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1 / 1)

對於傅琢祈那句“確實很想快點跟阿錦領證”,在場三人,除了傅琢祈本人,誰都沒有當真。

雲婷隻當這老男人為了宣誓主權,連假恩愛都秀上了;花重錦想的卻是,難不成結婚後,傅琢祈還會要求自己跟他一起扮演一對恩愛夫夫?

三個人各懷心思,不過花重錦還是十分“聽話”地全程跟在傅琢祈身邊。

“兩位真是郎才女……郎貌。”即便在場所有人心裡都各懷心思,當著面,還是搜刮著肚子裡為數不多的墨水,努力拍傅琢祈的馬屁。

對於這些誇獎,傅琢祈早就聽慣了,淺笑著接受並謙虛地客套回去。

花重錦作為被連帶附贈的那個,似乎並沒有聽出那些誇獎的虛偽,滿臉寫著“受寵若驚”,看得在場大多數人又忍不住嘲笑起他的毫不自知。

“不知道婚後,花少爺會不會努力照顧好傅先生,當好一個‘賢內助’。”有人陰陽怪氣道。

花重錦就像聽不懂一樣,微微紅著臉,堅定點頭:“我……我會照顧好祁哥哥的!”

即便知道對方是在演,聽到這句話,傅琢祈心裡不免跟著觸動了一下。

*

訂婚宴結束,傅琢祈帶著花重錦離開,雲婷也跟著父母回了家。一群人憋了半天,終於可以暢所欲言。

“看見沒?花重錦那套衣服也太掉價了吧!不愧是鄉下來的野種,就算在花家養了這麼多年,還是一股小家子氣。一想到這種玩意兒都能跟傅哥結婚,就覺得晦氣!”

“花重錦往傅哥身邊一站,感覺都玷汙了傅哥呼吸的空氣!更不用說他們結婚之後還……還……”

說這話的人一想到那一幕,就氣得說不成話。

旁邊另一個人說:“我要是他,穿那麼套衣服,我都不好意思出來見人!彆針都露在外面了,丟死人了!好歹也是個正經的富家少爺,連套像樣的衣服都不會買。一想到瑾城世家裡面混了這麼個東西,我就渾身直癢!”

“誰說不是!我看雲婷願意跟他一起玩兒,也是覺得跟咱們一起玩顯得她太土!不是世家出來的人啊,她就是不行!但她跟花重錦那野種一起玩,就能顯得她高貴了。嘖。都什麼年代了,還用這種笨辦法顯自己。”

“這個辦法雖然笨,但你沒法否認它真有用啊!”有個小gay酸唧唧說,“我看傅琢祈就被那心機女勾了魂。一來就隻跟她說話,後邊當著未婚夫的面兒也不收斂,生怕彆人不知道他喜歡姓雲的!”

“他要是喜歡,怎麼不乾脆跟雲婷結婚?現在雲家不比花家勢頭旺?”

“那誰知道呢。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說不定傅家就圖花家什麼東西呢。”

“管他呢!要我說,這花重錦還真是一點腦子都沒有。好朋友跟未婚夫都在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了,他還渾然不知呢。說真的,我都快憐愛他了。”

“蠢成那樣,活該咯!他總不至於真當自己有多大本事,能被傅哥看上,去當真的傅夫人。”

並不知道自己在背後已經被議論成了什麼樣,花重錦正坐在民政局裡填著婚姻申請書。

信息填完後,花重錦把單子跟筆一起遞給了傅琢祈,一臉的欲言又止。

見他這樣,傅琢祈隻是笑著接了過來。

西裝外套已經脫下,此時的傅琢祈隻穿著一件白色襯衣,袖口挽到了手肘位置,露出小臂上優秀的肌肉線條。

原來他也會熱。花重錦有些好笑地想:還以為他襯衣袖子就不會有挽起來的時候呢。

認真填完自己的部分,傅琢祈轉過頭來:“沒什麼問題的話,我就交上去了。”

“沒問題了……交吧。”花重錦聲如蚊哼。

“確定?剛剛我看你似乎有什麼話想說。想說就說吧,彆等來不及。”

“那個……”花重錦深吸一口氣,似乎在給自己加油,“我們,不用先去做一下財產公證嗎?”

