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極北之境,天與地之間俱是白茫茫一片,皓天澤水平靜如鏡,在最冷的時節亦不會凍結。
大澤之上劍風翛翛,寒光與天光交織,陸恒在此地五感極為開闊,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有些沉悶的振翼聲,他立刻停下手中動作,落在一塊石磯上,劍背到身後,仰頭看向天空。
淡淡的清風拂過面頰,熟悉的聲音響起:
“尊上在練什麼劍法?好像不是九霄劍訣。”
“沒什麼。書上看來的新劍法。”
陸恒看到青雁在風中顯形,它身上裹得嚴嚴實實,依舊冷得直打顫。
這是他們分彆之後首次會面,青雁銳利的目光在陸恒身上打量了一會兒L,道:
“您的身體恢複得不錯。”
陸恒道:“嗯,早已無恙了,不必掛懷。”
這話自然不是說給青雁聽的,但他語氣太過淡漠疏離,青雁聽著,心中莫名產生幾分不適,心想,難不成怨訴靈的力量不能徹底消退,對他的心智造成了不可逆的影響?
青雁飛在空中,目力極廣,遠遠看到一抹燦金色身影靠近皓天澤,它連忙匿入風中,對陸恒道:
“西神來了。”
陸恒默了默,剛收入靈脈中的武器又取了出來,隻不過取出來的不是劍,而是一把捆著鎖鏈的長槍,又名伏神鎖。
西神懷抱一團護體暖光進入皓天澤時,看到的便是陸恒刻苦練習伏神鎖的景象。
一陣極強的壓製力從前方襲來,西神的身體僵硬了下,四肢無法動彈,這股力量很快就消退,陸恒轉過身,執槍朝西神一拜:“皓天澤天寒地凍,西神尊紆尊至此,所為何事?”
他言語極為生分,甚至有些刻薄,西神訕訕一笑,不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誇讚道:
“你伏神鎖用得極好,這才過了幾個月,力量已然突飛猛進了。”
陸恒扯起唇角,問:“依您所見,我能困住群玉幾時?”
西神想了想,答:“至多眨兩下眼的時間。不過我說的是從前的群玉,現在的她,力量應該大不如前,你也許能困住她四、五息那麼久。”
陸恒點頭:“那還遠遠不夠。”
西神微笑道:“不必太勉強。你最近身體怎麼樣?”
陸恒不想回答這些個虛情假意的問題,直言道:“西神尊來找我若是想說這些話,就請儘快回去吧,免得凍傷了貴體。”
“元琤。”西神眸光閃爍,護體的暖光暗淡了些,讓她的身體忍不住凍得瑟瑟發抖起來,“我來是想告訴你,帝君還不完全信任你,你凡事要小心。”
“我知道。”陸恒道,“聽聞神帝已在籌備大戰,誓要速戰速決,徹底解決掉魔神這個心腹大患。而我每日閒得在此地練功,足見神帝完全不需要我這個司戰之神。”
西神歎了口氣,想起從前一些事,道:“連玦在世時,似乎也在籌備最後那場大戰的階段,與帝君產生了摩擦。我記得她曾和我說過,
帝君的手段極為不義,若他執意如此,她寧可不做這個主帥。帝君也許是因為這個才不想用你。”
陸恒聽罷,沉默了許久。他記得七萬年前,神界不戰而勝,母神作為主帥親手將群玉封在不周山下,這是群玉自願伏誅得到的結果,若群玉掙紮反抗,神界將采取其他措施,也就是母神口中“不義的手段”,那樣群玉會走向怎樣的下場?
這時,陸恒又聯想到另一些事。即便那日東神的旭日神光驗明了神帝真身,陸恒心底裡還是覺得他有問題。
他之前之所以認定假扮神帝的是祁蒼,並告訴群玉,讓她當場揭發,一是因為,縱觀整個神界,最方便扮演神帝的隻有三個人,前兩個是神力與神帝幾乎相當的東神與文昌神,另一個便是神帝的親生孩子,與他有血脈聯係的曾經的神界太子祁蒼。
而他之所以將目標鎖定在祁蒼身上,是因為幾個月前,他讓青雁把西神請來,從西神那兒L聽到了一些關於母神的舊聞。在前塵鏡中,陸恒看到神帝紫霄對母親的感情似乎超越了普通上下級的界限,於是他便問西神,以前神界都有哪些人對他母親抱有好感。
西神答說那簡直不要太多,她身邊就有一個小神官,才幾萬歲,從剛成年開始,就對連玦展開了極為狂熱的追求。在陸恒的不斷懇求下,西神權當他好奇母親的八卦,便告訴了他,那個小神官,名叫祁蒼。
陸恒聽罷,震驚之餘又感到豁然開朗,假神帝、舊太子、西神宮、暮金蟾……一切都連上了。
之前他和群玉分析,隻有西神宮中的神官才方便盜取暮金蟾,而暮金蟾很有可能是用來誅殺神帝的,西神所說的八卦恰好證實了這一切,假神帝是祁蒼扮的,他想用暮金蟾殺了父神,而祁蒼戀慕連玦,所以假神帝對連玦的感情也超出常理,所以他如此執著於殺害陸恒和陸恒的父親。
這是一個心理極為扭曲的人,是他一手造就了陸恒全家的悲劇,但這個人心中最深的症結並不是陸恒、陸瑜章,或是連玦,而是群玉。
七萬年前,群玉衝上神界,一口吞掉了他的半副神魂,讓他從尊貴的神界太子跌落泥濘,造就了他從此以後自卑、扭曲而瘋狂的一生,群玉才是他心底最恨的人,所以他即便身為至高無上的“神帝”,為了向群玉複仇,自然是任何殘忍不義的手段都使得出。
而此時此刻,讓陸恒莫名產生深思的,是一個時間點。
照西神所說,這些針對群玉的不義手段,在七萬年前就已經準備好了。
可是那時祁蒼還未出生,神帝還是真的神帝。
再往前推,九萬年前的神魔大戰,伏神鎖、幽冥海這些招術,都是真神帝下的命令。
真神帝給陸恒的感覺,比假神帝更加深沉、恐怖,可這樣一個強大的神界之主,現在到哪裡去了?
