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宋家好食生意太好, 連帶著把旁邊的幾家鋪子生意都帶了起來。
這些鋪子原先都是做各樣生意的,什麼脂粉,香鋪, 繡樓,米行, 燒餅鋪,面館等。
原先要到趕集或者節日時才會人流如織, 但因宋家好食現在還沒到飯點便排起長龍, 等得不耐煩的客人們便會先去逛逛附近的店鋪, 便連帶著這些鋪子的生意也好了很多。
這些店鋪的掌櫃們如今成天都是眉開眼笑, 看宋墨玉的眼神更是親切得跟自家小輩一樣。
馬遊眼瞅著宋家好食的勢頭這樣足, 怕是早晚需要把旁邊的鋪面也盤下來, 他便決定先下手為強, 先把宋家好食臨近的鋪面買下來。
這樣到時候飯館想擴張, 發現好鋪面都在他手裡, 不知道宋墨玉會有多難受呢,少不得還要上門來求他。他就待價而沽, 倒手賣個高價錢。
一想到那樣的場面,多日來的煩悶仿佛也消散了幾分,馬遊連早飯的瘦肉粥都多吃了一碗。
但當馬遊派人去接洽那幾個店鋪的掌櫃時,他們卻都跟約好了一般咬定了不賣。哪怕馬遊開的價錢已經超過了市價的三成, 他們依然沒有一個人鬆口。那份心艱絕的跟什麼似的。
“掌櫃的,真是見鬼了!我按照您的吩咐,價錢一路往上加,沒用。他們就跟不缺錢似的,難道他們的鋪子現在真這麼掙錢?”被馬遊派去的幾個夥計回來都是一臉菜色,硬著頭皮說道。
馬遊不信邪。他以為是夥計面子不夠, 於是自己攜了重禮登門拜訪。
沒想到他親自出馬一連走訪了三家都遭到婉拒,那些禮物怎麼提進去的又怎麼提出來。
還是其中一個以前和他有幾分交情的人,一壺酒下肚後鬆口告訴他消息。
原來一個月前就已經有人捷足先登,提前訂下他的鋪子,承諾的價錢高得無法想象。就算是他往後幾十年不做買賣了,也吃穿不愁的程度。自然其他幾個鋪面也是一樣。
而且那貴人還不要求他們現在就關店,依然可以照常營業。開出的條件隻有一個,等哪一天宋家好食的掌櫃有需要,他們那份高價依舊照拿,但是必須按照市價把店鋪賣給宋墨玉。
隻能是宋墨玉,不能是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一旦違反約定,那位貴人不僅會追討回預付的款項,還會拿著契約上告官府。為著這天大的好處,自然沒人肯搭理馬遊。西瓜和芝麻他們還是分得清的。
走出屋內,馬遊的面色沉如水。如果不是這是在外面,他幾乎立即就想發火摔東西了。
是誰?!宋墨玉背後的人到底是誰!竟敢處處跟他作對,還處處都想在他的前頭,讓他每一步都掣肘難行。簡直就像老天爺看不慣他前幾十年的順風順水,故意安排來一個克星。
福瑞大酒樓的根基難道還比不過一個剛起家的黃毛丫頭嗎?哪怕馬遊不想承認,可這已經是擺在眼前的事實。
如今這雲鶴鎮第一酒樓的名號已經岌岌可危。
現在老百姓提到去外頭吃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宋家好食,說出的全是溢美之詞,什麼新鮮好吃,實惠分量大,從沒吃過的美味。這些好話福瑞大酒樓已經很少聽過了。
而且更氣的是這些人每回還都拖家帶口,哪怕要排隊等座位也心甘情願,吃完後還自發向父老鄉親推銷。謔,那熱情推銷的勁,就跟宋家好食是他們親戚開的似的。
就連那些自恃格調的員外鄉紳,因為聽說宋墨玉的小飯館一連招待過兩次縣令大老爺,她本人還籌辦了陸家的宴席,竟也時不時叫人去宋家好食打包。這一來二去,把福瑞達大酒樓最重要的那部分高端客人也分流了不少。
哪怕還有一部分食客是福瑞大酒樓的忠實客人,但如今酒樓的流水已經一日不如一日。
為了壓低成本,馬遊在沒有任何預兆的前提下就把後廚的人開掉了兩個。後廚不少的人都是霍德福親自帶過的,最少也是在酒樓乾了兩年的老人。此舉引起霍德福的不滿,兩人還為此大吵一架。
霍德福罵馬遊市儈,沒有人情味,馬遊說霍德福不懂經營就不要置喙他的決定,畢竟他才是掌櫃,霍德福不過是個廚子。馬遊也是在氣頭上才說出這句話,說完便有些後悔,但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
兩人為此不歡而散,到今天已經兩天沒說話。
“備馬車。”馬遊朝夥計說道。
“掌櫃的,咱上哪去?”
