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仙境薛虹窺前事,饞聘禮族人生閒氣(1 / 1)

聽得這話,薛虹臉色瞬時煞白,偏薛蟠還在旁邊道:“出來一隻腳還不好,趕快拉出來呀!”

穩婆這兩天已知道他是個傻子,隻對薛虹道:“保大還保小?若是不顧大人,孩子還有救!”

這種大事兒,外人哪裡做得了主?

可不知怎的,恍惚間,薛虹好似覺得淒淒慘慘躺裡面的是林妹妹,他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抓住那穩婆道:“要大人!當然是要大人!”

那穩婆被他抓得生疼,嘟嘟囔囔掙開他,進去了。

薛蟠拉住薛虹道:“你這樣就舍了柳二哥的孩子,等柳二哥回來如何交代呢?”

見薛虹臉色慘淡,又道:“你怎麼臉色這樣難看?跟見了死人似的?”

薛虹不理他,恍恍惚惚走了出去,心裡隻是想:尤三姐平日裡那麼利索一個人,生孩子還如此痛苦!林妹妹那般弱質纖纖,如何受得了這樣痛楚?就算她可以承受,我又如何舍得?

洗墨候在門外,見二爺臉白如紙、雙眼無神地走出來,正要上去攙扶。

突然見他一拍手,笑道:“不要孩子就完了,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說罷,縱身上馬,回官署去了,留洗墨一人怔在原地。

到了正午,薛蟠派人來報,尤三姐生了個八斤的胖閨女,母女平安。

薛虹剛鬆了口氣,晚上又聽到紅爻為尤三姐正胎位的慘烈,徹底熄了將來讓黛玉生孩子的念頭。

孩子快滿月,柳湘蓮才從外地趕回來,抱著雪□□嫩的女兒,笑得合不攏嘴。

滿月宴時,柳湘蓮抱著女兒給薛蟠、薛虹看,薛蟠也十分喜歡,當即就對柳湘蓮笑道:“你等著,我趕快生個兒子出來,咱們定個娃娃親!”

薛虹隻看了眼那小丫頭,就轉過身來,拚命在腦海裡把那可愛的小模樣忘掉,再可愛的娃兒,也不值得讓林妹妹受一點兒罪!

柳湘蓮得了女兒,樂得在家連歇了一個多月,薛蟠見他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模樣,也徹底熄了心思,把目標轉移到下一代結親上。

過了年,楊銀月也診出了喜脈,薛母歡喜得到蘇州各大寺廟還原燒香,又找人為虹、黛合八字、看日子,誓要雙喜臨門。

薛、林兩家的親事定在七月初九,黛玉雖沒有父母,薛家三書六聘絲毫不差,又打發人到京都給賈母、文生等人報喜,賈母仍派了賈璉來幫忙。

文生在翰林院任秘書郎,雖不能至,早早派人將謝媛兒送了回來,護送妹妹出嫁。

另有十三皇子水祥,當時受林如海之托擔任媒人,卻因皇帝染病要在宮裡侍疾,不便請旨出京,隻派了心腹男女前來代辦討年貼、定親酒等媒人應儘事宜。

薛虹更是對自己婚事儘心儘力,忙完公事,回府立即著手安排核對小茶禮、大茶禮、聘禮等婚娶事項,每日皆是忙到半夜累極才去睡。

這一夜,薛虹又忙到三更天,胡亂洗漱了躺下,忽覺眼前一片雲霧繚繞,隱隱有雄山秀峰屹立其中。

薛虹身不能抑,飄飄然來到一處山腳,山上奇香四溢,聞之使人心醉。

薛虹極力向山上看去,卻是一片茫茫白雲包裹,看不清山峰真貌。

忽聽有人在身後笑道:“蘅蕪君,彆來無恙乎?”

薛虹轉身看去,隻見一道人,鶴發童顏,有神仙之姿,正滿面笑容向自己拱手。

薛虹還禮道:“仙家,小子於睡夢中誤闖寶地,唐突了!”

那仙人聞言,哈哈大笑:“你自入你家洞府,有何唐突之處?隻是不知與絳珠仙子一段公案可了?貧道還等著與君下棋品茶哩?”

薛虹奇道:“什麼絳珠仙子?”

那仙人收了笑,愁眉苦臉道:“哀哉,竟還未悟!”

見薛虹面露茫然之色,又覺好笑,便道:“三百年前,蘅蕪君到西方如來地界聽講經,路過靈河岸三生石畔,見到絳珠仙子真身,凡心偶動,笑了一笑,便被罰下界與她作一世對手。”

他邀請薛虹在旁邊青石上坐下,又道:“一世曆劫,便該開悟,誰知那蘅蕪君回到天界,竟還不能斬脫凡塵!又借故至離恨天外,因不忍那絳珠仙子以愁海水為飲,私贈一盞玉露與她,再引得天罰!”

仙人撫須長歎:“幸虧我與廣成子在警幻仙子處知情,暗地請托月老,讓蘅蕪君與那絳珠仙子曆一世姻緣,悟得男女之情不過爾爾,早日脫離情海,回歸仙班,日日與咱們同遊四海,豈不快意?”

薛虹似懂非懂,見那仙人起身要走,忙拉住道:“敢問仙家法號?”

仙人脫開他手,飄然遠去,空茫天地間隻餘一語:“老君座下度厄,恭等仙友歸位!”