聞言,傅琢祈搖了搖頭,轉頭把申請書交了上去。

窗口裡的工作人員檢查了表單跟身份信息後,在上面蓋上了戳。

“去那邊拍一下照。”工作人員把戶口本、身份證還給兩人,指了指那邊。

傅琢祈率先起身,回頭看向還坐著的花重錦。

花重錦立刻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跟他一起走過去。

攝影師指揮兩人站在一起:“那邊那個,可以把你外套脫掉。這樣……不太好看。”

花重錦立刻一臉羞窘地脫掉外套,然而裡面的襯衣也並不服帖。

看到這一幕,攝影師眉頭皺了一下。

傅琢祈轉過身來,一言不發,把他的襯衣下擺拽了出來,又抬手解開他襯衣領口的扣子,拉了拉衣領,露出好看的鎖骨。

“這樣可以嗎?”擺弄完,傅琢祈問攝影師。

“可以,你們站近一點,我要拍了。”

拍完照片,當場打印後貼在那個紅本本上,花重錦看著上面單看臉竟然十分般配的合照,又忍不住想起剛剛傅琢祈的行為。

——他是覺得自己給他丟人了吧。

也是,看看周圍來領結婚證的情侶,哪對不是精心打扮、面帶喜悅的,自己這副模樣,在整個大廳裡,看起來簡直格格不入。

不過傅琢祈的審美倒是還不錯,簡單地處理過後,原本鬆垮的襯衣變得好像原本就該是這樣的寬鬆休閒款。

因著靠近,花重錦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混著青草香氣的味道,大概是傅琢祈噴的香水。

“走了。”

耳邊傳來傅琢祈的聲音,花重錦這才回神:“哦……好。”

從旁邊拎起自己廉價的外套,跟在傅琢祈身後出了民政大廳。

上了車,從傅琢祈那邊就遞過來一個紅色小本。

花重錦怔忡著接過來,有些恍惚道:“這樣,就辦完了?”

“恩,接下來等婚禮就好。”

“好。”

“婚禮的禮服……”

“爸爸說,這次是因為太趕了。”花重錦趕快幫忙解釋,“現在到婚禮還有差不多一個月,禮服肯定不會再出問題了!”

“恩。”傅琢祈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花重錦看他上車後又把襯衫袖子放了下來,還穿回了外套,心道:也不嫌麻煩。

不過看傅琢祈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板板正正,領帶、領帶夾、袖扣、腕表……每一個飾品也都有自己的搭配,大概本身就是個不怕麻煩的人。

“明天我又要出國一段時間,婚禮的事,還是要麻煩花世叔了。”

“不麻煩。”花重錦趕緊擺手,“你工作忙,沒辦法的事。”

傅琢祈依舊是一副溫和的模樣:“下個月月初,你能把時間空出來嗎?”

“恩?可以。”

“你都不問問做什麼嗎?”傅琢祈好笑道。

有時候他會忍不住想,這小狐狸平時一直這麼演,真的不會有憋不住露餡的時候嗎?

“祈哥哥既然主動提的話,肯定是有很重要的安排。”花重錦心道:問不問也沒什麼意思,反正大概就那幾件事。

果不其然,傅琢祈道:“婚禮需要一些合照,我們去拍一點。”

“好的。”花重錦乖巧點頭。

若不是早在十四年前,傅琢祈偶然看到了這小狐狸的真面目,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可能也會被他精湛的演技騙到。

花重錦一張臉長得實在太媚,好在一雙睡鳳眼衝淡了幾分媚態,倒是添了幾分哀憐。

這樣一張臉衝著你示弱的時候,真的很難有人不去信他,一如當年那樣。

——十六歲的傅琢祈已然不屑與那些胸無點墨、不求上進,甚至連壞,都壞得如此膚淺的紈絝們為伍,每次有宴會,總是躲在角落,一個人偷偷觀察所有人。

那天,是花盛昌為了公開花重錦認祖歸宗而辦的晚宴。

在晚宴之前,花重錦已經被花家接回來有段時間,隻是低調得隻有少數幾家人知道。

作為鄰居,傅琢祈在晚宴之前,也見過那個個子小小,卻長了一張“禍國殃民臉”的私生子。

人剛領回來的時候,穿著洗到褪色的T恤,深棕色的頭發也透著些營養不良的枯黃,縮在大人身後,喊個人的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那一聲“祈哥哥”,聲音小得讓傅琢祈險些以為是自己的幻聽。最後還是從他的口型確認,那聲脆生生卻又帶著幾分膽怯的“祈哥哥”,就是眼前人喊的。

