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覆蓋魔界大地的冰雪漸漸消融,廚神爭霸賽也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今日比賽的主題是糕點,薑七是賽監,在空中飄來飄去看到大部分選手都完成了作品,便飛到群玉的寢殿中,去請她這個主考官出來品嘗。
寢殿裡很安靜,薑七直接穿牆進去,看到群玉坐在桌案前,正聚精會神地畫著什麼,薑七忽然輕咳一聲,道:
“主人,火葬場連環畫畫到哪了?”
群玉頭也不抬道:“打入冷宮了。”
頓了頓,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群玉猛地抬起頭,凶神惡煞道:
“你偷看我的畫?”
“小七哪敢呀,隨便猜的。”
薑七一臉淡定,反問她,“打入冷宮是怎麼個劇情?”
群玉把桌上所有畫紙掃到匣子裡,雲淡風輕道:
“老娘坐擁後宮二千,來者不拒,在某人苦苦哀求以及無所不用其極的色|誘之下,勉強將他納入宮中,可他嫌自己位份太低,嫉妒發瘋殺了我的新寵,被我狠狠打入冷宮關個二千年冷靜一下。”
“好炸裂的劇情,我喜歡。”
薑七鼓起了掌,“可是,主人,您彆光畫不實操啊,咱們魔宮的後宮也可以建起來了,之前招的那批廚師裡頭有兩個長得還蠻水靈的……”
群玉:“你眼瞎了吧,什麼菜都敢往我面前端?”
薑七無奈:“您忘了之前在怨村,我姐姐對您說的話了嗎?越俊俏的男人越危險,男人最重要的是聽話、老實、能用,您要是按九天之上那位的臉蛋標準去找,那這世間就沒幾道您能吃的菜了。”
群玉:“我又不餓,我吃那麼多菜乾嘛……呸呸呸,我餓得快不行了,廚房那邊比賽怎麼樣了?”
“我差點忘了,過來就是要請您去的。”
薑七飄到門邊,打開門引著群玉去東廚,邊走邊說,
“根據我的目測,本次選手們完成的作品水平都還挺高的,您的嘴巴應該不會太難受。”
“那就好。”
群玉穿過長長的回廊,走進魔宮東邊儘頭一間極寬廣的屋子,放眼望去整整齊齊好幾排爐灶和石桌,大幾十號人正在比賽做糕點,看到群玉進來,轟的一下全匍匐到了地上。
群玉淨了淨手,讓他們都站起來,挨個介紹自己做了什麼。
和第一屆魔界廚藝大賽產出的垃圾比起來,眼前的這些作品稱得上賞心悅目。群玉吃到了熱騰騰的甘露餅,軟糯糯的蜜薑豉,甜津津的瓏纏桃條,還有許多新鮮的果脯點心,大部分味道其實也就一般,但她有一陣沒吃到真正好吃的糕點了,且她本來味覺就因體內的幽冥海而退化了很多,所以隻要稍微覺得適口,她就會誇獎一番:
“你這個餅皮離專業糖餅師傅隻差八百年的練習了。”
“死人骸骨形狀的桃條,非常有創意,嘗起來一點死人味都沒有,不錯。”
“香煎桃脯為什
麼能弄出辣味……很前沿的感覺,桃子全家都會佩服你的。”
……
“哇,你這個薯蕷蜜糖餅做的,怎麼說呢,有一點點像我以前吃過的彆人做的,可惜那家夥已經死了。為了紀念他,我賜你姓‘陸’吧。”
群玉邊吃邊說,抬眸看了眼面前這位選手,隻見他渾身黑不黑紫不紫,長得像坨爛泥,她嚇得立馬改變主意,
“算了,你不適合姓陸。這個姓氏有點卡顏。”
參賽的魔頭們膽子漸漸大了些,有人敢抬頭打量群玉,也有人私下議論魔主大人的話真密啊,不殺人的時候看起來並沒有很恐怖。
群玉走到最後幾名參賽選手面前,竹箸夾起瓷盤上一塊澄沙團子,輕輕咬了一口,目光頓了頓,覺得這豆沙過濾得極為細膩,真不像魔族能做出的東西,而且這人的桌面和灶台整理得井井有條,一塵不染,和旁邊亂七八糟杯盤狼藉的桌面形成了鮮明的反差,群玉這會兒還沒有覺得奇怪,隻道此人可能是魔族裡少見的潔癖,心下還高看了他幾分。
就在群玉準備隨口誇他兩句的時候,忽見此人身上暗淡的靈力波動了一下,顯露出一絲極淺又極清澈的靈光來。
群玉眉頭一皺,隻聽“嘩啦”一聲杯盤碎裂、桌椅傾倒,她右手隔空扼住了這名參賽選手的脖頸,將他整個人拎到半空中,四肢掙紮抽搐不已。周遭響起一陣陣倒吸冷氣聲,但也不算太激烈,畢竟所有人都有心理準備,魔主大人性格殘忍陰晴不定,比賽場上隨時都有可能死人。
群玉掐著那人脖頸的手緩緩收緊,令他手腳筋攣,眼球暴突,不斷發出痛苦的□□聲。群玉卻沒有殺他,而是微微眯起眼,冷聲問:
“仙界派來的探子?”
