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1)

渡厄峰之禍結束後,群玉和陸恒在璧山派多留了幾天,養精蓄銳。

在掌門清霄子的盛情邀請下,他們搬出外門弟子宿舍,住到了璧山派主峰上,掌門親傳弟子的弟子苑中。

群玉和陸恒的住所相鄰,她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隔壁圍觀陸恒做早飯,所幸他們在外人眼裡是親兄妹,沒什麼好避諱的。

這日清晨,群玉晃悠進陸恒的院子,見他沒在做飯,而是盤腿坐於院中,塵霜劍懸在身前,似在感應什麼。

等到劍落下來,群玉連忙問:

“蝕月鼎現在去哪了?”

“往東面去了。不知為何,走得非常慢,過去一天有餘,才離開璧城不到百裡。”

“會不會因為霧影重傷未愈,所以走不快?”

群玉猜測道,“我們要不要立刻去追?”

陸恒搖頭:“以霧影的能力,我們很難追到行動中的他。隻能等蝕月鼎停下來,準備煉化新的生靈時,才有追上的機會。”

頓了頓,他又道,“再修整兩天,我們就啟程。”

“好。”群玉捏緊拳頭,蓄勢待發的模樣。

陸恒看著她,驀地一笑:“我們這樣被霧影釣著走,明知他實力遠高於我們,偏要向死而行,你不覺得不值嗎?”

群玉:“我覺得很值。”

悟善長老的元神幾乎散儘,全憑醫修們吊著他一口濁氣,或許已時日無多。

小桃消失了,還有十幾個向往正道、從未害過人的妖怪,都被霧影害得魂飛魄散,淪為不知哪個妖邪的養料。

還有青雁,險些被霧影捏斷脖頸,還有薑七,被霧影一劍穿胸,傷上加傷,胸口的血窟窿直到今日都沒有完全修補好……

群玉不僅想奪走蝕月鼎,阻止妖邪禍世的預言成真,更迫切的是,她要殺了霧影,為所有人報仇。

“糾正一下,我們才沒有向死而行。”群玉神情認真,“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也保護好你自己,彆太莽撞了。”

說罷,陸恒的表情鬆弛了些,起身走向室內,準備做早飯。

除了他們,璧山派也將派人追蹤此事,並且傳遞消息給其它宗門,聯合各地力量,儘可能鏟除危機,阻止浩劫的發生。

陸恒習慣單打獨鬥,似乎沒有和璧山派聯手追擊的打算,群玉則更不希望身邊人太多,一是因為她自己很可能就是個邪祟,人多容易暴露,二是因為,她不喜歡太多人跟著陸恒蹭飯。

溫溫嫋嫋的白煙從蒸籠裡頭鑽出來,陸恒今晨做的是八寶面糕,鍋裡還滾著蝦肉餛飩,晶瑩剔透的餛飩恰好揉成圓肚子小魚的形狀,在沸水裡遊來滾去,撲撲騰騰,勾著人想立刻把它抓起來,丟到嘴裡去。

三塊面糕一碗餛飩,對常人來說是很豐盛早餐了,對群玉而言,堪堪墊了下肚子。

她乖乖坐在桌邊,推了推桌上的空碗碟,等了好一會兒,才小小聲問:

“沒了嗎?”

陸恒:“嗯。??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群玉以為自己今天誇得不夠多,陸恒沒動力做飯了,忙不迭搜腸刮肚,想新的誇誇詞。

陸恒走到桌邊,直接收起碗碟,指節在桌上敲兩下,提醒她回神:

“今天就吃這麼多,吃太飽不宜練功。”

練功?

群玉這才想起來,那日在渡厄峰上,陸恒說要教她練劍。

她巴巴地站起來,跟在陸恒身後:“我會好好練的,再給我吃一點嘛……哎!”

她追得太近,陸恒停下腳步,她冷不防便撞了上去,鼻子磕到他背上翼骨,泛起一陣酸。

就見陸恒回過頭,看到她捂著鼻子皺著臉,他竟然還扯著唇笑。

“有什麼好笑的?”

