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花公子借酒調情 壯金剛仗怒懲凶(1 / 1)

他們租定的是一艘樓船,為了精簡人數,避免有心人混上來,船上從管事、掌舵手到普通的船夫、夥夫,皆是薛虹一一過目挑選的。

他選定的多是些五大三粗的樸實漢子,平日裡也要求他們在底艙活動,非主家召喚不得到二層來。

隨同歸鄉的管家、仆人經受林如海多年培植,年齡也多在三十上下。

薛虹安排他們中年輕的與船夫混住,兼做監差,年紀大的住在一樓甲板附近船艙,日常巡視。

另有些仆婦、年幼小廝隨主人住在二樓客艙外圍,拱衛主人。

這般安排可以算作天衣無縫,卻讓一個人叫苦不迭。

這人便是賈璉,他是離了鳳姐兩天就要生事的,如何挨得過孤身在船上三天?

船上的粗實漢子自然入不了璉二爺的眼,黛玉身邊的丫頭他也不敢打主意,尋摸了整船上下,竟把心思放到了清硯身上。

薛虹自上船起,一日三餐皆與黛玉同桌而食。

清硯已有十七歲,自然不適合服侍左右,他又心細,常常代薛虹與賈璉、林管家一起巡視船務。

賈璉見他眉目清秀,溫柔內斂,笑起來時頰邊兩個梨渦,竟有平兒的三分風姿,便忍不住動了糊塗心思,三言兩語地撩撥起來。

清硯是個再溫和不過的人,隻是閃避退讓,倒使得賈璉會錯了意,以為他是羞澀應承了。

第一日晚上,船停泊在鎮江碼頭。

薛虹本計劃要清硯跟著上岸伺候,留林管家照看船隻。

偏林管家上了船才發現自己有暈船的毛病,前半天還勉強忍著,下午就吐得起不來身。

薛虹體恤他年老,便讓清硯留在船上替他,林管家跟著上岸住客棧。

賈璉先一步下船定客棧,他一面派兩個心腹旺兒、興兒去尋摸花街柳巷,一面自己胡亂找了鎮上最大的客棧。

在客棧等了一會兒,賈璉不耐煩起來,剛要開溜,迎面撞見薛虹陪著黛玉過來,便假裝出來相迎。

賈璉與薛虹寒暄,瞥見對方身後隨從中沒有清硯,問明情況,立刻喜上眉梢,把興兒、旺兒準備的勾當拋之腦後,隨便敷衍了薛虹,轉身又回了船上。

船夫們也大多到岸上休整,留在船上的隻有船老板、掌舵手並幾個年齡大的夥房、船工。

薛虹讓林管家派了兩個林家的大仆人與清硯作伴,另外留了四個守棺的人,一並交給清硯調遣。

那兩個大仆人,皆是忠厚老實之人。其中一個叫曹傑的,一天開口說不了三句話,卻有股子常人不及的蠻力,平時乾活抵得過一頭牛,林管家下船前特意囑咐他照顧好清硯。

賈璉上船時,清硯正帶著曹傑,坐在底艙,聽掌舵手說些航海故事,故事正說到驚險處,清硯聽得入了迷,被周圍人提醒,才聽得有人在甲板上呼叫他。

清硯走出去一看,見賈璉獨自迎風站著,還沒走近就是一陣撲鼻酒氣,一副醉眼惺忪的浪蕩樣子,心底先打了個突。

他堆了笑,小心翼翼地上前打千:“原來是璉二爺,二爺怎麼不在客棧休息?有什麼事讓旺兒、興兒兩位哥哥吩咐就是了,還值得二爺親自回來一趟?”

賈璉似笑非笑,扶起清硯道:“可彆提那兩個蠢東西了,我掉了個要緊東西在艙裡,讓他們跑了兩趟,竟都空著手回去。”

清硯一直在船上,並沒有見過興兒、旺兒回來,心知賈璉在說謊,也不好拆穿。

他起身後,賈璉卻拉著他不放,兩隻大手在他手臂上不住摩挲,聲音曖昧:“怎麼穿得這麼薄?仔細船上夜裡有風,隻吹到你這纖弱的身子骨裡去。”

說著就把一隻手伸進清硯的袖子底下,清硯隻覺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掙開雙手,站開幾步,才道:“璉二爺掉了什麼要緊東西?璉二爺說出名字來,我讓人找去。”

賈璉追上來,湊近去聞清硯的頭發,在他耳邊道:“是我素日帶在手上的和田玉扳指,我正要送給一個體己的人呢!這會兒你去找了來,豈不便宜?”

賈璉五官俊美,體態風流,除了眉目間略有縱欲浮色外,也可算得一位美男子。

加之他平日流連於爛桃花叢裡,從未失手,導致賈璉對自身魅力,也有了更誇張盲目的自信。

清硯日日對著薛虹,再英俊的男人在他眼中也有限,哪裡會受他迷惑?

他退後兩步,才轉身道:“扳指是吧,我這就讓人找去,璉二爺在這兒等著即可!”

清硯不待賈璉回答,便向著艙裡喊道:“曹大哥,你上來一下!”

那曹傑是個五大三粗的實誠漢子,聽到清硯聲音,答應著上到甲板。賈璉眼色不善,他也看不出來,隻是對清硯道:“硯兄弟,什麼事?”

