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將計就計於彭中計,推波助瀾薛虹立功(1 / 1)

林如海一番心事計定,此後對薛虹愈發多了留心在意不提。

卻說揚州有一位通判,名喚於彭,本是個清廉之士,與林如海也有幾分交情。奈何出身貧寒,抵受不住揚州軟帳紅塵的溫柔鄉,被人設套拿住了短處,拖下了水,此次貪汙災銀,他便是主要經手人之一。

水禛一行人咄咄逼人,江蘇巡撫吳蒙恩有意推個人做替罪羊,便把主意打到這個身家背景不夠深厚的於彭身上。

於彭擅長交際,在巡撫衙門頗收買了幾個人,有一位參事員甚至娶了他本家的一位侄女,得知消息,這參事員便連夜給於彭遞了消息。

於彭得知消息,先是一個倒仰暈了過去,清醒過來便開始扒拉救命稻草,第一個想到了林如海這位故交。

於彭連夜趕到林如海府上,撲地就喊救命。

林如海喝了藥,本是昏昏沉沉地要睡,也被他的行狀驚得一個激靈,聽了哭訴,更是瞬間慘白了臉,指著於彭,翻來覆去隻是一句:“壯澤,你糊塗啊!”

待兩人情緒稍定,林如海便讓人去請薛虹。

林府明亮的燭火,閒適的氣氛,安撫了於彭忐忑不安的心,使他有了可以就此安穩的錯覺,消磨了來之前那份魚死網破的決心。

待薛虹到來,他看薛虹年少,愈發不肯顯露底牌,隻是東拉西扯地扯閒篇,對林如海幾次拋過來的話頭視而不見。

薛虹見這情形,哪有不明白的,便隻是勸林如海睡下,又囑咐清硯好好服侍,引了於彭出來便交給林副管家,自己不管不顧地走了。

於彭看他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一面覺得這小子不識貨,一面卻又重新提心吊膽起來,路過蔥鬱些的樹叢也要讓管家先去趟個路。

薛虹回到巡撫衙門,先如此這般地對水禛、水祥稟報一番,又回自己房裡換了身深色的便服,趁夜黑風高,躍過後院院牆,直奔林府。

到林府也不走門,隻是從後院翻牆進去。

林府人口稀少,也沒什麼內眷,薛虹隱匿行蹤,轉到於彭住的客房,跳上一顆大樹,靜靜閉目養神。

三更時分,院外突然傳來一聲野貓輕叫,薛虹睜開眼睛,緊緊盯著於彭房門,不一會兒便有兩個黑衣人溜到房門口,輕車熟路地撥掉門栓,走了進去。

薛虹仍是等在樹上,直到房內一聲痛呼,他才輕輕跳到地上,整理了頭發衣衫,緩緩走了幾步,才大叫一聲:“什麼人?”

放重腳步闖進房去。

於彭早被唬破了膽,躲在床底狼哭鬼嚎,好一會兒才發覺在自己身上招呼的兩柄匕首換了方向,張著膽子探出頭一看。

隻見薛虹遊龍一般在黑衣人的匕首下閃轉騰挪,忽然一個回身,抓住一黑衣人手腕,隻往懷裡一拉,便奪了他手中匕首,矮身架住另一人手中利刃。

失了匕首的黑衣人叫道:“點子紮手,不如扯呼?”

另一人還在遲疑,院內傳來呼喝之聲,顯然是林府中人聽到動靜圍了上來,那人不得不恨聲道:“也罷,反正他也不能一世躲在這裡!”

二人互一點頭,拿匕首的黑衣人便搶上去,對著薛虹一頓搶攻,待薛虹腳步後退,便轉身一個跳窗一個闖門,轉眼跑了個沒影。

於彭抖如篩糠,牙齒打顫,指著窗外問:“他,他什麼意思?他還在外面守著我呢?”

薛虹不理他,追出門外,早沒了黑衣人身影。

林管家帶著四五個壯仆趕上來,舉著棍棒、菜刀道:“二爺,怎麼有兩道黑影飛出去了?彆是撞了鬼罷?”

薛虹見他們這麼大陣仗,忙道:“可驚動了伯父?”

說罷,也不待回答,快步趕往林如海臥房。

於彭跌跌撞撞衝出來叫道:“薛大人,留步!您可不能走遠呐,那兩個家夥還沒走遠呢!”

薛虹隻顧低頭疾走,於彭一個跟頭栽在地上,哭道:“我有吳府台貪汙賑災款的證據!”

他見薛虹並沒有停步,愈發絕望,哀哀叫道:“還有巡撫、布政使都牽扯其中,是……”

薛虹還不回頭,眼看就要消失在牆角,於彭拚勁全身力氣,尖叫一聲:“我有賬本,我現在就能拿給你!”

他還要喊,突然被人從後反扭住胳膊拉了起來,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身邊圍了五、六條大漢。

薛虹也慢慢走了回來,垂手恭立,門外大步走進來兩人,正是奉旨查貪的兩位皇子。

於彭慌了,看看薛虹,又看看身邊眾人,突然一個激靈清醒,大叫道:“冤枉!卑職冤枉!”