群玉有點惱,又覺得陸恒最近似乎常被逗笑,不是那種像面具一樣掛在臉上的禮貌微笑,而是發自內心,想笑才笑,她的心情便也像春風搖花枝,明媚難斂,哪還有一絲惱。

“沒有笑你。”陸恒解釋,視線轉向窗外,“你看那邊。”

群玉望過去,就見青雁不知何時飛回來了,落在窗台上,脖子上戴著個亂糟糟的“圍脖”,是群玉和薑七用樹枝和麻繩為它製作的“頸骨固定器”。這個畫面本就很滑稽了,奈何青雁似乎很想扭過頭去啄一下背上的毛,由於脖子被固定住,它一扭頭,身子也跟著轉,自然啄不到毛,啄不到它就更心急,整個鳥漸漸變成陀螺,在窗台上瘋狂地跳腳、旋轉……

“哈哈哈……”群玉直接大笑出聲。

她一邊笑,一邊找來一隻梳篦,走到窗台,幫她可憐的靈鳥梳理背上的羽毛。

青雁背上總算沒那麼癢了。

梳篦在背上輕輕刮著,它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它還在風神宮時,常有仙使為它梳毛。那時,它常常立在瓊枝玉架上,低頭睨看著宮門裡人來人往,路過的神官仙使看到它,都要讚歎幾句:不愧是風神最寵愛的靈鳥,眸似藍田,羽如清瀑,靈力磅礴,神界下一個晉升神獸的靈獸一定是它吧……

“雁啊,有那麼舒服嗎?你怎麼都癡呆了……”

“誰癡呆了!”

青雁險些炸毛,仰頭看見現在這個樂顛顛的、總是沒正形的主人,它立刻回到現實,卻沒有像從前那樣,因巨大的落差而失望透頂,反而很快忘記了那些縹緲的回憶,拍著翅膀,認真和主人理論起來,

“我的眼神這麼清澈,哪裡像癡呆了?”

“好的好的,一點也不像。”

群玉把不小心扯下來的一根鳥毛偷偷扔到身後,問起正事,

“我讓你去醫館飛了一圈,有聽到他們怎麼診斷悟善長老的臆病嗎?”

青雁沉凝道:“醫修長老昨夜用探魂術探了一遍悟善長老的靈識,隻發現悟善長老在渡厄峰出事那天,中了霧影的催眠術,這才提前召喚弟子們,緊急完成了‘獻祭’,除此之外,他的精神一切正常,沒有其他錯亂的痕跡。”

“怎

麼會這樣……”群玉皺眉,“那日我在渡厄峰湖中汀,親耳聽到霧影承認,他往悟善長老的腦子裡添加了什麼東西……?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也許確有其事。我聽說過這樣一種法術,能在人的腦海中完美地添加一段記憶,就像那個人真實經曆過的一樣。更關鍵的是,此法不會造成任何一絲精神錯亂,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渾然天成,即便探魂術也無法窺探出它的存在。這種法術最初誕生於仙界,後來因為隱蔽性強,危險性高,被列為禁術,任何人都不允許使用。”

青雁說道,

“此法名為,神音幻演。每使用一次都需要耗費大量的精力與靈力去編織記憶,即便強大如霧影,也無法頻繁多次地去使用這個法術。”

陸恒:“這樣看來,很多問題一下子都說得通了。譬如霧影為何隻挑一個人控製,讓那個人去召集更多人來‘修煉邪功’,因為他的能力無法把所有妖怪一一控製過去。”

“還有一個地方,我這幾天一直想不通的,現在也有點明白了。”

群玉激動道,“霧影那日曾說,蝕月鼎隻能吸收‘潔淨的養料’,悟善長老本來也可以被吸收,後來變得不乾淨了。那日我看見小桃他們從靈海中蔓延出一絲澄淨的靈力,接觸到蝕月鼎的一瞬間,他們就被鼎給煉化了。而悟善長老沒有被煉化,也許就因為他中了霧影的催眠術,精神是錯亂的,所以他蔓延出來接觸蝕月鼎的靈力不乾淨,這就說明,蝕月鼎無法吞噬被幻術控製的人!而他之前中的神音幻演,沒有對精神造成任何影響,是蝕月鼎唯一能夠忽略的幻術!”