薛虹急睜開眼,卻是南柯一夢,隻鼻間隱約仍有香氣縈繞,細思似是昔日所住蘅蕪苑常聞的,憶起夢中那度厄真人稱自己為“蘅蕪君”,恍恍似有所悟。

擁被坐了半晌,薛虹才躺下,略歇了一柱□□夫,待東方既白,立時起身趕往知府衙門不提。

卻說薛家聘禮是早就準備齊全的,待林如海三年喪期一過,薛母就忙請人看了日子,正式到林府下聘。

賈璉以及林如江、林如河、林如湖等林氏族人一早迎在門口,遠遠看見薛蟠騎著高頭大馬,美婢姣童簇擁,浩浩蕩蕩帶著百十車箱東西繞街而來。

薛蟠在林府下馬,被賈璉、林如江等人請進府去,過了盞茶功夫,街頭車馬箱籠仍連綿不絕而來,不見首尾。

林如湖咋舌道:“乖乖,知道的是送聘禮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石崇、王愷沿街鬥富呢!”

林如河笑道:“再多的東西,今日都要姓林了!我不信咱們那大侄女出嫁時會全部帶走,還不得找親近人替她看管?”

聞言,林如湖跺腳長歎:“那丫頭片子隻信任文生小子,必是要托他看管了!”

林如河恨恨地敲了下他的腦袋:“林文生現在京城做翰林呢,哪裡顧得上這裡的事兒?這幾天讓咱們的女人多往大侄女那裡跑跑,就算是肉給彆人吃,怎麼不也得分咱們碗湯喝喝?”

林如湖這才領悟,再看那一箱箱抬進去的東西,臉上瞬時笑出了褶子。

因外間男人多,黛玉不便出面,隻得與林家的幾位夫人坐在一起,靜聽滿府喧囂。

緋玉坐在她旁邊,兩人握著手。

紅爻站在門口,氣悶道:“聽著怪熱鬨,偏不讓咱們出去!我就不明白了,男人是多了眼睛耳朵,還是怎麼的?就他們在外面吆三喝四地無所顧忌!”

林五奶奶機靈,便拉過自己四歲的兒子信生:“去,看看前面是什麼光景?回來給你姐姐說一說!”

信生正含著糖,被他母親一拉,糖掉了出來,哇地一聲哭了。

林四奶奶雖頭腦愚鈍,一早也得了丈夫囑托,忙推自己的繼子南生:“你去!你年紀大些,比信生說得明白!”

九歲的南生翻個白眼,走到院子裡挖泥巴去了。

蘇生本是怯生生地站在林三嬸旁邊,這時走到黛玉面前道:“姐姐,我替你去看看!”

說罷,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好一會兒,蘇生跑回來笑道:“薛家送了一百零一箱聘禮,寓意百裡挑一!”

又將手中握著的幾張紙舉給黛玉看:“這是我哥哥抄的禮單,聽說是姐姐要看,就讓我拿了來!”

黛玉看他乖巧,便抓了一把果子給他,笑道:“好乖,多謝!去那邊玩吧!”

又叫紫鵑拿了六個金稞子給他們兄弟三個分了,另取出幾隻小金鐲子給了青玉、藍玉、碧玉等幾個林家女孩子。

林三嬸等人都笑著說謝,內堂一時也熱鬨起來,大家又都起哄要去後院瞧嫁妝、嫁衣,黛玉便帶著她們到園子裡閒逛去了。

直到薛蟠等人離去,林如江、賈璉拿了聘禮單子給黛玉過目,黛玉已看過手抄本,隻略略看了看,就道聲有勞,留二人吃了茶,親自送至內院儘頭方回。

林如河、林如湖眼巴巴等了半天,見林如江兩人回來,林如海忙上前問道:“這些聘禮、產業讓誰照管呢?”

賈璉冷笑道:“林姑娘自會照管,賢昆仲就不需費心了!”

說罷,拂袖去了。

林如江笑道:“賈府的人也想分杯羹呢!可惜咱們大姑娘今日完全不提這茬,想是要全部當作嫁妝帶回薛府去了!”

林如河急道:“那如何能行?這不是憑白被薛家吞了家產嗎?可不能讓大侄女這樣糊塗,她一個姑娘家不懂事,三哥就得跟她分說厲害啊!”

林如江歎道:“她這些年自己辦醫莊、開善堂的,主意大得很,哪裡會聽咱們這些老家夥的主意?”

林如河拍著大腿道:“她不會被小妖女一教唆,就把自己的家產全送給那些窮丫頭吧?”

林如海聽得糊塗,忙問:“什麼小妖女?”

“當然是那個天天打扮得妖妖嬈嬈,會裝神弄鬼的......”說到一半,林如河忽然想起紅爻是林如江夫人遠房侄女,便刹住話頭,笑道:“這個三哥自有見解,咱們就不需要操心了!”

林如江隻是“哼”了一聲,也拂袖去了。

林如湖沒看懂他們之間的官司,仍沉浸在萬貫家產不可得的恨意中,嗓音不覺大了些:“這些錢本就該是咱們林家的!若不是她找了知府女婿,替她把持著......”

林如河狂咳三聲,猛推他弟弟,林如湖才悻悻住了嘴。

林管家正指揮下人歸置箱籠,不經意地向這邊撇了一眼,林如河忙笑出一朵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