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兩 二十兩?!你瘋了吧!你怎麼不……(1 / 1)

“修武、李姣。你們都聞到了嗎?好像是雞湯味啊?真的真的,好香。她又來給你們家送雞湯了?”有和李修武差不多大的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越走越近的宋墨玉。

他們無比確定,雞湯味就是從她手裡的食盒傳來的。

能住在他們這條巷子的人,多是租住的房子,家境大多不太好。一個月能吃上幾次雞蛋就是謝天謝地,雞湯是中秋、過年才能見一回的東西。

誰聞見這味能不饞。

也就是李修文家因著有宋墨玉時常來,家裡常常傳出肉香,有時候甚至還有珍貴的牛乳。彆說是附近的小孩子了,就是做工回來的大人都沒幾個不饞的。

“哥哥,餓。”李姣長著一張瓜子臉,頭上紮著兩個小揪揪。她年紀小鼻子卻靈,早就聞到了。她把一根手指頭放進嘴裡,口水忍不住跟著流了出來。

李修武則長得像縮小版的李修文,隻是臉更圓一些。為了討好李修文,加上已經把自己當成李家未來的兒媳婦,原主早就把李修武和李姣當做她的親弟妹,對他們也是百般討好、陪著笑臉。

李修武心想,彆說是妹妹了,他也餓啊。

父親前兩年過世後,家裡能賺錢的人就隻剩下娘一個。娘沒啥掙錢的本事,也就是做些漿洗灑掃的活計,掙不到幾個銅板。至於哥哥,他要專心功名,除了書院和家裡是哪裡都不去了。他們家沒有了宋墨玉時常送吃的,這些日子的飯桌上已經沒有什麼油星了。

可是……可是娘交待過。為了哥哥的名聲和前程,不要再和宋墨玉來往。可是這雞湯真的好香。李修武心裡又嘀咕。若是她非要強塞給他們東西,那他們是收不收呢?收吧,那可是雞湯啊。

“姣姣,你在這等著。如果她非要把吃的送給你你就先接著。我回家去問問娘和大哥,看他們怎麼說。”李修武交待李姣兩句後,“蹭”得一下跑回家裡去了。

他家離他們玩的地方不遠,鉚足勁跑幾口茶的功夫就到了。

李姣眼巴巴地看著離自己隻有幾步之遙的宋墨玉。她已經想好了,等下宋墨玉把東西給她,她就先裝作不肯收,推幾次再收下。這是娘教的。這樣才能有面子。然後呢,等拿到了雞湯,她就掀開蓋子先聞聞味道。也好讓大虎、小怡、圓圓他們幾個聞聞。

小腦袋瓜子裡想的事情太多。李姣還在美滋滋地設想呢,就發現宋墨玉目不斜視地從旁邊走了過去,就像壓根沒看到她一樣。

不對呀!宋墨玉不是說最喜歡她了嗎?!隻因為她偷偷叫過宋墨玉嫂子。

李姣跺跺腳,小跑幾步追到宋墨玉後頭。

“墨玉姐姐!”李姣的聲音本是軟軟的,但現在有些急,便顯得尖銳了。

宋墨玉回頭看了眼,看到個穿著印花小短衫的小姑娘。她當是誰喊她,原來是李修文的妹妹。當初原主為了討好李姣,也費了一些功夫。李姣身上這件裙子還是原主買的呢。

“有事嗎?”對待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宋墨玉的態度並沒有那麼冷冰冰。

但李姣還是感受到了宋墨玉態度的明顯變化,一時間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

“沒事啊?沒事那我先走啦。我還有事要忙。”宋墨玉轉頭便走了。

李姣著急了,連忙衝過去拉住宋墨玉的衣袖:“墨玉姐姐,你不去我家看我哥哥了嗎?”

