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肺腑虹黛交心,論親事薛母慰子(1 / 1)

薛虹忖度著道:“你若不嫌繁瑣,我先調幾個管事給你,與林管家、林安父子倆協理外面的田莊、鋪子,賬目、進益一並彙總到你這裡。”

他頓了一下,見黛玉仍帶著笑意,便繼續道:“你若耐煩,自己看著解悶;不耐煩,我得空替你理一理。外面的事兒,若需主家出面料理,每月勞煩大哥哥一、兩趟的,也耽誤不了多少功夫,還能借機分他些紅利,貼補家用。”

黛玉笑道:“你現在授了實缺,哪裡有功夫做這個?”

她放下手中繡活,垂頭道:“我常聽人說,姑娘家做好針織女紅才是正業,你現在讓我管外面的賬,就不怕人說閒話?”

前世,薛虹還是寶釵時,曾勸過黛玉不要讀雜書,隻該作些針鑿、紡績的事。

如今,時移世易,他成了男兒郎,體驗到了主宰自己人生的快樂,哪裡還會這樣約束黛玉?

薛虹坐近了些,緩緩道:“針織女紅也好,管家理賬也罷,就是你彆的一概不做,日日讀書、寫字,隻要心中歡喜,我沒有不支持你的!”

黛玉詫異抬頭,正與薛虹四目相交,驚覺二人離得之近,霎時紅了臉,起身走開了些。

薛虹也站起來,追上幾步,低聲道:“我說的是真心話,你已經很好了,我絕不妄想改變你,隻要是你心意所向,哪怕其中無我,我也願意傾力為你達成!”

黛玉回頭看他,顫聲道:“什麼叫做‘其中無我’?難道到現在,你還疑心我,我......”

淚珠兒連串滾落,話卻說不下去。

薛虹聽她誤會了,忙道:“絕不是!我隻怕誤了妹妹的心。”

“你還是在疑我!”

黛玉哭得渾身顫抖,踉蹌著就要出去,薛虹急得拉她衣袖,慌道:“絕非如此,我隻是擔心我這樣的世俗之人,誤了妹妹這般的世外仙姝!妹妹若是不嫌塵世醃臢,願意下凡陪我,薛虹自然求之不得!”

黛玉轉過身,又好氣又好笑:“什麼世外仙姝?你就會胡說!你......”

伸指要戳薛虹一下,終究還是慢慢垂下,低聲道:“你放心!”

薛虹隻覺得一股暖意,從腳底直湧到天靈蓋,渾身都顫栗了。

他顫著手,去抓黛玉的手,黛玉彆過頭,卻沒躲開。

二人手指交握,薛虹慢慢捋開她一根春蔥般的玉指,在自己額上點了一下。

黛玉低聲斥道:“要死了,被人看見,成什麼體統!”

薛虹歎息道:“妹妹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哪怕是想打我一頓呢?薛虹也得儘力為妹妹達成!”

黛玉抽開手,轉身啐道:“油嘴滑舌!”

薛虹看她纖腰嫋嫋、弱不勝衣,想到賈璉這兩天就要走,自己也得搬出去,成婚前再不能如這幾日一般日夜相見,黛玉若是病了、惱了,自己也不能立時知道,不由得心酸起來。

黛玉想是也想到了這一節,手指絞在身旁紗簾上,黯然低了頭去。

兩人正默然垂立,隻聽門外紫鵑道:“璉二爺來了,快屋裡坐,姑娘和爺都在呢!”

話音未落,賈璉已經笑著走了進來,除了一些烏青痕跡,他頭臉已經恢複英俊,這些日子皆在外眠花宿柳,好不快活。

賈璉看屋內兩人隔的遠遠坐著,笑道:“屋內又沒老虎,你們坐那麼遠做什麼?”

黛玉紅著臉,不看他。

薛虹笑道:“正與妹妹商議莊子上的事兒,二哥怎麼今日有空?”

賈璉唉聲歎氣一番,道:“還不是我家裡那個,三天兩頭遣人催我。竟不像是個屋內人,反倒是我欠了巨款的債主!”

薛虹勸道:“二哥出門在外,鳳姐姐牽念也是人之常情!”

賈璉拱手道:“不管是牽念,還是催債,我至遲明日也得啟程了。虹哥兒也該早做打算,姑父喪事已了,你們未婚夫妻,還獨自住在一個府裡,到底有些惹眼。”

薛、黛二人聞言,相視一眼,又雙雙低下頭去。

薛虹沉聲道:“我今日也要收拾行裝,搬到衙門裡去。”

他送賈璉出來,賈璉拉著他的手囑咐道:“好兄弟,哥哥教你一句過來人的話,千萬彆讓女人管事太多,管著管著就把男人給管住了,從此不得自由!”

