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出閨成大禮,薛蘅蕪憂思新婚夜(1 / 1)

黛玉紅衣嫁裳,緩步而來。

這一幕,前世寶釵不可想。這一世,薛虹先是不敢想,後來又時時縈繞夢中。

他怔怔站著,直到被人塞了一卷紅綢,再親眼看見那一端牽在林妹妹手中。這一刻,這方喜氣洋洋的天地才有了些真情實感。

一對新人被簇擁著進了喜堂,薛母坐在堂上,喜得合不攏嘴。她的另一邊,是林如海夫婦牌位。

三拜成禮,謝媛兒把寶瓶還放回黛玉懷裡,尚銀月扶著黛玉慢慢走到薛母面前。

薛母抓過一大把紅棗、桂圓、花生等物,塞進寶瓶裡。

司儀高喊一聲:“送入洞房,早生貴子!”

眾人皆拍手叫好,高聲恭賀,女眷們便簇擁著黛玉往新房走去。

薛虹擔心那瓶子太重,忙給寶琴使個眼色,寶琴笑著趕過去,替黛玉一起托著。

蓋頭遮住大半視線,黛玉也不知旁邊是誰,隻看得到許多雙繡鞋來了又去。

好容易進到新房,黛玉被扶著坐下,覺出床褥下硌硌的不舒服,剛想挪動一下,有人挨著自己坐下了。

紅衣下擺交錯在一起,黛玉知是薛虹,瞬間忘了床褥的不適,挨著他的那半邊身子卻又異常鮮明起來。

喜娘將二人衣擺打了個結,有人端上一盞雙口玉杯來,遞與薛虹,笑道:“新郎官喝合巹酒吧?”

薛虹接過喝了一邊,轉個方向,遞給黛玉,低聲道:“這酒有些烈,妹妹沾一沾唇就是了!”

喜娘笑道:“合巹酒就要一飲而儘,哪裡能隻沾一沾呢?”

黛玉接過來,把剩下的那邊也喝了,霎時玉面飛霞,胃裡熱辣辣地,直衝頭頂,忍不住咳了幾聲。

薛虹忙替她拍背,又喚鶯兒:“快給姑娘倒水來!”

寶琴笑道:“二哥,怎麼還叫姑娘呢?”

鶯兒端著水過來,跪下喚道:“二奶奶,請用茶!”

薛虹伸手接過來,遞到黛玉手裡,看她喝了茶,咳喘平複下來,方放下心。

一抬頭,見滿屋子人虎視眈眈圍著,正等著鬨洞房呢,忙起身道:“行了,都到外面吃席吧,讓新奶奶歇一歇。”

他素有威嚴,尚銀月等人雖是長嫂,也隻得笑著出去,薛虹又回身對黛玉道:“妹妹暫且坐一坐,我去敬幾杯酒就來。”

黛玉點頭,謝媛兒也被請出去吃飯,房內獨剩下紫鵑、雪雁、鶯兒幾個丫頭。

不一會兒,有人進來,鶯兒迎上去叫:“姑娘!”

黛玉曾聽說薛母在金陵有個義女,名喚香菱,比自己還小一歲,想來這被稱作姑娘的必是她了。

果然一個怯生生的女孩兒嗓音道:“二嫂子,二哥叫我給你拿了些糕點,你先墊一墊吧?”

說著,將一個盤子放在黛玉身邊,黛玉見都是她素日愛吃的,其中還有兩塊桂花糕,想起是薛虹爬樹折的桂花,便拈起一塊吃了。

吃完,又讓紫鵑打開妝盒,她自己在蓋頭下摸索著補上口脂,一時疑心補歪了,卻不好掀開蓋頭核實。

約莫二更儘了,薛虹才回到新房,他酒量本就不佳,又被數百人敬了酒,此時不免腳步踉蹌,酒意蒸騰起來。

鶯兒見他醉了,忙讓人去做醒酒湯,又打了水給他洗漱。

黛玉聽到薛虹回來,本是緊張不已,薛虹卻在外間半晌不進來,她擔心起來,頂著蓋頭走出去看。

薛虹看她這樣,懊悔不該被灌了酒,端起醒酒湯連喝兩碗,鶯兒拿過醒酒石給他含著。

薛虹覺得略好些,才轉身對黛玉笑道:“妹妹快回去坐著,我失禮了。”

紫鵑、雪雁上前扶著黛玉坐回去。

薛虹又喝了碗湯,重新梳洗一遍,覺得身上酒氣少些,才進去裡間。

紫鵑、雪雁看見他進去,都抿嘴一笑,悄悄退了出來。

薛虹走過去,挨著黛玉坐下,慢慢掀開蓋頭。

喜燭映照之下,盛裝打扮的新娘子兩頰生輝,眼波流轉,比平日更添三分光彩。

薛虹看得呆住,半晌才道:“我前世不知在哪裡修得這麼大的福分,竟有幸得了姑射仙子為妻?”

黛玉粉面含羞,嗔道:“儘胡說,哪裡就……”抬眸見薛虹玉面含春,星眸裡儘是笑意,直勾勾看著自己,後半句就說不下去,又垂下頭去。

忽又想起唇上胭脂,竟不知到底塗勻了沒,薛虹一直看個不停,許是看出瑕疵來了也不一定?

