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麻辣燙(1 / 1)

無心插柳柳成蔭。

宋墨玉沒想到早上宋之衡帶著一包豬肉脯走了, 晚上下學卻帶回來一疊訂單。

“姐,陶溯說他想要五斤。沈非哥哥要半斤,雲禮哥哥也要半斤……”宋之衡念著他在紙上記的名字說道。

宋墨玉拿著那張紙看了看, 嘿,名字還挺多。書院裡頭但凡和宋之衡關係好, 家裡又不怎麼差錢的學子,或多或少都訂了這豬肉脯。

宋墨玉放下紙:“你知道多少錢一斤嗎你就訂了出去?一斤豬肉可是隻能做半斤豬肉脯, 劃不來的。”

宋之衡掐了掐手指:“我跟他們往高了報的,一斤豬肉脯五十文錢。”

宋墨玉豎起一個大拇指:“行。我做。”不愧是她弟,怎麼這麼會藍生意。

一斤豬肉脯成本大約在三十文錢, 利潤就有二十文。這張單子上訂了共有十斤的量,隨便一鍋做了就能賺二錢銀子, 不做白不做。

……

福瑞大酒樓因百味餃掀起的一陣熱潮很快就降了下去。

雲鶴鎮的有錢人雖多, 卻也不傻。他們嘗過一兩回後, 因為不怎麼合口味,都很少再點同樣的。福瑞大酒樓卻不氣餒, 也沒有一味地指望著這一口就沒的大餃子, 跟著就上了新菜式。

一道名曰湯煨甲魚, 是把一整隻甲魚煮熟後去掉骨頭,再用雞湯和酒一起熬煮, 起鍋時加入蔥末、薑末還有水蓼葉。

一道名曰山鮮黃雀,三十隻黃雀隻取其胸脯上的那點肉先用甜酒煨熟, 然後放到雞湯裡滾過一遍後連湯一塊端上桌,隻需加一點鹽, 噱頭吃的就是一個鮮字。

這兩道菜都是兩錢銀子一份,貴得讓人咋舌。無論是比手掌大兩倍的甲魚還是三十隻黃雀做成一盤菜,處理起來都很費功夫。吃的就是一個食材的難得。頓時就抓住了一乾人的眼球。

“老霍。”看著酒樓的近日流水, 馬遊喜笑顏開的,連帶著對霍德福和其他人的語氣都好了不少,“以後就這麼搞。我已經派人去了海市尋找各類珍惜海產。到時候我們酒樓的菜都是彆的地方吃不著的,我看宋家好食還怎麼跟我們爭。”

霍德福“嗯”了一聲沒說話,酒樓有他的一份,多掙錢他自然是高興的。

若說一個月前,有人對馬遊說那間茶肆將易主,開一間足以撼動他們酒樓地位的飯館,馬遊會覺得那人缺心眼。

但是宋家好食崛起之快,如今已經超乎了馬遊的想象。

馬遊早先就認定了宋墨玉背後的人來曆不簡單。而匡英州他們去宋家好食吃飯而不來福瑞大酒樓這點,更加深了馬遊的猜想。他才不信位高如匡英州會真的為了一個普通的飯館小掌櫃,得罪盤踞寶陵縣多年的副手縣丞,給足了宋家好食體面。唯一的可能就是,宋墨玉背後的勢力可能就是匡英州。

如果隻是匡英州的話,馬遊並不怕。

縣令匡英州和主簿邵仲平是大半年前同時來寶陵縣赴任的。他們的調令一過來,兩人的生平家世就已經被寶陵的商戶們查了個門清。匡英州家裡三代務農,他中舉後進京趕考,幾年未中,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中了進士,卻娶了一個員外的女兒為妻。此番調任寶陵,匡家人都留在原籍還未跟過來。

至於這邵仲平,似乎是省城中尋常人家出身的。雖說省城中有邵姓的大家族,可馬遊打聽過,那族中可沒有一個叫邵仲平的小輩。據說邵仲平和匡英州是在玉京城中結識的,兩人誌趣相投,機緣巧合下又同赴寶陵,感情甚篤。