不待清硯回答,賈璉搶上幾步道:“我的房,一向不讓粗人進去!”

清硯道:“不過是找曹大哥做個伴,畢竟我們都不是二爺的人,不好獨個兒到二爺房裡去。二爺若是介意,我請曹大哥站在門口不進去就是了,還請二爺稍待。”

說罷,拉了曹傑到二樓艙房去了。

留下賈璉一人在甲板上吹風,直吹得一口氣堵在胸腔裡,若是平日也就罷了,今日偏又吃了幾口酒,他便仗著酒意趕了上去。

見曹傑果然鐵塔一般守在在門口,賈璉鼓起勇氣,上前踢他一腳,低聲道:“爺這會兒口乾得很,你下去讓廚房做碗涼涼的綠豆湯來!”

林府的下人,薛虹平日裡見了也要客氣三分。清硯就是看準了這個,才拉曹傑來做伴。

誰知曹傑這人愚笨至極,林如海在時,心裡眼裡便隻有林如海一個主子。林如海去了,剩下一位素日見不著面的小姐,日常使喚他的既有薛虹又有賈璉,他便有些摸不著頭腦,林管家便教他兩個都是主子。

賈璉推搡他,讓他去叫人做湯,他立時忠誠地執行主子命令去了。

清硯雖心知扳指八成是個幌子,還是仔仔細細地在賈璉房裡搜尋了一番,桌椅衣櫃裡都沒有,清硯又舉著燈籠,趴在床底下往裡瞅,隱隱看見床底下有個物什,正要細瞧。

突然被人抓住腰帶,一把提起扔在床上,緊接著便有人壓在身上,開始撕扯自己的衣裳。

清硯唬得魂飛魄散,一隻手竟然還緊抓著燈籠竿,擔心掉在地上失了火,直到被扯開腰帶,才驚醒過來,忙把手中燈籠向來人身上慣去。

那竿子卻脆,不知磕著什麼斷了,清硯拿手中殘端去那人身上亂戳,又被抓著了手,賈璉帶著醉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乖一點兒,爺疼你!”

清硯哭道:“璉二爺,你認錯人了,快放開!”

賈璉笑道:“你這樣的小美人兒 ,怎麼會認錯?乖,爺會讓你舒服!”

清硯拚命掙紮,誰知對方力氣奇大,一時不能掙脫,慌亂間被捏住要緊地方,不由得失聲驚呼起來。

兩人正糾纏間,隻聽一聲大喝,有人揪住賈璉,一把掀翻在地,迎面便給了兩拳。

清硯驚魂未定地坐起身,定了定神,才看清床下情狀,隻見曹傑怒目金剛一般騎在賈璉身上,醋缽大的拳頭雨點般落在賈璉頭臉之間。

清硯忙撲上去拉住曹傑:“彆打了,你要把璉二爺打死了!”

拳頭頓在空中,曹傑俯身仔細辨認一番,哪裡還看得出璉二爺風流倜儻的嘴臉,衣飾倒卻是他。

曹傑嚇得跳起身來,驚道:“怎,怎麼,怎麼是璉二爺?我,我還以為是壞人呢?”

清硯也無心分辨他是真笨還是假蠢,忙忙地試了試賈璉的呼吸,慌亂間竟然感受不到。

他掐了把自己的手心,安撫住要跳出口腔的心臟,又俯身下去,仔細聽了聽,試了試,鼻息細細,心跳微微,萬幸都是全的。

清硯長出一口氣,出了艙房,叫來另一個林府仆人張貴,囑咐道:“璉二爺被人打了,我要去請二爺回來,你快快請大夫來看!”

張貴驚得張了大嘴:“好好的,誰敢打璉二爺?”

清硯心亂如麻,隻推他:“你快去吧,我等你回來再走!”

留在船上其他人聽到動靜,也都趕出來看。

那船上管事姓麻,四十多歲年紀,見是璉二爺房中動靜,便把大多數人阻擋在底艙,隻帶了掌舵手吳大上來。

清硯回到屋裡,隻見曹傑呆成一團抱腿坐著,賈璉人事不省。

他歎了口氣,撕下自己中衣,把賈璉頭臉血汙胡亂擦了,又用裡衣布料給他做了個簡易包紮,直到看起來不那麼猙獰嚇人才停手。

麻管事帶著吳大探頭進來:“清硯小哥,什麼事?”

聽到聲音,曹傑驚得一個哆嗦,清硯拍著他肩膀,低聲道:“不要怕,你是為了我,我會承擔!”

他清了清嗓子,揚聲道:“沒事兒,璉二爺喝醉了,撞破了腦袋!已經派人請大夫了,船上的事兒,還請麻管事、吳大哥多費心!”

麻管事見他如此鎮定,便帶著吳大下去了。

約莫一炷香功夫,張貴帶了個大夫匆匆趕上來,清硯讓開位置,讓大夫看診。

大夫摸摸心脈,又看看傷口,摸著胡子道:“傷在頭部,險得很!我開些外敷內用的藥,先用了再看罷!”

清硯道了謝,讓張貴留下照看,又道:“張大哥,曹大哥驚了神,你先彆和他說話,一切等二爺回來再做處理!”

他趕到薛虹下榻的客棧,敲開房門,見到比自己還小兩歲的主人,整個鎮定的外殼猛然破裂,心頭一鬆,撲在對方懷裡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