話音落下,全場嘩然,那人的偽裝在這時徹底消失,露出一身潔白的仙袍和清澈的仙氣。
薑七飄到群玉身邊,提醒她:“主人,先彆殺他,這些人裡可能還有其他探子,他應該知道。”
群玉點點頭,目光瞥向斜前方,落在那個她剛才想賜姓的、長得像坨爛泥的魔頭身上,道:
“你的動作雖然很隱蔽,可惜瞞不過我的眼睛。我看見你往他身上撒了什麼東西,才讓他的匿形術露出馬腳。”
仙界探子雙手捂著脖頸,艱難地回頭看那個泥巴魔頭,他雙眼充血,嘶啞道:
“你是什麼人,你怎麼會知道……”
話音方落,一把尖頭菜刀突然飛來,狠狠插進仙人胸口,令他當場斃命,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仙人右手僵硬地落在腰間,似是要摸傳訊法器,可惜慢了一步。
群玉丟開他屍首,抓起桌上竹箸扔向那泥巴魔頭,兩隻竹箸如破空之失,力量甚是強橫,誰知泥巴魔頭竟然一閃身躲開了,速度之快令群玉一驚,隻見他隨手抓起一旁的菜刀,身影如電,手起刀落鮮血迸濺如泉,竟然在群玉眼皮子底下大肆屠殺起參賽的魔頭選手來。
霎時間,四周倒下數不清的屍體,空氣中充斥著刺耳的尖叫和
濃烈的血腥味,那泥巴魔頭身法極為矯捷,變幻如風,讓群玉感到有些熟悉。她定睛捕捉他行動軌跡,暴起一掌狠狠劈向他,泥巴魔頭見左右無處可躲,不得不丟下屠刀,破窗而逃,險險避過了群玉的掌風。
群玉立時飛身追去。魔宮外是荒涼的懸崖峭壁,群玉懸飛在高空中,周身刮起陣陣狂風,洶湧的魔氣彙聚成幽暗洪流,從天而降猛撲向那道倉皇逃竄的身影。
魔宮之下的皇都,無數邪魔仰頭瞻望著天空,發出興奮而又向往的鬼吼鬼叫。
“你是何人?”
群玉詰問道,張狂的魔氣瞬間吞沒了那道渺小宛如螻蟻的背影。
眾魔樂見殺戮,狂歡不已,唯有群玉覺得不太對勁,她緊緊盯著下方湧動的暗流,似乎看到一道細微的冷光逆流而上,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不好,他根本沒想逃。
群玉立刻轉身折返,回到剛才比賽的廚房中。隻見鮮血與屍塊迤邐滿地,那狀似爛泥的魔頭又殘忍屠殺了幾個參賽選手,群玉喚出魚煞劍向前刺去,怒罵道:
“你是不是有病啊!”