“沒錯,沒錯,你說的很有道理。”

陸恒讚許地看著群玉,繼續往下分析,

“蝕月鼎並不是什麼東西都能煉化,這也能解釋為什麼霧影這麼強,卻不能隨手抓一個人就丟到鼎裡頭煉,而要采用連哄帶騙的方法。我們現在差不多可以得出蝕月鼎煉化生靈的幾個必須點。”

“一,被煉化者必須主動延伸出靈海深處的一絲靈力,觸碰到蝕月鼎;”

“二,被煉化者精神潔淨,沒有被幻術控製,神音幻演除外。”

“聽起來這個蝕月鼎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厲害。”

群玉聳了聳肩,“隻要不要被熟人騙,主動釋放靈力去接觸那個鼎,又不要中了神音幻演就好。”

“主人,你的想法很美好,然而世上無知愚人占了絕大多數,騙他們簡直不要太容易。”

青雁說道,“更何況神音幻演極為強大,悟善長老都能中招,我們幾人,除了你比較免疫幻術,誰都頂不住神音幻演的侵襲。”

群玉聽罷,失落了片刻,突然又精神煥發,狠狠把青雁抱進懷裡揉。

“我的雁,你太棒了,沒有你我該怎麼活?”

她就差把青雁捧起來吧唧親一口,

“多虧了你這個無所不知的小腦袋,讓我們知道神音幻演的存在。你剛才說的話也提醒了我,若我們繼續追擊霧影,他大概率就會使用他的絕招——神音幻演來製裁我

們。而我們已經提前知道了這點,現在就可以籌劃怎麼順水推舟反殺他??[]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而不是被動受製於他了。”

“非常合理的推測,非常高妙的謀略。”

陸恒表揚道,旋即話鋒一轉,

“但是,這個計劃存在一個非常現實的矛盾。”

群玉:“什麼矛盾?”

陸恒聳了聳肩:“拿陸某舉例,一介凡夫,面對神音幻演,百分之百會中招。”

群玉:……

薑七:“我大概……百分之九十九?”

青雁:“我應該好點……百分之九十吧。”

太好了,大家都中招了,根本不用順水推舟反殺霧影,全部一起死吧!

……

“想想辦法……問問璧山派的老頭們,有沒有抵擋幻術的靈丹妙藥之類的。”

群玉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陸恒看了看時辰:“我們先練功吧。反殺霧影的計劃,可以慢慢籌謀。”

-

辰時末,璧山主峰道場上。

陸恒和群玉獲得允許,在親傳弟子專用的道場練功。

群玉完全沒有習武基礎,但她筋骨出眾,天生大力,陸恒隻讓她練了一個多時辰的基本功,便開始教她第一套劍法,太極十三式。

刺劍,劈劍,點劍,掛劍……沒什麼華麗的連招,隻有單個動作,反反複複不斷地練習,慢慢沉澱出最純粹的劍感。

日頭漸高的時候,道場上的弟子漸漸多了起來。

群玉練著練著,忽然發現陸恒不見了。

她沒有停下練習,劈來掃去,從道場東頭練到西頭,再從西頭劈回來,陸恒也就回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身旁還多了輛車。

群玉總算知道,這兩日隱隱聽見陸恒院中傳出的鋸木刨刮聲,究竟源於何處了。

他以前那個兩張桌子一拚,鋪上桌布便完事的冷飲小攤華麗升級了——

變成一輛上有棚頂下有輪,中間還能塞下好幾隻小板凳的手推餐車!