“於宅。”
他已經沒什麼法子了,隻能寄希望於於佑還有沒有什麼辦法。
孰料這一去卻發現於宅大門緊閉,門房直搖頭,隻粗著聲音說於大人最近病了,誰也不見。
馬遊登時就急了,放低身體軟聲求道:“勞煩您通傳一下,就說是小馬求見。”說著他又往門房手裡塞了一小塊銀子。
門房捏了捏銀子,暗自用指甲蓋戳了戳,卻又歎口氣,這回語氣倒是沒有剛才那般生硬了:“真不是不幫您通傳,這幾日來找我家大人的不少,沒一個讓進的。若您真有心,過些時日再來吧。”說著他作勢把那銀子推過去,“這還是還您,都沒幫您幫成事。”
“那不成,一碼歸一碼,這當孝敬您喝茶的了。”馬遊苦撐著一張笑臉,不抱希望地又問,“那您可知道於大人這是怎麼了?病得要不要不緊?我家那正好得了上好的人參。”
門房搖搖頭,卻是不肯多說什麼了。
馬遊隻得作罷。
回到馬車上,他拿起馬車小桌上的茶壺就想砸,剛想砸的時候忽然想起這是夫人給他買的,又默默抓緊擺了回去。隻是這口氣堵在胸口一直難消。
唉,真是見鬼了,一天天的,怎麼沒有一件事是順的!趕明兒他去祥雲寺廟拜拜得了。
比起馬遊的愁雲慘淡,宋墨玉的生活可謂是一片晴空。
因為生意太好人手不足,她正在招聘她的新員工,並且撰寫了一份宋家好食員工守則,上面標著大家的簡要分工。
她自己是掌櫃的兼職掌勺的一灶,負責飯館的全面事宜還有製菜。唐惠惠是二灶,負責備菜製菜以及給宋墨玉打下手。
紀嫣是帳房,負責給客人還有來送貨的商戶結帳,同時大家的工錢還有去衙門交稅的事也一應由她負責。
一開始宋墨玉還覺得交給娘的事是不是太多了,但沒想到紀嫣不僅做得井井有條,諸事妥當,還很是開心。每天回到家裡她的話也比往常多了些,總會拉著宋飛鴻說著飯館裡的趣事。宋墨玉便也隨她去了,隻讓她注意休息,彆把好不容易養好的身體又累壞了。
陳司懸則是二掌櫃,兼跑堂(即大堂領班)兼打手。當然陳司懸嫌棄打手不好聽,不讓宋墨玉這麼叫他。宋墨玉想了半天,給他安了個保安的稱呼。
陳司懸問她何意,她解釋道,保護一方平安的意思。陳司懸沉思半晌點點頭。
員工守則上還寫道:飯館裡頭如果宋墨玉在,一切聽宋墨玉的。她若是不在,眾人就聽紀嫣和陳司懸的。
夏俞,範香蘭,羅芷三人都是雜役。夏俞主要負責引客送客還有給需要打包飯菜外送的客人跑腿,範香蘭主要負責點菜和收拾桌子,羅芷主要負責傳菜以及接待二樓包廂的客人。
客忙的時候他們三個都需要幫忙到後廚洗碗。
但現在生意越來越好,光靠他們幾個也忙不過來了。宋墨玉現在給他們三個的工錢加上每月的績效,能到兩錢半,要知道宋家好食也就開業不到兩個月。等於他們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工資就漲了四分之一。宋墨玉跟他們說的多勞多得,果真不是唬人的!
但就算是他們玩命乾,活還是乾不完的。
體恤員工的絕世好掌櫃宋墨玉便決定給廚房專門配一個洗碗工,再給大堂配兩個雜役兼打手。
她開出的工錢照例是兩錢銀子包早午飯,正常來說一個月可以休假兩天,這兩天是不扣工錢的。有正經事由可以請長假,長假前三天可以帶薪休假,超出的時間才不計工錢。
饒是如此,也非常吸引人了。
誰不知道宋家好食是鎮上現在最火的飯館,想去吃頓飯都經常排隊。若是自家有親戚朋友能在這店裡乾活,臉上都有光。
洗碗工好找,無非就是找老實本分,能吃苦耐勞的。宋墨玉相中了一個名叫沈桂的娘子。這位娘子剛成親不久,她的丈夫是萬康醫館的夥計,家就住在飯館往北三條街的地方。沈桂娘家在村裡,她自小種地放牛是把好手,嫁到鎮上後第一件事就是想著找活做,給夫家掙錢。宋墨玉看中的就是她的勤奮肯乾。
但到了選雜役的時候,宋墨玉還是問了下陳司懸的意見。
“保安隊長,到時候這兩雜役要兼職打手,維護咱店裡的秩序,就算是你的手下了,你給過過眼。到時候你們三加上夏俞,我看誰敢在店裡造次。”宋墨玉隔著簾幕看著外頭來應征的五個男人,低聲問陳司懸。
陳司懸聽著這保安隊長的稱呼,頓時肅然起敬,嚴肅起來。
最後兩個新招的雜役也定了下來。
一個叫孫驊,是夏俞的表哥,之前在碼頭做搬工的。雖說當雜役不如在碼頭掙得多,但是這裡包吃包住還不用風吹日曬,又有自己的親人在可以互相照應孫驊便高高興興來了。
另外一個叫陳平。聽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有些北方的口音。這人長得濃眉大眼,面善,也來照顧過兩回宋墨玉的生意。說是來投奔親戚的,但是親戚嫌他吃得多,把他給趕出來了。總之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夏俞幾人聽了以後還在旁邊安慰他,告訴他咱們掌櫃是個好人,彆的不敢說,飯肯定是管夠的,而且內院正好還能住下孫驊和陳平。
等所有人都走了後,陳平抹了抹硬生生擠出來的兩滴眼淚,低聲喊道:“公子,幸不辱命。”
以後他便可以在明面上跟在公子身邊了,這樣公子吩咐他辦事也方便多了。
陳司懸打斷他,認真糾正:“以後叫我保安隊長。”
陳平抬頭:“啊?”
“你是保安,我是保安隊長,有問題嗎?”陳司懸道。
“沒有。公子不愧是公子,在哪裡都能名列前茅。”陳平真情實感地稱讚。
“自然自然。”陳司懸很是滿意。
入夜以後,警惕性極高的陳平卻發現另一個房間裡傳來響動。
步伐較重,應該是孫驊吧,他晚飯多吃了幾杯茶,怕是起來解手的。陳平用手枕在腦後暗想。但隨著那步伐漸漸走遠,他又聽到了一記開門聲。
內院另有一道門通向外頭。
如今已是大半夜,孫驊竟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