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知府薛虹揚威,留人情解景送妾(1 / 1)

三人六隻眼睛全盯著地面,不去看捧盆的人,觀禮的人多多少少知道林家族人爭家產的事兒,都騷動起來。

薛虹走過去,接過文生手中的瓦盆,那六隻眼睛同時抬了起來,林如湖叫道:“姓薛的,你要做什麼?”

薛虹不理會他,徑直翻過瓦盆,從下人手中拿過工具,蹲下身開始打孔。

林如湖要上去阻止,文生不動聲色地擋住,慢慢道:“咱們小叔爺去的時候,沒有子孫後人,便是良姑姑擔任摔喪駕靈之任。”

林如湖搶道:“小叔爺才有幾個錢?辦完喪禮還要倒貼!”

周圍人哄堂大笑,林如河氣得推林如湖一把:“彆胡說!”

林如江眯起眼睛,看了薛虹一眼。

文生不緊不慢,繼續道:“去年,告老還鄉的梁尚書仙逝,負責摔盆執幡的,是他獨女的未婚夫婿吳公子。”

林如湖忍不住又道:“吳公子他爹是江蘇巡撫,誰敢跟他搶?”

林如河踢他一腳,上前道:“這麼說,老大是想讓薛二爺摔盆了?”

文生點點頭,微笑道:“有何不可?大伯臨逝前,是薛兄弟在床前服侍;如今,又是薛兄弟扶靈歸鄉。他儘了孝道,為何不能代林妹妹擔任孝子?”

林如江咳了一聲,剛要開口,林如湖搶道:“林文生,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這姓薛的和你八竿子打不著,你何必儘向著外人說話?”

文生溫聲道:“我既擔任了族長,自然隻有秉公處理。林妹妹是大伯的唯一骨血,理當得到全部遺產。薛兄弟已向我表明,林家家產永遠歸林妹妹個人所有,他絕不染指!”

林如河哼了一聲,道:“漂亮話誰不會說,出嫁從夫,林丫頭到時候還管得住自己的家財嗎?”

林如湖也道:“薛家那麼大家業,還要覬覦咱們林家這點兒錢?”

薛虹放下瓦盆,笑道:“薛家家業,是我祖輩勤勉辦差,辛勞積累所得。我嶽丈家產,是他家世襲侯爵,詩書傳家的結果,自然該歸他嫡親骨肉。”

他站起身,向眾人拱手道:“三叔說得也有理,故而還煩勞今日在場諸位,為我們做個見證。林家一草一木,皆屬林妹妹一人所有!”

林如湖還要開口,林如江眼珠一轉,拉住他,對薛虹道:“隻有見證人不夠,還需要林家人代管才行!”

薛虹笑道:“代管人自然得有,至於人選嘛......”

他話未說完,已經看到林管家匆匆趕來,便止住話頭。

林管家進來道:“二爺,各位爺!忠順王府的長史官前來吊喪,已經到了靈堂,正與璉二爺說話!”

眾人大驚失色,不知這位帝王的寵臣如何會來?薛虹面上鎮定,心底也有些疑惑,怎麼來的是他?

文生道:“既有貴客臨門,咱們還是先去迎接吧!”

薛虹、文生,並林家的幾位族人都趕了過去,圍觀眾人中有膽大的也追過去看,有自覺上不得台面的便留下喝茶。

那長史官面色冷淡,眼中仿佛沒有這一眾人,隻是攜了薛虹的手,說了些節哀之類的套話。

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副牙牌,雙手捧與薛虹道:“請薛大人接官憑!”

又道:“雍親王回京後,向皇上極力保奏薛大人賑災之功,陛下龍心大悅,特命吏部掣簽,委任大人出任蘇州知府!”

周圍人都驚呆了,那長史官此時才笑了一笑,恭賀了薛虹,低聲道:“王爺奉旨到江南一帶公乾,本要親自前來,奈何船上感染了風寒,隻能委派下官前來!”

薛虹忙道:“王爺貴體要緊,下官改日必登門道謝!”

長史官道:“王爺說道謝不必,此後公務多有倚仗薛大人之處,還請給予方便!”

薛虹送那長史官等人出門,又給長史官及帶來的六個隨人全封了豐厚的紅包。

長史官再笑了一笑,低聲道:“王爺奉旨為皇上南巡打前站,薛大人,機會把握得當的話,前途無量啊!”

說罷,大笑著離去。

皇帝要南巡,薛虹已從與老師的書信中得知,宴太傅對自己的這位天子學生數次南巡頗為不滿,信中多有吐槽,認為皇帝勞民傷財。

薛虹可不敢像他那樣指點皇帝,隻能燒了書信,回些江南風土人情。

水禛前幾日來信說了保舉之事,薛虹略有猜測,卻不知是蘇州知府這樣要職。

他回身回府,林氏兄弟已經圍了上來恭賀,林如河親自捧了瓦盆給諸兄弟、子侄打孔,然後捧與薛虹,滿臉堆笑道:“姑爺請看,子孫孔已打好,明日姑爺摔盆,必定是碎碎平安!”