群玉震驚了,手中動作稍緩,陸恒立刻嚴肅地提醒她認真練劍,眸光一轉,落到冷飲餐車旁的第一位顧客臉上,他立馬換上溫柔和氣的表情,笑問客人:

“果醬冰飲、鮮果冰粉,還是大暑日特供的清爽一夏透心涼熱銷款大薈萃?”

夏日炎炎,熱浪滾滾,道場內練功的弟子們,雖然很多都已辟穀,卻完全抵擋不了散發著淡淡仙氣的冰爽冷飲的誘惑。

沒過多久,陸恒的餐車前就排起了長隊,彆的峰的弟子禦劍從天上飛過,見此盛況,也紛紛跳下來湊熱鬨,花點小錢買一杯嘗嘗之後,發現非常好吃,忙不迭飛回老家,呼朋喚友來給陸恒增加銷量。

群玉前番答應了陸恒,要一直練到午時才能歇息。

她隻好眼巴巴看著烏泱泱的一大群人捧著冷飲大吃大喝,樂不思蜀,其中有很多人閒著沒事乾,便圍在道場邊,一邊吃一邊圍

觀群玉練劍,歡聲笑語不絕於耳,氣得群玉手發抖,恨不得一道劍風劈過去,讓他們所有人都失去靈魂,自覺躺下,然後兩面翻曬,曬成徹徹底底的鹹魚乾。

當然,她隻在心裡想想,萬不敢當場搞黃陸恒的生意。

練劍,練劍。

群玉逼自己靜心,神思聚集在揮劍的動作上,心無旁騖……

正當此時,不遠處熱鬨喧闐宛如過年的排隊人群,忽地安靜下來。

群玉實在忍不住,視線溜進人群的縫隙間。

隻見現在站在餐車前,接受陸恒服務的,是一名個高微胖的青衫女子。

她穿著和花步晚極為相似的親傳弟子服飾,袖口衣角滾著銀邊,衣擺繡有山巒古樹,清雅大氣,背上背著一隻巨大無比的靈柏木盒,不知裡面裝了什麼,隱隱有強橫的靈力透過靈柏木的壓製蔓延出來,

周圍的弟子似乎都認識這個地位不凡的年輕女子,自覺圍繞她讓出一片空地。

從他們嘈嘈切切的低語聲中,群玉了解到,這姑娘名叫薛英菱,和花步晚一樣,也是掌門親傳弟子,排行第二。

然而同門對待他倆的態度,簡直天差地彆。花步晚就像清霄子掌門從垃圾堆裡撿回來的吉祥物,而這位薛英菱,確有幾分掌門親傳的氣勢,就連其他峰的弟子,見了她,也都畢恭畢敬地喊一聲“二師姐”。

好巧不巧,半空中忽然飛來一道熟悉的劍光,吉祥物本物也來湊熱鬨了。

“二師姐,你終於從九重深穀回來了,我好想你啊……”

“先彆吵吵。”

薛英菱巨劍一揮,直接把花步晚從天上打了下來。

她立在陸恒的餐車前,右手托著一大碗清爽一夏透心涼熱銷款大薈萃,碗底空空,美味早已被她飲儘,而她瓷白微圓的面頰上緩緩地浮起了一抹紅暈。

她想乾什麼?難不成……要吃白食?

群玉練劍的心思早已消失殆儘。

她緊盯著薛英菱的背影,就見薛英菱悠悠放下手中的碗,仰起臉看著陸恒,深深呼吸了一口,柔聲道:

“暫不知兄台姓名,但兄台所製之冷飲實為人間極品,妙不可言,美不勝收,令我五內震動,激動難捱,無法用普通的語言形容,隻想為這碗清爽一夏透心涼熱銷款大薈萃獻唱一曲……”

群玉沒聽到她前面說了什麼,直到一絲高亢絕美的女高音從人群中飄出——

“啊,沁人心脾夏日涼,悠然杯中是天香,

果香四溢醉心田,透心涼,清甜滋味勝瑤泉。”

“啊,百果飄香夏雨天,長虹綴滿朝霞間,

清爽一夏璧山間,透心涼,品味幸福在舌尖……”

