,那許斥原本和於佑走得極近,但這回於佑下獄,也是他出力最多。想來是匡縣令做事周全,蟄伏半年拉攏了不少於佑的舊部才出手一擊。”

“那於介的下落打聽到沒有?”冷風刮來,陳司懸的手本想攏入袖中,卻想起自己穿的不是廣袖大氅,隻是一件加棉的厚布長衫,隨即作罷。

“已經散出消息著人去查了。寶陵縣與其他縣的交接處都有人把守,除非這於介有飛天遁地之日,或是鐵了心躲進深山老林中三年五載,抓到他隻是早晚的事。”陳平說起於介都覺得可恨。

這於介的罪行真論起來,一點也不比於佑的小。

於佑這人沒有生育之能,這於介說是他的侄子,倒不如說是過繼給他的兒子,自小便跟著於介生活,受儘於家的寵愛,也養出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於介以暴虐酷殺著稱,豢養了一批打手為其賣命。縣城還有鎮上一些商戶雖無權無勢,卻有的是錢。生死緊要關頭總得花錢買命,傾家蕩產奉到於家叔侄手上以求脫禍,這是常有的事。

於介還要求那些商戶共同出資修建了一座豪奢的山莊,據說其中有個房間門以金為頂,以銀為地,極儘奢靡。於介更派那些打手強搶民女充作娼妓,以供他們於家享樂。年紀最小才不過八歲。

種種罪行,罄竹難書。

這次於介意圖綁架宋墨玉,如若得手,想必是人也要,財也不走空。畢竟這都是以前他乾慣的事。

陳司懸聽著陳平打探來的消息,末了眼中露出狠意:“這樣的人剝皮填草便都是輕的。”

兩人說話間門已經來到雲起書院山腳下。散學的鐘聲尚未敲響,書院內且還是一片寂靜。

沒過一會,紛紛擾擾的聲音傳來,學子們如一片雲般一湧而下。

陳司懸等了片刻,直到看到陶溯都下來了,卻就是沒看到宋之衡的影子。以往這倆孩子總是結伴放學的,要一路說話到分叉的街口才各自歸家。

“陳哥哥。”陶溯的小臉圓鼓鼓的,他仰著頭學著宋之衡的叫法叫道。

陳司懸應了聲:“陶溯,你看到我家阿衡沒有?”

陶溯指了指半山腰的方向:“他去院主那收食盒了,我今天家中有事他便叫我不必等他讓我先走。”

宋之衡寧肯被罰抄書,也非要給院主送早飯的壯舉,在陶溯看來簡直是英雄!他就不是英雄了,他抄書好累,這英雄還是阿衡來當吧。他隻想當個平平無奇的有錢人。

“我上去看看。”陳司懸讓陳平等會,他自己邁步往上。

陳平看著自家公子三步並做兩步的身影,忍不住歎為觀止。少夫人便罷了,沒想到連對待少夫人的弟弟都是如此。公子真是著了魔了,便是對待自家的親侄子都沒有這般著急去尋呢。

陳司懸一路朝著陶溯指的方向走去,沒走多遠就看到了宋之衡。

宋之衡提著食盒滿臉通紅,那據說摔斷了腿要躺半年的院主司徒清正拉著他的手。看他站立的模樣,也就是微微有些站不穩當,但斷然跟摔斷腿這幾個字是沾不上邊的。

旁邊還有兩個人陳司懸也認識,是萬大夫和他的學徒。

“宋學子,救人一命是大功德,你可一定要告訴我這位神醫到底是誰。我那位病人要是能得到這位神醫的救治,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說話的是萬大夫。

他眉宇正一片憂愁。

司徒清看出宋之衡的為難,勸解道:“萬大夫,之衡還是個孩子,我們這般同他說話怕是嚇著他了,還是得慢慢來。”

萬大夫看了司徒清一眼:“慢慢來?院主,您的腿傷是大好了,甚至連視物都清晰許多。可我的病患等不了啊。萬一那位神醫馬上就離開雲鶴鎮了,我們上哪尋他去?”

如今是司徒清摔傷的第十日。那樣重的傷勢,哪怕用了最好的藥外敷內服,用最好的食材療養身體,不說費時半年,也需得在床上躺上三四個月才對。

可現在才十日,司徒清的腿已經可以下地,走幾步路根本不是問題,甚至痛感也逐漸模糊。而他那雙導致他摔傷的昏花眼睛,竟如老樹發新芽一般,一日比一日明亮。視物能力看著就跟……就跟二三十歲的人一般。

這不是神醫,什麼是神醫?

萬大夫從醫三十餘年,可不會覺得這是自己醫術能達到的地步。

“宋學子,老夫又想起來一事。紀娘子的心疾,邵娘子的內症,都在這兩個月時間門裡緩解治愈,應當也是這位神醫的功勞。你便看在我為你娘看病抓藥多年的份上,告訴我吧。”萬大夫說理不成又來動情。

宋之衡原本隻是想拿了食盒回家,再照例跟院主說說自己今日學的功課,沒成想就撞上專門逮他的萬大夫了。

姐姐可沒讓他把藥膳的事往外說啊,這下真是騎虎難下了。

可看著萬大夫心急如焚的模樣,想到有一位得了絕症的病人或許等著救命,宋之衡心一橫說道:“這都是我姐做的。我姐就是神醫,她做的這些菜就是藥。”

萬大夫:“……”

宋之衡萬萬沒想到他說出了真相卻沒人信,萬大夫一臉扼腕痛惜他為何要糊弄他的神情。

“阿衡。”陳司懸走過去解圍。

宋之衡立即像見了救星,匆忙告彆後朝著陳司懸奔去:“陳哥哥,你怎麼來接我了?”