薛虹冷笑道:“現在說冤枉,不嫌晚嗎?你現在就能拿出來的東西,我們也不難拿到!”

水禛揮手示意,抓著於彭的侍衛立時把於彭撂翻在地,按住兩隻胳膊,又有兩個侍衛上去把於彭扒得赤條條的,不一會兒,兩隻靴筒裡掏出幾頁賬本,內衣裡又掏出幾頁,褲腰裡還有幾頁。

按順序排好,竟然隻有半本。

於彭慢慢喘勻了氣,爬過去抱住水祥的腿道:“隻要兩位爺饒小人一命,剩餘半本賬本必然有人雙手奉上!”

水祥嫌惡地踹開他,轉向水禛:“四哥,怎麼辦?”

水禛似笑非笑,隻是看著薛虹。

薛虹拱手笑道:“窮途末路之人,若還有人願意顧惜他的性命,不外乎父母妻兒……”

水禛點頭,當即調來人馬,抄了於彭的家,剩下半本賬本果然在於彭老母的坐墊裡找著了。

翌日一早,江蘇巡撫吳蒙恩讓人去傳召布政使、按察使,打算實施他昨日謀劃的推人頂缸大計,哪成想一覺醒來,卻被人拿住七寸,布政使、按察使已被連夜收押、受審了。

薛虹隨著兩位皇子,晝夜不分地忙活了七八日,取完口供,查封物證,又派人將一乾犯官押解進京,才抽出空趕去探視林如海。

林如海五天前就開始昏睡,這兩日更是水米不進了。

水禛特派了王禦醫守在床前,此時見薛虹進來,老禦醫氣得胡須倒立:“明知道他是不能勞心的人,如何在他府上行事?受了驚嚇,又要替你懸心,便是個好好的人也禁不住啊!”

薛虹早搶在床前,握住林如海的手,垂淚不語。

王禦醫看他這樣愧疚,還是不解氣,正要再說,清硯叫道:“林老爺醒了!”

薛虹忙擦乾眼淚,讓開位置給禦醫。

王禦醫正要上前,林如海微不可見地搖頭,又以目示意薛虹上前。

薛虹附身上去,隻聽林如海氣若遊絲道 :“能為國除奸,我,死而無憾……”

他歇了一歇,還要說話,小丫頭端了參湯進來,薛虹將他略抬起些,喂他喝了兩口。

兩口參湯下去,林如海似是恢複了些力氣,讓薛虹扶他坐起,靠在他身上,對王禦醫道:“我有一女,願許配給薛虹為妻,勞太醫做個見證。”

又抖著手去枕頭下摸索,薛虹忙替他摸了出來,竟是一塊色澤溫潤的冰花芙蓉玉佩。

林如海就著他的手握住:“這是信物,你拿給我嶽母和玉兒看,她們便明白了。”

薛虹早已淚流滿面,哭道:“伯父……”

王禦醫在一邊吹胡子瞪眼:“還伯父呢?你這是不想讓你泰山閉眼了嗎?”

薛虹思及寶、黛的心靈契合,一時有些躊躇,眼見的林如海眼眸中光亮暗去,顯然失望至極,心底也急了,忙喚了一聲:“嶽父大人!”

他懷抱著林如海,不能下地行禮,便低頭彎腰三次,畢恭畢敬道:“嶽父大人,請恕小婿不能全禮!”

林如海眼中泛出笑意:“隻要你對玉兒好,這些虛禮,算不得什麼……”

薛虹見他要閉上眼,摟住他哭道:“林妹妹已在趕來的路上,您好歹保重身體,略支撐一兩日,莫使妹妹留終身之憾。”

王禦醫道:“你放他躺平了,再去尋兩支上好的人參來,我開服藥配上,許是能再支撐兩天。”

薛虹忙服侍林如海睡下,擦著眼淚便往外走,不想在門口迎面撞上一人,以他素日矯健,竟一個趔趄歪倒在地。

幸而被來人抓住臂膀,拉起來道:“武力驚人的薛探花,怎麼今日弱不禁風至此?”

薛虹這才看清是水祥,歎了口氣,將林如海症狀說了,又說了人參一事。

水祥笑道:“這值得什麼?前日抄吳夢靜的家,這麼長的人參就有三十餘支,全歸了你了!”

見薛虹躊躇,水祥知道他是個最規正的人,不願動已查封之物,便假意向房內張望一番,笑道:“林禦史既已睡了,我也不便再打擾,不如替你去取了參來,也算是表了我們兄弟的一點兒謝意。”

說罷不等薛虹答應,轉身就走,薛虹看他氣宇軒昂的背影,心道,怪不得都叫他俠王,果然有俠義之氣。

林如海吃了王禦醫的藥,翌日清醒了片刻,與水祥說了幾句話,接下來直直地昏睡一日,薛虹衣不解帶地服侍床前。

第三日清晨,王禦醫過來診脈,見薛虹守在床前,雙眼通紅,顯然又是一夜未睡,正要訓斥他,有丫鬟進來,笑道:“小姐回來了,正在門口下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