這兩人加一塊都沒什麼好忌憚的,天高皇帝遠,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

怕就是怕不止一個匡英州啊。

馬遊站在大開的窗戶邊,望著宋家好食那邊升起的炊煙暗想。宋家好食最近做了什麼熱乾面,他讓人去打聽過,一碗才三文錢,根本沒什麼賺頭。馬遊還在想宋墨玉也就這麼點本事,隻能做點窮人才吃得起的飯食。就算他不玩陰的,宋墨玉也是斷然比不過他們酒樓的。

這一望他卻又望出不同來。

“那是什麼?”馬遊指了指幾個人一塊抬著的東西,那東西用一塊布蓋著,看不到裡面,但是從形狀上看著是一張挺沉的桌子。要不然也不至於需要六個人一塊抬了。這六個人抬著這東西一路進了宋家好食飯館側開的門。

旁邊的夥計探頭看了看:“掌櫃的,那是如意坊的幾個夥計。其中一個是我表嫂的弟弟,要不要我去打聽打聽?”

“還不快去!”馬遊吼道。

夥計守在街上,見那些人送完東西出來後,立即上前去。片刻後夥計火急火燎地跑了回去。

“怎麼樣,那是乾什麼使的?”馬遊站起來迎了兩步問道。

夥計比劃了一下:“掌櫃的,他說那就是一張大桌子,但是有很多洞,洞裡放著好多鍋。他說是宋掌櫃找如意坊定做的,他們也不知道用來做什麼。”

大桌子,很多洞和鍋。這個宋墨玉又搞什麼鬼。

馬遊冥思苦想了一天都沒想出來,直到第二天宋家好食的夥計站在門口敲了敲鑼大喊:“今日新菜——麻辣燙!!!十八種菜,任挑任選!!!原汁原味,麻辣乾拌,怎樣都好吃!”

麻辣燙?這又是個什麼東西?

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應。熱乾面還沒新鮮幾天呢,宋掌櫃的小飯館又出新鮮玩意了?

凡是宋家好食出品的,哪怕是新品,再貴也不會貴到哪裡去,再心疼錢的人咬咬牙也花得起。而且這味道每回都是沒得說,說一句物超所值也不為過。所以當路人聽到夥計的喊聲時,他本來隻是湊巧路過,這腿也不由自主往宋家好食的店裡頭走去。

路人一進去就傻了眼。

隻見一進飯館就發現左邊靠近廚房的地方正排著長龍。

隊伍最前頭熱氣熏騰繚繞散發著香氣,排在最前頭的三個人一人手裡拿了一個木質的大湯盆,正在那大長桌前糾結。

大長桌上共有十八個格子,每個格子裡有一口單獨的鍋,鍋裡盛滿熱氣騰騰的湯水。每口鍋裡都放著不同的菜品,有葷有素,任你挑選。

長桌邊的牆上標著價碼,蔬菜全都是一文錢三串,豆腐類製品一文錢一串,葷菜兩文錢一串,至於雞腿、雞翅膀這些,都是五文錢一串。要加主食的話,等會拿著木盆跟廚房的小姑娘說一聲。米飯一文錢,米粉和熱乾面都是三文錢,是分開裝還是直接跟麻辣燙拌在一塊都要提前說。

最後糾結那人也不糾結了,他拿了六串蔬菜,一串豆腐結,一串五花肉和一串雞爪,遞給廚房裡的唐惠惠時他又要了一份米飯。加一塊滿滿一大盆總共才八文。

他直接讓唐惠惠把米飯和這些菜拌到一塊,加了不要錢的油潑辣子、香蔥、花生米,滿滿一大盆端到桌上,隨便一口都有菜有肉香氣四溢,份量十足,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也有人不要主食,也不用拌在一塊,直接就著簽子把菜送進嘴裡。在鐵鍋裡燙熟的菜,這時候正是吃的最佳時機,每一口都包裹著鍋底香濃的湯汁,熱氣盈盈。

