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姐妹相見黛玉泛醋意,靈堂遭變文生解鬨劇(1 / 1)

黛玉驚道:“是什麼毒藥?大哥哥要緊嗎?”

緋玉道:“是什麼毒藥咱們也說不清,大哥本就有些不足之症,昨日一早原說要去接你們的,誰知吃了杯茶,一下子睡得死過去,到現在也不能醒。咱們那所謂的四叔,非要說是我嫂子下了毒,找了衙門裡的人把我們院子看管起來,不讓人進出。幸虧前些日子雨水多,把我們西邊院子衝塌了一角,我才趁看管的人換班,從那兒翻了出來,趕著來找你們。”

聽她如此說,黛玉才鬆了口氣,道:“既隻是讓人昏睡,想來不是什麼致命的毒藥,虹二哥頗知醫理,問問他,也許有方可解。”

薛虹這才走了進去,笑道:“若是普通迷藥,倒也好解,我給你兩種藥,”說著叫雪雁,“去找洗墨,讓他把我藥箱裡兩個小葫蘆拿來。”

雪雁答應去了,不一會兒拿了兩支小葫蘆瓶子進來。

薛虹把瓶子遞給黛玉,仍看著緋玉道:“你先拿黃色瓶子裡的給文生大哥吃了,過一個時辰,若還不能醒,你再給他吃這個紅色的,切莫錯了順序。”

緋玉歡喜起來,拿了藥就要去,薛虹道:“姑娘且留步,此時夜深,你一個年輕女孩家,倘若遇到了壞人,著實不好。讓洗墨拿了解大人名貼,陪你走一遭吧!”

緋玉一轉眼珠,笑道:“他一個小孩子家,跟著我能有什麼用?”拉住黛玉手道,“妹妹若是放心,借薛家哥哥送我去吧,他剛在門口抓我那一下,好生厲害呐!”

黛玉聽到還有這段故事,登時轉過臉去看薛虹,見他面色尷尬,心中雖然酸澀,到底不好叫他難堪,便道:“虹二哥若是被人撞見,更是不便,姐姐這樣打扮,與洗墨走在一處,不招人注意。”

緋玉這才不情願地應了。

薛虹又道:“明日設靈,來祭拜的族人、親友眾多,那四叔、五叔想必不會善罷甘休,文生大哥若清醒了,還請他……”

他如此這般地交待了緋玉一番,緋玉點頭稱是,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毫不避諱地在薛虹臉上打轉,臉頰紅撲撲地,不知是火光還是羞澀。

送走緋玉,薛虹長出了一口氣,道:“好厲害的姑娘,倒讓我出了一頭汗!”

黛玉冷哼一聲,並不接話。

薛虹這才覺出黛玉不快,略一思量,已明白黛玉怕是吃醋了,心中甜滋滋的,忙剖白道:“我看她不像你的姐妹,倒像是你的兄弟!”

黛玉啐道:“好好的,做什麼背後論人?鬨了這一陣子,我也該歇了,你快去吧!明日又得忙呢!”

她如此靈動嬌俏,薛虹隻在作寶釵時才有幸得見,知她心結應已解了大半,愈發難分難舍起來。

薛虹慢吞吞地踱到院外,等黛玉屋裡燈全滅了,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天氣炎熱,雖然有冰鎮著,棺木到底不好久放,薛虹早就給留在蘇州的林府家人送信,讓早早地把靈堂預備起來,待親朋故舊祭拜三日,就出殯送葬。

留守蘇州的是林管家的姻親吳管事,麻利能乾,接信後,先是把靈堂大件擺設妥當,又派人通知了親戚們,預訂了做法事的和尚道士。

待接到薛虹等人準確歸期,吳管事才提前一日在街上設置了祭棚、路障,再給親戚們送帖子。

那林如河、林如湖也是因此知悉了歸期,安排了一係列陰謀詭計。

翌日一早,薛虹、黛玉驗看一遍布置,請了靈位,點驗了守靈、待客的人。

黛玉仍守內堂,薛虹在外廳待客。

剛布置妥當,林文生的親叔叔林如江過來了,進門就向薛虹告罪,說是昨日因突然患了泄疾,誤了接船,今兒一早趕過來賠罪。

薛虹在蘇州人頭不熟,接待親客還得賴林家族人,他昨日接待解景走不開,派林管家登門請了三次,林如江均推辭不來,這會兒也不好與他生嫌隙,便客客氣氣地與他敷衍起來。

林如江帶來幾個親緣更遠的林家族人,一一向薛虹引見了,才派出去接待外客。

薛虹重孝在身,與林如江跪在靈堂謝客。

最早來的,竟然是解景,他拈了香,歎道:“我初來蘇州時,沒少受林禦史的恩惠,不想恩情仍在,斯人已遠!”

哭了幾聲,才對薛虹道:“昨日天色已晚,沒見到璉二爺,聽說身上不好,可方便前去一探?”

