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指點寶玉救晴雯,彆祖母黛玉回蘇州(1 / 1)

眾人皆唬了一跳,都轉過身來看他,湘雲一驚之下,手中風箏都走脫了。

黛玉將手中風箏線盤交於雪雁,才走過來問寶玉:“怎麼回事兒?外面請的大夫不中用?”

寶玉淚如雨下,把他今日去探晴雯的情形說了,歎道:“這可不是把一盆才透出嫩箭的蘭花送到豬圈裡去一般嗎?況又病重,我請的大夫雖開了方子,但他們水都不給她喝一口,又哪裡會願意費工夫給她煎藥呢?”

他一邊抹淚,一邊繼續道:“現在天還涼著,她這樣一個病人竟睡在蘆席土炕上……”

探春推他道:“二哥哥,你彆隻顧哭,既心疼她,趕快拿個主意才是!”

寶玉哭道:“我哪裡有主意?隻是想著林妹妹既好心救了芳官他們,不如再求一求太太,把晴雯也帶到蘇州去吧?”

聽了這話,黛玉還未開口,湘雲先道:“林姐姐剛求過太太,打的還是姨太太的旗號,豈能再去?豈不聞可一而不可再,若是這樣接二連三地去,太太便是個傻子,也回過味來了!”

寶玉唉聲歎氣,也知自己是在為難黛玉。

黛玉慢慢走到一邊石凳上坐下,接過紫鵑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道:“二哥哥,我昨兒個聽人說,老太太單知道晴雯得了女兒癆,所以搬出去養病。你若是去求老太太,就說是主仆一場,想把晴雯的賣身契求出來,讓晴雯自由自在地走了,老太太豈會不依?等賣身契到手,你在外面找個可靠的地方,將晴雯接出去,安安生生生地養好了病,豈不好?”

寶玉躊躇道:“雖可行,隻是太太知道了,難免生氣!況且情急之下,哪裡找得到地方呢?”

探春笑道:“你成日在外面交際,靠譜的朋友總有一兩個吧?”

寶玉還是猶豫:“那太太若是生氣……”

黛玉放下茶杯,歎道:“太太生氣了,不過罵你幾下!難道你會和晴雯一樣,有性命之憂不成?”

聞言,寶玉才慢慢拭乾了淚,向黛玉作了個揖,轉身去了。

湘雲追著道:“你快些吧!這樣磨磨唧唧的,哪裡趕得過太太的耳報神?”

見寶玉加快腳步,沒了蹤影,湘雲回身向眾人笑道:“幸虧現在還不需要他頂門立戶,否則門戶早塌了!”

賈母聽了寶玉的話,感他心善,又憐晴雯之才,便叫林之孝家的立刻去辦。

寶玉得了賣身契,依黛玉的指點,又拿了十兩銀子給晴雯的表哥,派人去將晴雯接走。

晴雯的表哥外號多渾蟲,是個爛酒鬼;她嫂子就是曾和賈璉有染的多姑娘,這一對夫妻見有錢拿,才不管把他們表妹子弄到哪兒去呢!

寶玉在他家門外等著,見晴雯被抬了出來,忙雇了輛車,送到柳湘蓮家裡去。

柳湘蓮夫妻皆是仗義之人,立刻打掃出一間乾淨房間給晴雯居住,又出錢請醫問藥,給晴雯燉菜做湯,滋補身體。

尤二姐住在柳家,原是借口照顧懷孕妹子,奈何尤三姐自己利索,並沒多少事情需要她幫忙。正無聊尷尬間,見來了個重病的晴雯,便自告奮勇,每日端茶送藥,貼身照顧病人來。

寶玉見他們這般儘心,十分感動,隔幾日便打發茗煙給柳家送些錢去,作為晴雯的藥資。

四月二十八,寶玉與理國公孫女柳氏成親,寧、榮兩條街張燈結彩三日,大擺流水席,銀子花得淌水一般,直把鳳姐愁得白頭發都有了兩根,幸而賈母拿出五千兩體己,才解了鳳姐的燃眉之急。

寶玉早已搬出大觀園另住,黛玉等一乾姐妹隻在拜堂時瞥見他一眼,無精打采,仿佛失了魂一般。

次日,一對新人給賈母、王夫人敬茶。

柳氏打扮得清新雅致,加上體態婉約、眉清目秀,說話溫柔和順,雖不是十分的美女,也有楚楚動人之處。

寶玉站在新婚妻子身邊,比昨日多了三分喜色,敬完茶還彎腰把妻子扶起身來。

眾人見他們和睦,都上前與寶玉夫妻賀喜,。

如此又過了幾日,薛虹忽然從蘇州打發人來,說是薛蟠要成親,特意派人來接林妹妹回去陪伴薛母。

賈母見黛玉一副雀躍之色,顯然也極想回蘇州,隻得按下心中不舍,派賈璉護送黛玉回蘇州。

黛玉又去拜彆文生夫婦,由賈璉陪著到了碼頭,遇到柳湘蓮一行人,細問之下,才知薛蟠特意派人來請柳湘蓮,並說已在自家隔壁為柳湘蓮置辦了房舍,力邀柳湘蓮搬到蘇州做鄰居。

因尤氏姐妹的事兒,柳湘蓮在京城一乾朋友中頗有三分尷尬,便當即答應了,帶了尤氏姐妹以及病體初愈的晴雯同到蘇州去。

賈璉見他們人多,又有尤二姐在內,便極力邀請柳湘蓮等人坐他們的船去蘇州。

等上了船,賈璉一逮著閒隙,就去找尤二姐求複合,尤二姐卻極堅定,再不願意回到火坑裡去。

晚上,眾人吃完飯,正坐一起閒聊,尤二姐忽然走到黛玉面前,跪下道:“林姑娘,我聽說你在蘇州有個杏林軒,專門收留無家可歸的女孩子,還教她們醫術、手藝,姑娘若不嫌我過去醃臢,求你把我也收下吧!”