一口一口慢悠悠地吃著,感受著一串又一串不同的味道。入口後無論多麼疲憊的身軀,都被這味道牽引著,逐漸放鬆下來。

“麻辣燙,原來是這麼個麻辣燙,哈哈哈,好吃。”有人吃完後一抹嘴笑了笑,還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這麻辣燙越是趁熱吃越暢快,麻得痛快,辣得夠味,一下就填滿了空虛的胃。

又有人接話:“還是這兒好,每次做的都是彆地沒見過的東西,我這麼一大碗才五文錢,熱乎乎的。”

還有人沒找著位置,和不相熟的人自動拚了一桌。一張桌子上吃飯,相逢即是緣,哪怕以前不認識,現在便也是認識了,立即自動攀談起來。

“我這個人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懶得很。跟我一般大年紀,每天做工從早做到晚。我不一樣,我每天睡到晌午才起來,就做一個下午的活。不過那都是以前了,現在不一樣。現在我天天早起,就為了來這裡吃一頓。我爹還有工頭都說見鬼了,怎麼大早上就看到我。那我哪能不去,不多掙點錢,這麼多好吃的我吃不著,急都急死了。”說話的是個穿著麻衣的少年,邊呼嚕呼嚕往嘴裡送菜,邊和旁邊的人聊天。

那人笑嗬嗬的接了話茬:“那你不得好好謝謝人家宋掌櫃。福瑞大酒樓也出新菜了,你去過沒?”

“豁,二錢銀子一道菜,我去吃一回能抵得上我在宋掌櫃這吃一個月了!我又不是傻。”另一人連連搖頭。

他在麻辣燙裡加了一份米粉,嫩滑的米粉泡在紅辣的湯汁中,紅褐色的鴨血、飄著油花的醬色五花肉、煎得金黃的豆腐塊、碧綠的油麥菜等混在一塊,最上面撒著一層蔥花,光是看著便口水直流三千尺。

“要是這五花肉也能一文錢三串就好了!”有人把一串五花肉遞到嘴邊,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不敢吃太快,怕一下子就吃沒了。

“要真是五花肉一文錢三串,你信不信不止咱們鎮的來,整個縣城的人怕是都要把這飯館包得裡三層外三層了。”

一斤五花肉要十五文,很多人平常都舍不得買,但是這麻辣燙裡頭三片五花肉串成一串隻要兩文錢。兩文錢吃到三片豬肉,還用了各種高湯好調料做得這般美味,劃算也是真劃算。

幾乎每一個進宋家好食吃飯的客人都覺得,宋墨玉到底靠什麼掙錢啊,不會做著做著虧本就不乾了吧!他們反正都覺得自己賺了。

有紀嫣算賬計算著成本,宋墨玉又哪裡會虧。麻辣燙利潤確實低,但架不住賣的量大,薄利多銷,不愁不掙錢。吃膩了炒菜的客人會選擇麻辣燙,吃膩了麻辣燙的人也會考慮炒菜,雙向引流。而且要說最掙錢的麻辣燙菜品莫過於蔬菜了。畢竟一文錢可以買一兩斤蔬菜,卻可以串出幾十串。

宋墨玉把怎麼拌麻辣燙的手法都教給了唐惠惠。唐惠惠一開始還有些把握不準調料的份量,到了後來便練出來了。不管是口重的還是口淡的,隻要你同唐惠惠說清楚自己的口味,這小姑娘保準能給你調得十分適口。

不少食客吃飽以後還要過來誇她幾句,唐惠惠一開始還不好意思,後面便逐漸應對自如。

唐惠惠一直忙個不停,少有能閒下來。宋墨玉便讓羅芷過來幫她。羅芷負責記住客人的要求,唐惠惠負責做,兩人分工合作,做得有條不紊。夏俞和範香蘭則負責那些點炒菜的客人,宋墨玉出菜後由他倆端過去。

隻是這天,宋墨玉正在廚房裡忙碌,忽然聽到大堂裡吵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