薛虹忙叫了林管家來,陪著前去,解景走出幾步,又回頭對薛虹一點頭,薛虹會意,拱手作謝。

他一早讓人送了信給解景,請他解林文生之圍,想是奏效。

如此迎來送往,至日上三竿,林如河、林如湖帶著一幫子人烏泱泱地湧了進來,撲在靈堂上就哭。

薛虹見這架勢,擔心起黛玉來,忙召來洗墨,低聲道:“去瞅瞅林姑娘,看林家四嬸、五嬸是不是也來了?多派幾個人,千萬不能讓姑娘吃了虧!”

洗墨拍著胸脯道:“爺放心吧,若是有人敢動我們二奶奶,包叫他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說罷,雄赳赳氣昂昂地去了。

他那聲“二奶奶”,仿若一條涓涓溪流,使得亂糟糟的靈堂,也青淩動人起來。

在林如河等人的哭天搶地中,薛虹忍不住側頭微微笑了。

林如河先是哭了林如海與他的親密感情,又哭了林氏族中無人,忽然拉過身後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叫道:“大哥呀,可憐你身後無人摔盆打幡,弟弟我也隻有這點骨血,拚著百年後無人供奉,也得先讓你體面地走哇!”

說著就要按著那男孩子磕頭,偏那孩子倔得很,一時按壓不住。

薛虹見他如此厚顏,先斬後奏地要過繼自己兒子,也是無語,偏他的身份尷尬,若當眾上前製止,倒像是要與他們爭林家家產似的。

賓客們指指點點起來,有心思愚直,讚賞林如河大義的;也有看破他心思,嘲笑林如河吃相難看的。

正鬨得不可開交之時,一個清冷的嗓音在大堂裡響起:“過繼子侄,是要族裡公議決斷的,四叔可向族裡提過?”

薛虹回頭,瞬間眼前一亮。

隻見一個年輕公子,扶著下人,搖搖擺擺地進來,眉目之間與黛玉竟有七分相似,兼之未語人先喘,身姿瘦削羸弱,活脫脫一個男版黛玉。

他還有動作,林如湖已經跳了出來,叫道:“老大,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兄弟決定的事兒,還能不算嗎?”

“不算!”那年輕人斬釘截鐵地道,“隻要我林文生還是族長一日,你們私下決定的事兒就不能算!”

林如湖還要跳腳,薛虹已經迎上去,握住林文生的手道:“大哥哥來了!林伯父生前對大哥哥推崇備至,特意地囑托我們,他的身後事一定要與大哥哥商議,隻要是族中事務,不論大小,都得請大哥哥這位族長裁奪才是。”

林文生也垂下淚來:“大伯深恩,文生今生無緣,來生結草銜環也要報答!”

他二人攜著手,一起到林如海靈前上了香,跪拜了。

解景昨夜已得了薛虹囑托,此時聽到正堂吵鬨,忙帶了人趕過來,此時便上前賀道:“林大人一生清貴,這後繼者也頗為不凡呐!你們這樣和睦親近,如海老哥泉下有知,也當含笑瞑目。”

一番話說完,他又轉向一直作壁上觀的林如江:“是這個道理不?林三爺!”

府台大人發話,林如江哪裡會說不是,忙點頭附和。

他們這一番作態,來客登時明白新、老族長已經交接了,以後林家的當家人是這位叫林文生的年輕人了。

林如河、林如湖再想胡鬨,也失了先機,隻能悻悻行了禮,推身上不適,告辭了。

有了文生,薛虹身上膽子登時輕巧不少,抽空趕去看黛玉,卻正撞在內堂火藥口上。

昨日在碼頭啼哭的林五奶奶,正與人舌戰,看見薛虹,一把抓住,笑道:“原來是探花郎,怎麼?想我們姑娘了?這可不是書上說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一句話說得薛虹、黛玉雙雙低下頭去。

緋玉正坐在黛玉身旁,聞聲道:“五嬸,書上還說男女有彆呢,你怎麼抓著薛公子不放?”

“呸!”林五奶奶鬆開薛虹,斥道:“書上還說長幼有序呢,也沒見你尊重我一點兒!”

緋玉還要還口,她身邊的一位中年婦人拉住她,對林五奶奶道:“五妹,說笑歸說笑,這邊年輕孩子多,也當注意些分寸。”

薛虹見她長得與緋玉相像,心知是文生的母親,便上前見禮,又給諸位親眷做了揖。

這時有個小丫頭進來,附在林五奶奶耳邊說了幾句,林五奶奶登時柳眉倒立,拉著坐在一邊傻笑的林四奶奶去了。

這邊是女眷,薛虹不好久留,得了空便抽身出來,剛回到前堂,跟解景的差人上來道:“薛大人,我們大人突然接到要緊公務,先趕回去處理了,留小人給大人辭行!”

薛虹聽了,不以為意,隻讓那差人給解景帶謝。

清硯忽然從門外衝進來,跪下抱住薛虹腿哭道:“二爺救命,知府大人剛把曹大哥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