……

薛英菱是音劍雙修,即便臨場發揮,隨口一唱,歌聲中也蘊含著濃厚澄澈的靈力,宛若潺潺靈泉淌過耳畔,令在場的所有聽眾如癡如醉,靈魂起飛,飄飄渺渺不知所蹤。

唯有一人除外。

群玉雙手驟

然攥緊,骨節捏得嘎吱響,目光掃過陸恒先是微微呆滯,然後驚歎不已,漸漸又溫柔淺笑、分外喜悅的面龐,她眉心一跳,再也控製不住,右手執魚煞劍,臂上青筋暴起,劍身掠起幽黑狂風,直直朝薛英菱的後背刺去!

薛英菱修為深厚,靈感極強,在群玉起劍的那一刻便感受到了殺意。

她停止吟唱,左手速速喚出本命巨劍,回身一劈,隻聽“鏘”的一聲,群玉的劍尖被她壓砸到地上,濃黑的煞氣迸開,嚇得周圍吃瓜群眾紛紛退避三舍。

“閣下是?”

薛英菱冷聲問,目光落在群玉那柄烏劍上,眸中劃過一絲震撼。

“璧山派外門弟子許多餅,特來向二師姐問劍。”

群玉說罷,身姿飛閃向後,魚煞劍也從薛英菱劍下收回手中,不過瞬息,烏劍再次起勢,雖比上一劍多了些章法,卻隻運用了最基礎的太極十三式的劍招,殺意全無掩藏,直抵薛英菱眉心擊去。

“餅姐,你突然發什麼瘋?”

花步晚衝到她二人身旁,對著群玉大呼小叫,

“我二師姐可是璧山最強弟子,習得我師父‘龍吟斷海’劍法第七重,我隻學到第三重,十個我加起來都不一定打得過她,你隻會太極十三式,找她問劍不是找死嗎……”

群玉不言,一招被薛英菱擋開,她便再上一招,薛英菱雖然對群玉突然的襲擊感到莫名其妙,卻發現這姑娘能把太極十三式使得蠻橫至極,招招都有拔山斷海之勢,令她出離震驚,心中油然生出與她多過幾招的欲望。

道場中,兩人纏鬥起來,薛英菱隻守不攻,且她慣用右手劍,此刻卻左手持劍,對群玉算是很客氣了。

花步晚熟悉薛英菱的招式動作,忽然發現一個問題:

“師姐,你右手怎麼了?”

群玉聞言,雙手握住魚煞劍,劍影風馳電掣,疾速向薛英菱的右臂劈去。

薛英菱果然皺起眉心,左手橫劍擋下這一擊。

未料到這道劍意並不淩厲,而她全心防守,不小心讓另一股奇異的力量驟然侵入她心扉,令她大腦莫名空白了一瞬。

就是現在。

群玉淩空而起,烏劍向下,卻沒有指向薛英菱要害。

靈識中青雁和薑七輪番念經勸她回頭是岸,她已經清醒了一點,沒打算真的殺死薛英菱,就想給她個厲害瞧瞧,讓她知道,誇陸恒最厲害的隻能是許群玉,若有人誇得比許群玉更好,那個人隻能是死人。

薛英菱的反應更快,一瞬的茫然迅速褪去,她估摸著群玉要刺她心臟,便側身躲開,誰知群玉的劍淩空時突然歪了歪,沒打算真刺到她,陰差陽錯之下,反而貼著薛英菱左側身後險險劈過,隨後哐嘰一聲,塵土四起,薛英菱始終背在身後的巨大木盒被群玉劈到了地上。

群玉落地後,緩緩轉過身,執劍朝薛英菱拱了拱手:

“師姐風塵仆仆歸來,右手又有傷,我不該強求師姐與我比劍。今日是我錯了,師姐莫要見怪,來日若有

機會,再請師姐問劍。”

薛英菱瞪著群玉,見她嘴上道歉,臉上卻沒有一絲歉意,反而還是一副要殺人的表情,薛英菱正欲擺擺師姐的譜,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師妹,卻在此時,忽然感受到一絲極為陰冷的氣息,猶如無數隻吐著蛇信的蟒蛇,正從她腳下不遠處,向四面八方蜿蜒蠕行開來。

“都讓開!”