這一劍徒有劍風,並未真刺。那爛泥一般的背影滯澀了一瞬,緩緩側過頭,沒理會群玉,右手從虛空中拔出一把銀白長劍,重重插入地上還未死絕的一人胸口。
那人雙眸圓睜,徹底咽了氣,身上的匿形術消失,露出了銀色的仙界戰甲。
群玉立在血泊中,甩手將此地的所有門窗封閉,劍背在身後,扯唇冷笑道:
“幾個月不見,你的功力又長進了不少。”
“魔主謬讚。”
暗淡的天光下,泥巴魔頭身上肮臟猙獰的泥濘漸漸消散,顯露出一身仿若從未沾染過塵埃的雪白勁衫,衣角綴有冷銀色的鳳紋,勾勒勁瘦峻拔的輪廓,長身玉立,手中靈劍吹起霜風陣陣,細微的雪沫掃過他鬢角,比霜雪還要清寒的視線順著眼睫垂下來,落在不遠處的群玉臉上,叫她心頭不由得一凜。
群玉執起魚煞劍,煞氣如黑暗的巨網,從劍身蔓延出來,籠罩住了前方的陸恒。
隻要他動一下,散發出一絲殺意,這張巨網立刻就會收縮,壓製住他的手腳,令他動彈不得。
群玉還記得他說過的話,什麼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什麼刀劍相向,不死不休,群玉也記得他臉上這種表情,身處魔窟,面對魔族的時候,他總是這般厭惡憎惡,恨不得把目之所見的所有魔頭全部殺光才好。
“千裡送人頭,你們神族真是勇氣可嘉。”
群玉哂笑道,“那就讓我試試,你的功力增長到何種地步了。”
就見陸恒點了點頭,閃爍著凜凜寒光的弑魔神劍向上一揚,劃過一道冰冷的拋物線,咚的一下落到旁邊的砧板上。
變成了一把菜刀。
群玉一怔,又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向她襲來,她下意識伸手去擋,卻見這股法力直接穿過她身體,蔓延向四周,瞬間洗淨了滿地的血汙,屍體也被清掃一空,偌大的
東廚眨眼就變得明淨整潔,纖塵不染。
陸恒打開身側一扇窗,撫了撫指間的萬象乾坤戒,淡淡道:
“想吃什麼?”
群玉還瞪著大眼,一臉凶樣,嘴巴卻極為實誠地報出一串長長的菜名:
“椒鹽薄脆餅、荔枝豬肉、五侯鯖、薯蕷炒樹耳、豬肚江瑤湯……”
陸恒一一記下了,垂眸從戒中取出琳琅滿目的食材,回應了群玉之前的問題:
“幾月沒練,功力並未增長,還是原來那個水平。”
“沒關係,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嘴巴最近受了多大的苦。”
群玉報完那一串菜名,整個人有如春風拂面,春暖花開,全身豎起的鱗甲一下子都被撫平了,聲音乖巧得像個孫子,
“要不要叫人給你搭把手?我宮裡還是招到了幾個手藝過得去的……”
“不必。來一個殺一個。”
陸恒眼睛都不抬,對群玉說話的語氣也不太友好,
“你也出去等。外面那堆屍體裡,共有二個仙界探子,記得把他們身上所有法器銷毀掉。”
群玉歪著頭看他料理食材,淺笑道:“上神大人,你怎麼連同僚也殺?”
陸恒:“出去。”
群玉:“好好好。”
群玉輕快地離開廚房,緩緩關上門,轉頭看到回廊上的小弟們和一大批魔族守衛,她擋在門口,揮揮手讓守衛都散了,留下青雁薑七和一隻傻狗,群玉壓低聲音,一臉媚笑道:
“他好傲嬌,我好喜歡,一邊板著個冰塊臉,一邊還非要給我做飯,我說不用不用我現在有很多廚師了根本輪不到你,他說那他就去把那些人全部殺光……唉,他怎麼會這麼愛我!真叫人為難啊!”
青雁:……
薑七:……
饕餮:“男人都該死!”
“胡說什麼呢。”
群玉一腳把毛絨小狗踹飛,飛到一半又給它撈回來,讓它去把那堆屍體裡的神仙都挑出來,毀屍滅跡。
薑七對群玉的戀愛腦不太放心,道:“主人,您不能被幾道菜就收買了,還是要小心陸恒。彆忘了,他能被怨訴靈控製,心裡多少是有些恨您的。”
“我知道啦。”
群玉臉上笑意淡了些,吩咐道,“等會兒吃飯的時候,你們都跟著我,看看他怎麼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