薛虹笑容不改,道聲謝,讓管家收進明日出殯物品中,又向眾人拱手道:“薛某要事在身,先走一步,請諸位海涵!”

眾人忙道:“薛老爺請便!”

文生站在眾人身後,笑得溫暖,薛虹拉住他,一起往裡走,邊道:“我須得到衙門交接一番,這裡的事有勞大哥哥了。”

文生一本正經地道:“薛老爺隻管自便,小人必儘心竭力,不敢有絲毫紕漏!”

薛虹推他,笑罵:“彆再叫我老爺了,叫得我下巴癢癢,胡子都要冒出來了!”

文生也笑,語氣卻仍是正經的:“你雖年輕,畢竟已是此地父母官,我們言語中恭敬些,才好為你樹立權威!”

說著話,兩人已經進了薛虹房內,薛虹說聲見諒,轉進內屋去換衣裳。

他套上外衣,解下服喪的白色發帶,正要梳頭帶冠,一雙溫柔的手,從背後拿過梳子,細細地給他梳了發絲,挽上發髻。

屋內設的是銅鏡,疏於打磨,不甚清晰。

恍惚間,薛虹似是看到黛玉站在身後,為他綰發,一時心神搖曳,竟然癡了。

文生為他帶好發冠,見他仍怔怔地坐著,便推他:“好了,你自己看看可使得?”

薛虹這才恍然出夢,忙站起身道:“好得很,有勞大哥哥!”

文生眉眼雖與黛玉相似,畢竟不同,薛虹歎了口氣,心底一陣悵然若失,三年孝期,委實太長了!

洗墨得了消息,料到主子要更衣出門,忙忙地趕了來,見到文生在給薛虹整理衣冠,忙上去接手。

薛虹趕去見黛玉,後院內眷們也得了消息,正圍著黛玉道喜,見到新任知府大人進來,都躬身行禮,薛虹又是一番應酬。

內眷中有七、八位小姐,年齡皆在十五歲上下,見到這位少年公子,秉潘安之貌,具希世之才,兼有翩翩風度,一個個羞紅了臉,要回避又舍不得挪步。

其中大膽些的,如緋玉等人,也像一般命婦那樣上來行禮。

薛虹目不斜視,回了禮,走至黛玉面前道:“我這會兒子要出去一趟,你若有事,隻管讓人去找大哥哥!”

黛玉點頭,道:“去吧,諸事小心!”

林二嬸笑道:“大人隻管忙正經事去吧,我們保管把姑娘照管得妥妥貼貼!”

林如河、林如湖夫人也湊上來賠笑、保證。

薛虹道聲“有勞”,又與黛玉相視一笑,才轉身離去。

林如湖夫人見緋玉還眼巴巴地看著,冷笑一聲,高聲道:“自古仙鳳還需神凰配,也就咱大姑娘這樣的人品,才配得如此郎君!有些家雀兒,就隻能在地上啄食罷了!”

緋玉不甘示弱,回嘴道:“怎麼五嬸家的人,都是坐地上吃飯嗎?”

林五奶奶見她如此利嘴,啐了一口,道:“怪不得一把年紀還沒人家,這樣毒的嘴巴,誰家見了都得避讓三舍!”

緋玉冷笑道:“五嬸又沒給我說媒,怎知道是因為嘴毒才沒人家?想是因為有個愛撥弄是非的嬸嬸,才讓人退避三舍也不一定!”

林二嬸聽她們越說越離譜,大喝一聲:“當著姑娘們的面,都說得什麼混賬話?”

她在人群中找到自家媳婦,看定了謝媛兒道:“文生媳婦,你帶你妹妹去後院走走,彆擾了大姑娘的心情!”

謝媛兒正和黛玉拉著手說話,聽說,不得不離了黛玉,拉著緋玉出去。

黛玉如今身份不同,謝媛兒一從她身邊離開,立刻呼啦啦圍上了一堆人,對著這位未來的知府夫人奉承不已。

直把黛玉吵得頭疼,紫鵑、雪雁費了好大勁兒,才從人群中搶了她出來,送回房內歇息。

薛虹與解景辦了交接,解景帶他到內宅喝茶,唉聲歎氣道:“好好的,也不說調我回京任何職,隻讓交接了就走!我不像老弟,一身輕鬆,可以說走就走。上有七十歲老母,下有繈褓嬰兒,中間還有五房夫人,搬一次家,可不得勞師動眾、傷筋動骨?”

薛虹不好回答,隻得微笑。

解景又道:“若是留在京裡,也值得顛簸一回,隻怕到那兒打個轉,又不知被派放到哪個犄角旮旯去?”

薛虹笑道:“解兄這幾年政績斐然,回京隻有高升的,哪裡會再下派呢?”

解景撫須大笑:“借你老弟吉言!說來,老弟今年也有十五、六歲吧?我像你這般大的時候,已有了三房夫人,會走路的孩子都有兩個了。這林姑娘要服孝三年,老弟血氣方剛之人,如何挨得?愚兄這兒有兩個絕美的丫頭,都是豆蔻年華的清白女孩,送與老弟暖床如何?”

說罷,不等薛虹開口,已拍掌喚了兩個女孩子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