他過了年就要滿十歲了,沒想到如今還有大人來接他下學的待遇。

陳司懸順手接過食盒,摸了摸弟弟的腦袋:“猜猜你姐今晚做什麼好吃的?”

宋之衡吸吸鼻子,從陳司懸的身上聞到一股被浸潤的羊肉問,頓時猜到:“羊肉!”猜完他肚子便是咕嚕咕嚕一響。

“不止。”可能這聲音會傳染,陳司懸的肚子也跟著響起來,“你姐今晚請客,說要做紅燒肉、板栗燜飯、燉雞,總之都是肉。”

“彆說了,快走快走!”宋之衡的注意力完全被吃的吸引,轉眼就把剛才被逼問的事忘到腦後。

半山腰上,萬大夫也準備向司徒院主告辭:“院主,既然有神醫暗中為您醫治,從明日起我便不來了。”

司徒清連忙拱手,又從袖中拿出診金遞到旁邊的學徒手裡。

萬大夫擋了一擋,心神黯然:“哎,今日我前來並未醫治什麼,這兩帖藥我也拿回去了,這診金自是不必。”

司徒清自然沒有收回診金,隻是望著那一大一小下山的背影,感覺他眼前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忽然說道:“萬大夫,或許您覺得之衡的話荒唐可笑了些。可這些天我除了用您的藥,其他飲食起居,也隻有吃他帶來的早飯這一樁變化。確實沒有用什麼旁的藥膏。如果您那位病人實在已到山窮水儘之境,不妨去找宋掌櫃試試。”

萬大夫沉默許久,終是“嗯”了聲。如此一意孤行地去懷疑一個孩子的話,萬大夫心裡升出幾分愧疚來。

可吃點包子丸子,喝點湯就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門治病,這能信嗎?

學徒抱著藥箱跟在萬大夫身後:“師父,我們直接回醫館嗎?”

萬大夫的腳步頓了頓:“我那套銀針可帶了?”

“帶了。”

“罷了,先去福娘子家看看她丈夫吧。”

宋家好食。

秋天正是吃板栗的季節,一切肉類跟軟糯香甜的金黃板栗搭配起來,都會變成一絕。

因吃飯的人多,又是請客,菜量絕不能小氣了去。宋墨玉直接叫人殺了兩隻雞,清洗乾淨將雞肉剁開後拿去做板栗燉雞。

為了避免出現謙讓雞腿雞翅膀這種情況發生,她直接大刀砍下把這幾個部位都剁成兩節。這下誰都能吃著了。

宋墨玉一邊剁雞翅膀一邊想,還是以前好,可以直接去菜市場找人專門買雞翅膀或者雞腿。她這人嘴太刁,吃雞吃鴨,就愛吃雞腿和雞翅這兩個部位,吃其他部位的肉總是吃兩口便膩了。

宋墨玉在鍋中放底油加冰糖,先炒製湯色,然後倒入雞塊翻炒均勻上色。雞肉周身頓時起了微微的焦香。蔥薑醬油總少不了,倒裡頭後繼續翻炒增香。

然後把兩碗剝好的板栗倒進去,加滾水沒過鍋裡的食材,放些鹽蓋上鍋蓋便可以先讓它自行燜煮。

其餘人有的忙著擦拭桌椅板凳,有的幫忙處理食材,但都無一例外,時不時要朝宋墨玉的方向瞥兩眼。太香了,宋墨玉那一雙手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真要讓他們自己用同樣的食材做,可絕對做不出這個味道。

真不敢想象,等會夾一塊軟爛噴香的雞肉,舀幾顆軟糯綿實的板栗和著飯一塊吃,會是什麼滋味。隻怕要香得做夢都是雞肉板栗味。

對!飯,宋墨玉說要做的板栗燜飯,那是什麼味道!

“阿衡,你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唐惠惠回頭一看,宋之衡愣愣的,頗為好笑。

宋之衡回過神來,連忙擦拭,捂著臉不好意思地跑去幫忙打水了。

宋飛鴻在櫃台那陪著紀嫣算賬,聞著這香味一直摸著自己肚子:“我們阿玉這手藝,比那大酒樓的還好。就是這一頓花費怕是不少,不會把今日的盈利都花進去了吧。”

他自己雖說是個大方的人,平時請客最多也就兩葷兩素一湯,也沒有女兒這樣大方的。

宋墨玉像是生怕客人們吃不飽肉似的,除了做肉菜就是做肉菜,整了個雞蛋炒木耳,炒茭白便說是素菜了。

紀嫣盤完賬合上賬本,微微彎起嘴角笑:“她開心便好,錢總歸是能掙,開心總是難得。再說哪有你說的誇張,那頭羊買做一兩半,你可知今日賣了三分之一的羊肉,便得了二兩六錢。純利約有二兩。咱女兒可最是會掙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