黛玉忙扶她起來,道:“二姐說得哪裡話?你隻要願意去,我們自然是歡迎的,隻是要辛苦些。”

尤二姐忙保證自己不怕吃苦,晴雯也走過去,跪下道:“林姑娘,我也願意去!”

尤三姐在一邊笑道:“若不是有了肚子裡這個,我也怪想去的,就也先在林姑娘那裡留個號吧!”

芳官、蕊官、藕官等人也跳出來,笑道:“我們也都要去呢,正好熱鬨!”

沒想到在京城半年,竟又帶了這麼多人回去,黛玉暗暗忖度,家裡的杏林軒肯定不夠用,等回了蘇州,必得趕緊找處地方,把擎雨樓建起來。

數日後,船靠近蘇州碼頭,老遠看見薛虹等在岸上,紫鵑向黛玉笑道:“二爺那麼眼巴巴的,不知道在等誰呢?”

黛玉紅著臉,啐她一口:“就你眼尖,哪裡就看到眼巴巴的了?”

話雖如此,從薛虹的站姿中確能看出期盼之意,黛玉心底暖暖的,恨不得立刻下船去才好。

賈璉先帶人下去,看著船工們停好船,退回到底艙去,碼頭上早被薛虹清了場,柳湘蓮這才護送著黛玉、尤三姐等人下船。

黛玉遠遠看見薛虹走近,心底砰砰跳著,正要迎上去,不妨斜裡竄出一個人來,大叫道:“好兄弟,真讓我好想!”

眾人忙護著黛玉、尤氏姐妹退開,再定睛一看,竄出來的竟是薛蟠,一把抱住柳湘蓮,幾乎要舉了起來。

賈璉指著薛蟠笑道:“好你個薛大傻子,也不看姑娘、嫂子們在這裡呢,就渾闖上來!”

薛虹本走在前面,突然被他哥哥抓扯到了背後,見薛蟠隻是抱著柳湘蓮不鬆,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先繞上前與尤氏姐妹見禮。

對薛虹,尤氏姐妹向來隻聞其名,未見其人,此時見他風采俊逸,容顏絕世,不由得同時暗想:也得是這麼個人,才配得了林姑娘!

薛虹這才轉身看向黛玉,覺得她似乎又清減了些,細紗冪籬下,隱約可見眸中帶淚,粉面含情,不由得一時看得癡了。

他二人相對站著,怔怔看著彼此,周圍人大多油然升起自己多餘之感,獨薛蟠仍拉著柳湘蓮嘰嘰咕咕地說話,毫無這種錯覺。

尤三姐笑道:“咱們快上車吧,我與姐姐同坐!”說罷,拉起尤二姐上了岸邊停的一溜兒馬車上。

晴雯帶著芳官等人上了一輛青螺華蓋大車,跟著的媳婦、婆子們也低眉順眼地挑了一輛車坐了。

紫鵑見黛玉仍是怔怔的,便向雪雁使個眼色,一起推著黛玉上了第一輛朱纓八寶車,又突然驚叫一聲,出來對薛虹道:“二爺,怎麼有個座兒鬆動了?勞煩你來看看!”

薛虹忙跳上車,掀開簾子,黛玉已經摘了冪籬,四目相對,皆是心底一震。

紫鵑、雪雁隻作低頭收拾行李,並不看他們。

半晌,才聽薛虹低聲道:“妹妹路上辛苦了?”

黛玉側過頭去,並不看他,也低聲道:“不辛苦,船穩當地很。”

紫鵑、雪雁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怎麼儘說些沒要緊的話?姑娘不是有事要告訴二爺嗎?”

原來,三人上車後,黛玉先歎道:“不知他在風裡站了多久?鬢角的頭發都吹散了些!”

紫鵑便借故喚薛虹進來,想讓黛玉告訴他整理下頭發,沒想到兩人一見面,又相對傻上了。

黛玉反應過來,輕輕伸出玉指,指向薛虹的鬢角。

薛虹一時會錯了意,竟將她手指握住,黛玉慌了,一下子甩開。

薛虹也慌了,忙忙地轉向紫鵑道:“哪個座兒鬆了?我看看!”

雪雁“哎喲”一聲,笑得直打跌:“竟真的傻了,還修座兒呢?沒想到聰明絕頂的虹二爺也會上這樣的當!”

薛虹仍是怔怔的,半晌,突然反應過來,也“哎喲”一聲,笑了。

黛玉臉上發熱,用另一隻手捂住臉,低聲道:“你左邊鬢角亂了,快理一下去吧,大家夥兒都等著走呢!”

薛虹匆匆用手理了兩下,留下句:“我就在窗外!”就掀開車簾,跳下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