“你哥哥?我為什麼要看他?”宋墨玉低頭看著李姣,唇角微動,眼裡卻沒有笑意。

李家那個老的加上李修文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惜李修武和李姣在這種環境下生活,難免不被帶歪。但他們一家人如何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李姣以為宋墨玉還在生氣那天的事,小聲道:“姐姐你彆生氣了。那天的事我哥也不想的。他還為這事跟娘鬨過呢。”她所謂的鬨過,當然就是偷聽到李修文惋惜宋墨玉不會再來送錢送吃喝這事,李修文還馬上就被李母說服了。

“是嗎?”宋墨玉敷衍著。

此時,李修武急匆匆地跑回家,嗓子冒煙都沒來得及喝水。

李母正在院子裡收晾曬好的衣物,見二兒子進來,她目露凶光:“小聲些,彆打擾你大哥讀書。”

屋子裡最裡頭的房間,正傳來李修文的讀書聲。他讀些什麼,李母也聽不懂。但總歸,兒子是在為考功名努力。他們老李家翻身就全靠李修文了。

李修武點點頭,放輕腳步壓低聲音:“娘,宋墨玉來了。我聞著了,她帶了雞湯。”

李母聽到宋墨玉的名字先是緊皺眉頭,聽到雞湯後表情略鬆了些。

原來有宋墨玉的貼補,她已經許久沒乾過這麼多活。現在重拾起來,乾得遠不如前,得到的酬勞也就少了。

如今已進入七月,轉眼就要秋闈。和宋墨玉撇清乾係是勢在必行,但兒子的營養還是得跟上。宋墨玉之前往他們家帶的那些銅板銀兩是不能動的,那都是兒子去貢院的盤纏。

既然這宋墨玉賊心不死,眼巴巴又送上門來。要不就先再唬宋墨玉幾天……

李母決定親自出門一趟,不讓李修文出面,又能把那雞湯拿到手。

“走。”李母兩手交握,神情冷傲地說。

“好。”李修武高興得很,娘肯出去見宋墨玉收下雞湯,那晚上又有好吃的了。這能不高興嗎?

母子倆出了門,雄赳赳氣昂昂的,像兩隻大公雞。

他們家住在巷子最裡頭,采光最差但租金最便宜的一處院落,離主街的路口還有些距離。李母故意走得四平八穩,穩穩當當,步子就慢了。李修武看得著急,卻不敢說話。畢竟他知道他娘要在宋墨玉面前端架子。

若是叫宋墨玉看到李母急匆匆趕過去見她,尾巴豈不是要翹到天上去?真以為自己能高攀他們未來狀元家了。

“咳咳。”李母走到巷子口時,咳嗽了兩聲。

“娘!”李姣一直纏著宋墨玉不想讓她走,現在終於等到娘和二哥來,她頓時有了底氣。

娘來了,墨玉姐姐就不會走了吧。

李母走近了,越發覺得那雞湯的鮮美至極,哪怕隔著食盒香味都一陣陣傳出來。她儘力克製自己沒往那食盒上瞅,冷眼看著宋墨玉,等著她先開口,乖乖把那食盒送上門來。

“許大娘。”宋墨玉果然開口。許正是李母的姓氏。

“嗯。”李母語調冷淡,心裡卻在暗笑,這宋墨玉果然還和以前一樣,消停了幾天,又眼巴巴來攀附他們家了。病了這幾日,身形更清瘦了,倒是多了幾分美感。這狐媚樣子若是叫修文見了,如何還能專心功名?李母越想越心驚。

宋墨玉仿佛沒覺得她有多冷漠似的,面上微微笑著說道:“許大娘,你們家欠我的銀子什麼時候還給我啊?”

李母和一對兒女同時愣住了。

住在附近的人一看這裡有熱鬨看,都狀似不經意地越走越近,不近不遠地看熱鬨。

李母臉色大變,哆嗦著嘴唇:“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家什麼時候欠了你銀子?”

“啊沒有嗎?遠的不說就說近的,上月十五,李修文說缺錢買書向我借了兩錢銀子,再上個月你家房租未交向我借了一錢銀子,從三年前開始每個月的賬目我可都記得清清楚楚呢。許大娘,你要是不記得,你問問你兒子記不記得?”宋墨玉臉上的笑分毫未變,“若是你們都不記得,那我拿了賬目往縣太爺老人家那一送,自有評判。”

她還要感謝原主的戀愛腦,會把和李修文接觸的點點滴滴都記錄下來。雖然是一□□爬字,但每筆賬目都記得很清楚。

她初來乍到,本來想等有空了再找李家人算賬,既然今天他們送上門來,就彆怪她順手了。

“不是吧?他們家真欠人家錢了?”