陸恒思來想去,隻能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真的紫霄被他兒L子祁蒼給吞噬了,“吞噬”這個詞不一定準確,但他的神力一定被祁蒼吸收了不少,否則祁蒼在眾神面前一出現,立刻就會露餡
。
現下陸恒心中還有兩個疑點:一是祁蒼為什麼非要當神帝,是因為心理扭曲、渴望權力到不顧父神死活的地步嗎?二是旭日神光為什麼照出了完整的神龍之身?
陸恒一邊沉思著㈥_[]㈥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一邊聽西神對他說,神帝也沒有讓她參與到戰事之中,其餘兩大神尊,文昌神素來不管這些事,東神則是神帝最可靠的夥伴。
陸恒由此便想,或許東神和假神帝有所勾連,在旭日神光裡做了手腳。
可是這又很奇怪,東神他圖什麼呢?
揮開腦中紛亂的思緒,陸恒嘴上很是冷淡,道:“或許您是因為和我走太近才被帝君冷落。我的事情勞煩您掛心,您以後千萬不要再來找我了。”
西神早有所感,陸恒已經知道了過去發生在他母神身上的那些事,所以她站在他面前,隻會讓他煩躁、厭惡,甚至想要殺她而後快。
這個執掌天界刑罰、淩厲肅穆、叫人望之生懼的女人,在這一刻好似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氣,天知道她多後悔當年所做之事,萬萬沒料到連玦那樣的人會如此珍視與一個凡人的骨肉,甚至願意以命換命為兒L而死,而她成了殺害至友的劊子手,百萬年積攢的情誼,每一日都化作利刃在她心上狠狠刮割,痛不欲生。
西神愴然道:“孩子,我對不起你和你的母神……往後你若有任何想要的東西,任何想做的事,都可以來找我。若你實在不開心,我願意以死相抵。”
聽到“以死相抵”四字,陸恒忽地抬起了眸。
他當然想複仇,然而讓西神就這麼死了很不值當,因他心中有比複仇更重要的事,而西神還有用武之地。
陸恒直視西神的眼睛,冷聲道:“您願意幫我殺人嗎?”
西神聞言,狠狠一怔:“你要殺誰?”
話音方才出口,她已然猜到那個人的名字。
陸恒道:“解決了魔神之後,我想殺了紫霄,為母神複仇。”
頓了頓,他又虛情假意道,
“我知您當年也是受他脅迫,不得已而為之。若我有朝一日與他為敵,我希望您能站在我這邊。”
西神震驚不已,心道憑你的力量,就算加上我,又怎麼與神帝和其餘眾神匹敵?
但她沒有說出口,隻道“容我想想”,之後便渾渾噩噩地離開了極寒的皓天澤。
待西神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遠處,清寒的微風中傳來一陣抖動翅膀的聲音,青雁快凍成冰雕鳥了,顫顫索索地活動了一會兒L肢體,道:
“您就這麼告訴她了?不怕她轉頭就上報神帝?”
“隨意。”陸恒淡定道,“就算她這麼做了,我的狀況也不會發生什麼改變。”
神帝一直都想殺他,而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神界唯一的大事是對付群玉,神帝估計無暇顧及他。而且,他身為戰神,手裡握著弑魔神劍和伏神鎖兩大神器,是最有能力製衡群玉的人,就算神帝不信任他,也不會在大戰之前、眾神眼皮子底下對他這個戰神怎麼樣。
陸恒心態十分平穩,仰眸看了眼青雁,使用靈力幫它驅散了一些寒意,讓它好受些。
青雁的翅膀總算不那麼僵了,它在空中盤旋了幾圈,狀似要走了,飛到遠處又折返回來,問:
“您就不想知道主人現在怎麼樣嗎?”
陸恒立在白茫茫的大澤之上,素淨的身影幾乎要融入周遭雪色。他輕輕眨了下眼,唇角閃過寡淡的笑意:
“她應該過得很好吧。”
“是,她過得很好。”
青雁彎了彎脖頸,做出梳毛的樣子,從衣服裡頭銜出一張宣傳單,隨後鬆開喙,讓它自由地飄落下去,故作驚訝道,
“哎呀,有什麼東西掉下去了,快幫我撿一下。”
那宣傳單在空中飄飄蕩蕩,不偏不倚落到了陸恒手上。
陸恒瞄了眼紙上的宣傳語。
廚神爭霸賽?
終極獎勵:與魔主大人雙修一夜???
陸恒眼皮一抽,冷淡道:“你們魔族,玩兒L這麼大的?”
青雁沒看過那張宣傳單,根本不知道終極獎勵“魔主大人的親筆畫一幅”被某鬼篡改了,它還以為陸恒眼饞主人的畫,便道:
“主人之前還擔心彆人嫌棄她的終極獎勵,沒想到魔頭們非常狂熱,比賽還沒開始就已經為了獎品爭得頭破血流。主人為了魔界的治安穩定,決定多送點終極獎勵出去,這樣一來,廚藝稍微好一點的人都能獲得大獎,我覺得概率還蠻高的,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哦。”
陸恒點點頭,隨手把傳單捏碎,微笑道:“真不愧是她。”!
雲水迷蹤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
:,
:,
:,
希望你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