對於這種已經十歲卻還隻會躲在大人身後的孩子,傅琢祈顯然沒什麼興趣,直到宴會那晚。

花家後院有個不怎麼常用的泳池,為了宴會特意打掃出來,注入了乾淨的水,看起來清澈又清涼。

傅琢祈站在二樓的露台上,剛好可以看著下面的泳池情況。

周家的二女兒最先出現在了傅琢祈的視野裡,接著就是怯懦到穿上龍袍都不像太子的花重錦。

“姐姐叫我來這裡做什麼?”

“哎呀,你怎麼還問啊,來就是了。”

很顯然,花重錦已經問了不止一遍。

周家二女兒把他叫到泳池邊:“你就站在這裡,彆亂走。”

說完,自己轉身跑走了,隻剩花重錦一臉忐忑地站在泳池邊,四下張望。

原本傅琢祈是不打算繼續看下去的,畢竟這樣壞得膚淺、蠢得軟弱的場面看多了,實在無聊。

就在傅琢祈準備離開時,徐家小子走到了花重錦身後,伸長胳膊就想要推他,卻沒想到,直接被花重錦閃身躲了過去。

躲開了的花重錦一臉驚訝與恐懼:“哥哥,你一個人來的嗎?”

“沒想到你個野小子還挺警醒的。怎麼,哥哥一個人還不夠?”徐家那小子十二、三歲,個頭卻比花重錦高出了一大截。

誰知花重錦卻突然跟換了張臉一樣,露出一抹譏笑:“一個人,那就好辦了。”

一反常態的花重錦主動靠近了比自己高一大截的人,毫不客氣地全力飛身一腳,踹在徐家少爺肥碩的屁股上。

站在泳池邊毫無防備的人,就被輕易踹進了水裡。

本以為花重錦會離開,然而下一秒,花重錦卻坐到了池邊,勾著嘴角輕聲哼著什麼,伸出腳踩在落水人身上。

遠處人聲突然嘈雜起來,花重錦機警地收回腳,立刻跟著跳進水裡。因為不會遊泳,保命的本能讓他在水裡瘋狂掙紮。

反觀一旁的徐少爺,沒了外力壓迫後,一身肥膘讓他順利漂在了水面上。

人群湧過來,看到泳池裡的兩人,立刻有人下水,先把飄著的徐少爺拉上了岸。

至於還在掙紮的花重錦,卻隻收到一個拴著繩子的救生圈。

不過好在救生圈就扔在他手邊,花重錦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被人拖到了泳池邊。

扒著池壁不讓自己繼續沉入水中,花重錦看著圍過來的大人們,紅著眼眶,在有人開口問詢前,便先主動開了口。

“不咳咳……不關徐少爺的事,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沒站穩掉下來的。”

那雙總是有些哀怨的睡鳳眼,在紅了後看起來更哀憐了。傅琢祈想。

一旁徐少爺吐完水,虛弱道:“你胡說!明明就是你把我踹下來,又自己跳進來的!”

然而大人們看看肥碩到不像這個年紀的徐少爺,又看看瘦弱且溺水情況更嚴重的花重錦,心裡自然有了判斷。

“小孩子家家,跟誰學的冤枉人!”徐少爺的媽立刻過來訓斥自家兒子。

花盛昌也過來說:“小孩子打打鬨鬨沒個度,不小心掉下去很正常,大家都散了吧,不是什麼大事。”

一群人見被欺負的孩子家長,身為晚宴主人,都出來打圓場,也就沒興趣繼續看下去,轉身離開。

隻見從扒著池壁的花重錦慢慢爬了上來,在人群背後,衝著回頭叫囂卻被家裡人拽著胳膊拖走的徐少爺,露出一個得意又嘲諷的笑,似乎還張了張嘴,無聲地說了句什麼。

圍觀了全程卻沒人知道他在場的傅琢祈,看著那渾身濕透卻猶如勝仗歸來的小孩,慢慢露出一個欣賞的笑。

——好沒有人性的小狐狸。他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