“這不是宋家姑娘嗎?這幾年她常往這跑,說不準是真的!”

周遭的人語氣興奮至極,個個交頭接耳起來。

李母臉上掛不住了,她沒想到宋墨玉看著傻乎乎沒什麼心眼,居然會把這些賬目記下來,她爭辯道:“那些都是你自願給我們家的!”

說完她就覺得不對。這下不是坐實了宋墨玉確實給了她家銀子。

宋墨玉眨了眨眼睛:“嗯?自願?我與你們家非親非故的,什麼自願?各位大叔大嬸大哥大姐們,你們會自願給彆人十三兩銀子嗎?”

十三兩!!!

這是什麼概念!周圍的人一片嘩然。現在鎮上去碼頭做苦力一個月也至多掙三錢銀子,一年也才三兩六錢。他們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平白贈給彆人十三兩!

於是大家夥七嘴八舌說道:“當然不會了!彆說十三兩,十三文我都要要回來啊!”

“就是!十三兩,都夠給我家二狗子娶個媳婦再買幾畝田了。”

李母心裡更是震驚,宋墨玉說的這十三兩銀子,還沒算她送來的吃食與衣料。若是算了,那這個錢數隻怕……

她剛想著這事,就聽宋墨玉慢悠悠繼續說:“哦。差點忘了。你們家每個月還在我這定了豬肉、排骨、雞蛋什麼的。春冬一人還有一套衣裳。折算一下,一共還我二十兩銀子就成。”

“二十兩?!你瘋了吧!你怎麼不去搶!”李母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人,胸口劇烈起伏,氣得說話都在抖。

“我說的數有沒有多,你心裡清楚。”宋墨玉瞥了一眼李母,她已經把零頭抹掉了,若真的一筆一筆地說,可不止這個數。

李母冷笑:“你怕不是溺水後得了失心瘋!你說我們欠你就欠你?你有賬目但你有欠條嗎?”

“欠條呀。那我確實沒有。”宋墨玉的表情很遺憾,可語氣一點都不遺憾,“不是說我成天帶著東西往你家跑嗎?街坊四鄰都是人證啊。你若真的不肯認賬還錢,也不要緊。我剛才就說了,拿了賬目、單據往公堂那一送,加上人證自有評判。一日審理不了,便三日,三日審理不了便十日。我有的是時間跟你家耗。就是不知道你兒子有沒有這個時間!”

“你這賤…天就長得更水靈的小姑娘,說什麼公堂不公堂的。還,怎麼不還!”李母的態度來了個翻天覆地大轉變。

宋墨玉正拿捏著她的痛處。現在什麼事都比不上李修文的秋闈重要。怎麼能在這種時候鬨到公堂上?!

李母隻當宋墨玉是氣不過那天自己的態度,說話也軟和了,想把她哄住。

可惜現在的宋墨玉不是原主了,不會再對李母這套感恩戴德,她伸出手笑盈盈道:“好,那便還錢吧。”

最後李母心不甘情不願地翻了一吊銅錢給宋墨玉,又在宋墨玉寫的欠條上按了手印。

四周議論聲一刻未消。熱鬨啊,是真熱鬨。前幾日是宋墨玉被李母逼得跳河,今日是李母被宋墨玉逼著還錢。這真是風水輪流轉。好玩好玩。

眼見宋墨玉心滿意足揚長而去,李母反手就打了李姣一巴掌:“都怪你!拉著她個瘟神作甚!現在咱家的米錢、菜錢都沒了,明天你就上街要飯去!”今天平白無故又寫了一大把銀子的欠條,又叫街坊鄰居看了笑話,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滔天的怒氣她都沒地消,隻得全都發到小女兒身上。

李姣想哭又不敢哭,眼裡蓄著淚,生怕李母真把她丟了,哪怕被打了還是拽著李母的衣服跟她回家去了。

另一邊,宋墨玉已經到了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