薛虹微微一笑,心道:我就樂意她管著我。

次日,賈璉坐船回京,薛虹送至碼頭,又轉到文生住處。

林二嬸、緋玉聽說兒媳婦要搬到林府,磨了幾日要同去。

見文生態度堅定,林二嬸不再堅持,隻提出要謝媛兒帶著青玉去,道:“張嘴吃閒飯的都去了,咱們娘仨才無累贅。”

不妨被謝媛兒聽見這句“吃閒飯”和“累贅”,氣得哭了一宿,文生軟語安慰,又保證多去看她,才好些。

薛虹聽說青玉也要去,倒是沒什麼意見,青玉雖小,卻是既單純活潑,又機靈懂事,與她們姑嫂做伴也好。

謝媛兒、青玉行李都少,一車就送到了林府,黛玉見到謝媛兒,各種親熱相待自不必提。

單說,薛虹站在院內,看黛玉引著謝媛兒看房間、分下人,一副展開新生活的樣子,而自己與她分離在即,心底不由酸楚起來。

黛玉似有所感,回頭看那人,身影索然,癡癡立於院內,也紅了眼眶。

文生在一旁歎道:“我與林妹妹雖是本族堂親,到底男女有彆,以後來看你嫂子,還有勞薛兄弟與我同行,替我遮蔽嫌疑才好!”

薛虹聞言,大喜過望,拱手道:“理所應當,歡迎大哥常來勞我!”

他搬到知府官署內宅,思及黛玉遠在數裡之外,不由得狠狠地失眠了幾日。

薛蟠陪著薛母南下,在碼頭見到迎接的弟弟,當場嚇了一跳:“個子長高也就罷了,怎麼變成了烏眼雞?”

薛虹剛要答話,船上跳下來一個人,身姿瀟灑,俊逸不凡,竟是柳湘蓮!

薛蟠指著來人,得意洋洋地道:“給你介紹個人,我新結拜的柳二哥!相貌、武藝都堪做你的對手!”

薛虹迎上去笑道:“原來是柳二哥,好久不見!”

柳湘蓮掙開薛蟠,張開雙手,與薛虹擁抱在一起,道:“好久不見,自上次切磋過拳腳,再沒遇到更合心意的對手了!”

薛蟠傻眼了:“你們竟是認得的,什麼時候?”

薛虹笑道:“這說來就話長了,不如先迎了母親,到家裡細細說罷。”

薛蟠打嘴道:“正是,正是,見你們歡喜過分了,竟忘了母親還在船上。”

薛氏兄弟上船接了薛母,並柳湘蓮等人一起回到知府內宅,安置妥當,吃了晚飯,才聚在一起說話。

薛母拉著薛虹的手,看了又看,含淚道:“長大了,要成家立業了!林丫頭也是個好的,隻可惜我們來遲了,還未上門拜訪,怎麼偏偏親家公就這樣去了。”

說罷,垂下淚來,薛虹勸慰一番,薛母才止住傷心,正色道:“你二人訂親倉促,三媒六聘都未來得及準備齊全,這原是男方該行的體統。”

薛虹點頭稱是,薛蟠也拍手道:“正是這個理來!”

柳湘蓮見他們說起薛虹親事,不免要提及女方閨名,便借口出去更衣,避了出去。

等柳湘蓮走出門去,薛母才繼續道:“我們在京時,十三爺帶著王禦醫登門過兩次,說了作媒做保一事,這是天大的體面,怎叫人不歡喜感激?”

“是啦!”薛蟠拍手道,“就因為這事兒,媽發了好幾封信給我,立逼著讓我回來給你操持,回來才知道還有孝期呢,白耽誤了我的生意!”

薛母拍他一下,嗔道:“就你牢騷多!林丫頭本家雖在姑蘇,那邊老太太卻是她嫡親外祖母,怎能失了禮數?”

她拉著薛虹,笑道:“我和你大哥帶了禮物,趕著去和那邊老太太、太太們說了,大家夥兒都歡喜得不得了,老太太還說給林丫頭早準備好了嫁妝,等喪期一滿,讓你們回京去完婚!”

薛蟠不忿道:“哪裡‘都歡喜得不得了’,我那寶兄弟聽說,不就一口血吐出來,昏死過去好幾日嗎?”

一句話說得薛虹訕訕的,垂頭不語。

薛母拍打薛蟠一頓:“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又安慰薛虹道:“寶玉不是為這事兒,他在你們之前就定了理國公的孫女,也沒見因自己定親頭疼腦熱的,怎麼等到彆人定親,就傷痛起來?想來不是為這個!”

薛蟠在一邊擠眉弄眼,顯然大不讚同。

薛虹想到黛玉當時情狀,心中很不是滋味,轉念又想:不論他們當時如何,都是過去的事兒了,自己和林妹妹有的,是美滿的未來!

隻聽薛母又道:“咱們現在既到了蘇州,給你林妹妹的聘書、聘禮總要先送去的,不知她家裡可還有人在?”

薛虹回道:“沒有親近的人,有位本家族兄,為人仁厚可靠,此事可與他商議。”

薛母點頭,又道:“林丫頭現在和誰住呢?她一個失怙女孩兒,可不敢孤零零獨個兒守在府裡。”

薛虹道:“是一位堂嫂子,陪她住呢!”

薛母聽了,放下心來,對薛蟠道:“自古長嫂如母,也算得是林丫頭的長輩了。你把咱們帶的東西理出幾份來,我明日親自上門去拜會一下,也探一下林丫頭。”

薛蟠正探頭看門外,聞聲回頭道:“這事兒你讓弟弟操持就好了,怎麼柳二哥更衣這許久,也不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