薛英菱突然大喝道,“靈柏木盒裂開了,所有人都離這個盒子遠點!”

此言一出,環繞在她身側的人群倏然退開數丈。

花步晚禦劍飛到半空中,問薛英菱:“師姐,你前番傳信,說在九重深穀秘境中找到了玲瓏醉玉草,這個盒子裡裝的,難道不是靈力充沛的聖品靈草嗎?”

“不是。玲瓏醉玉草哪用得著這麼大的盒子裝。”

薛英菱也退得離那個木盒幾步遠,

“這是我返程途中,在景州一客棧落腳,偶然撿到的東西。”

“說來怪倒黴的,我本欲去景州圍觀一年一度的吳憂江大宴後再回來,誰知入住客棧不到一晚,我頭頂上那間客房就發生了大爆炸,直接炸沒了半個客棧,我這身修為都被炸得差點骨折,回頭去撿行囊時,就發現了這個東西。”

她話音未落,靈柏長盒中的東西仿佛聽到她的聲音,幽幽地自發開啟盒蓋,展露出裡頭的光景。

一把赤紅如血的巨傘,靜臥盒中。

陰冷至極的鬼氣霎時從盒中逸散出來,眾人旋即牙關戰戰,道場附近的植物也立時顯出萎靡之狀,此般鬼氣,竟比群玉在怨村面對楊玉骨時,感受到的氣息更加陰寒濃重,令人心懼不已!

就連群玉手中的魚煞劍,也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在這把赤紅巨傘面前,顯露出向往朝拜之狀!

極度好奇之下,群玉不禁向前幾步,走到木盒近處,觀察起那把傘來。

“你不要命了?”

薛英菱斥道,同時左手拎起右臂的袖子,露出始終藏在衣袖之下、纏滿繃帶的右手。

她在群玉面前緩緩解開繃帶,眉頭因疼痛緊緊皺起,面色愈發蒼白。很快,一隻血肉模糊,幾乎看不清手骨形狀的手掌展露在眾人面前。

膽大如群玉,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隻輕輕抓了這隻傘一下,右手瞬間就糜爛至此。”

薛英菱忍痛道,“所幸我隨身帶了一隻靈力很強的靈柏木盒,才能勉強把它裝上,然後不得不舍棄了我心愛的吳憂江大宴,趕緊回到門派,免得此物流落人間,帶來更多禍事。”

群玉忽然問:“吳憂江大宴是什麼,聽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薛英菱眼睛一亮,還沒張口,就立刻端正心思,隻說正事:

“若我沒猜錯的話,此傘應來自冥界,生靈一旦觸碰它,皮肉立時便會腐爛風化,變作白骨……”

隻有死人能碰的東西。

群玉聞言,非常嫌棄地躲遠了。

“薑七薑七,呼叫薑七,還有青雁。”群玉在靈識中問,“你倆都是有見識的,認識這個紅通通的鬼傘嗎?”

“我不確定……”青雁猶豫道。

“我好像認識。”

薑七的嗓音莫名變得低啞,隱隱含著幾分不自覺的戰栗,

“這似乎是……絳冥傘……”

青雁:“果然是麼。”

絳冥傘,冥界至強的四大法器之一。

數十萬年來,始終由曆任鬼王持有。

“之前聽你說,鬼王最近失蹤了?”青雁問薑七。

“是的。”

“那他或許就在人間。”

青雁說罷,不禁垂眸看了眼群玉。

冥界之物,冥冥之中,都有向至強至陰的力量朝拜親近的本能。

這把傘莫名其妙被薛英菱撿到,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也許既是巧合,也是規律。

不僅如此。

或許那個失蹤的鬼王,也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