她越想越羞,便伸手掩在唇上,薛虹隻當她害羞,又坐近了些,突覺坐在一片凸硌不平之物上,“哎喲”一聲起來。

又拉黛玉起身,掀開喜被看去,隻見下面撒滿了花生、紅棗、桂圓、蓮子等物,失笑道:“這誰撒的,未免也太多了些?妹妹方才就坐在這些東西上面?”

黛玉道:“可不是!坐在上面就像上刑,我還以為都要如此,便沒聲張!”

薛虹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將那一床乾果兜了下來,才拉著黛玉坐下,笑道:“憑他誰要如此,隻要你覺得不舒服了,便是天王老子的規矩體統,也可以不依的!”

黛玉此時也覺出自己今日太拘束了些,她與薛虹已經熟識這麼久,如何到了這時,反而相處拘謹了呢?

她還惦記著唇上口脂,便轉過臉問薛虹:“你看我唇上胭脂,可塗勻了?”

薛虹見她檀口微張,水舌一點,哪裡還按捺得住?攬在懷裡,俯身上去,以唇舌替她細細看了。

黛玉低吟一聲,想起謝媛兒的囑咐,隻得放軟身子,柔順地任他作為。

薛虹卻被她這聲低吟驚醒,恍惚間想起尤三姐生子的慘烈,再看懷內嬌怯怯的身子,隻覺兜頭一盆冷水潑下。

他鬆開黛玉,起身道:“很晚了,我讓丫頭們進來給你寬衣吧!”

說罷,走到外間,略平複了身上燥熱,出去叫紫鵑、雪雁進來。

他站在外面,聽見內間傳來釵環脫卸之聲,又忍不住喝了杯茶,出去走了走才回來。

鶯兒已備好水,服侍他洗手更衣。

薛虹換好寢衣,紫鵑、雪雁走出來笑道:“姑娘已經睡下了,姑爺也請安置吧!”

薛虹走到裡間,見紗帳已經放下,黛玉側身向裡躺著。他輕手輕腳走上去,在外側躺下。

好一會兒,忽覺得不對,忙起身去看黛玉,卻見她早已把枕頭都哭濕了。

薛虹忙摟住道:“妹妹怎麼了?若是惱了,隻管打我罵我,怎麼能自己傷心呢?”

黛玉哭道:“你自去睡覺吧,管我做什麼?左右我也沒了母親,並不知道新婚夜該是什麼樣兒的。”

薛虹這才知道她想岔了,便在她耳頸處連親了幾下,笑道:“是我該死了,隻想著妹妹體弱,今日又累了一天,以後來日方長。哪裡想到今夜特彆之處?妹妹既還有體力掉眼淚,便容我造次一番罷!”

黛玉早羞得頸項都紅了,薛虹一邊親她,一邊將手指探進她衣領去。

新房窗外,遙遙可見一片荷塘,是去年改建房舍時,薛虹特意讓人挖池栽種的,皆因感念黛玉相贈芙蓉荷包之故。

此時正值仲夏時節,一陣夏風吹過荷塘,滿池的蓮花窸窸窣窣地搖擺起來,有含苞待放的,被風撫弄著花瓣,哄騙著打開了,風卻並不進去,隻柔柔地繞著花葉。

一彎盈月在西方落下,新房內才漸漸歸於寂靜,一對新人擁在一起,細細地說著情話。

良久,薛虹起身,讓外面傳水進來,趁黛玉在屏風後沐浴,暗地咬破手指,塗在床單中央。

兩個年輕媳婦,一直奉薛母命令守在房外,此時見浴桶進去了,便隨後進去收拾床鋪,看見床上痕跡,忍不住相視一笑,喜氣洋洋地去向薛母報喜不提。

黛玉坐在水裡,心裡卻有幾分疑惑,既不像謝媛兒說的會疼,也沒有出一點兒血,難道她與彆人有什麼不同?還是薛虹特彆溫柔體貼的緣故?

見她怔怔的,薛虹擔心她多想,走過去替她梳理頭發,又信手挽了個發髻。

黛玉從旁邊梳妝鏡中看到,笑道:“你手法倒是很老練,在哪裡練來的?”

薛虹吃了一驚,知道泄了老底,面上卻不顯,從容笑道:“這有什麼難?看看就會了!”

哄得黛玉以為他天賦異稟,遮掩過去。

黛玉也不以為意,轉身推他:“你到屏風後面去,我要起來了!”

薛虹笑道:“你起來吧,我抱你回去,省得沾腳。”

黛玉哪裡肯如此,一定要薛虹轉到屏風後面去,才慢慢扶著桶壁站起來,剛要去拿衣服,兜頭被一件披風包裹住,橫抱起來。

薛虹閉著眼睛,抱著她一邊走,一邊還笑:“我可是雙眼緊閉,非禮勿看哦!”

然後故意直往床頭撞去,急得黛玉忙推他:“快往右邊去一點兒!不是,另一邊,哎,又要撞櫃子上了!唉,你睜開眼吧!”

薛虹睜開眼睛,狡黠一笑,忽將懷中人淩空拋起,又輕輕接住。

黛玉尖叫一聲,既要擔心落地,又要擔心披風散開,待被牢牢抱住,伸手就捶薛虹:“胡鬨什麼?快把我放下!”

薛虹見她滿眼笑意,方才怔忡已煙消雲散,就輕輕將黛玉放在床上,自己轉到屏風後,用殘水洗了,另換了衣服過來。

黛玉仍側身向裡睡著,薛虹俯身過去,在她耳邊笑道:“新娘子還哭不哭了?”

黛玉翻身就撓他,兩人打鬨一陣,才相擁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