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服在訂婚宴前兩個小時才被送過來,花重錦穿上後,到處都鬆鬆垮垮,一點都不像是量身定製。
不僅是過於寬鬆,細節做工也簡直粗糙到離譜。甚至即便說是買的成衣,也會被人懷疑是網上兩百塊買來的全套。
真是,毫不意外。花重錦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勾了勾嘴角。
雲婷摸到休息室來,一眼就看到了他身上的禮服,眉頭緊皺:“不是說是量身定製的嗎?怎麼會差這麼多,這也太離譜了吧!”
花重錦一臉憂愁:“……哎,時間還是太趕了。”
“還不如直接去買成衣回來改改呢!都比這個像話。”雲婷來回走了幾步,“那你還有其他衣服可以應應急嗎?哪怕是之前穿過的也行。”
花重錦搖搖頭。
“也是,就你家那個情況,問也是白問。”雲婷有些焦躁地抓了抓頭發,“那現在怎麼辦?總不能穿這身出去吧?可惜我家裡的禮服隻有裙裝,借給你,你也沒法穿吧?”
花重錦心道:我倒是不介意穿裙子,隻是花盛昌怕是能被氣暈過去。
不過要是這事就能氣死花盛昌,花重錦高低要多穿幾次裙子在他面前晃悠。可惜,最多也隻能把花盛昌氣暈過去,不能真把人給氣死。
“就這樣吧。”花重錦站起來,整理了下衣擺。
反正自己在這個圈子裡向來沒有什麼臉面可言,花盛昌希望自己繼續丟臉,那就順他的心吧。畢竟,自己截胡了那塊地皮,等招標會結束後,花盛昌可能真要氣暈過去了。
作為“大孝子”,花重錦決定,就讓他爹先繼續快樂一會兒吧。
“要不,我用彆針給你稍微彆一下吧。”雲婷實在是看不下去。
這身衣服穿在花重錦身上,簡直就像是杆子上面套了個布麻袋。但凡這衣服版型做得再仔細些,雲婷都覺得,就憑花重錦這張臉,也能把衣服穿成是寬鬆休閒版。
但這衣服真的從頭到尾,除了布料沒什麼毛病以外,全是毛病!
“也行。那就麻煩你了,婷婷。”花重錦點點頭,心道:彆了彆針之後,看起來就更廉價了吧?
很好,就要這種效果。
雲婷心靈手巧,很快給他把不合適的地方都彆了一下。然而這衣服實在太敷衍,即便用了彆針還有魔術貼,也沒能起到多大的修飾效果。
“對不起,我儘力了。”雲婷歎了口氣,又更心疼了幾分。
花重錦這到底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
彆說是豪門了,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在訂婚這麼重要的日子,也不至於穿不上一套合身的禮服吧?!
“沒有,已經好很多了。”衝她莞爾一笑,花重錦有些緊張地抓著自己的衣角。
看他笑得勉強,雲婷心裡更像是堵了一口氣。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你真的……不打算逃嗎?”雲婷不抱希望地問。
搖了搖頭,花重錦小聲道:“就算可以,我也不能跑。婚約我爸爸已經答應了,我要是跑了,就是陷他於不義。”
雲婷差點被一口氣憋死。
她單知道花重錦軟弱好欺,卻不成想,他竟然還有這種以德報怨的愚孝想法。
“你……”
“幾點了還不出來,縮在這裡乾什麼呢?”花盛昌一邊推門進來,一邊怒斥。
看到屋裡還有其他人,花盛昌眉頭皺起:“哦,雲婷也在啊。”
“花叔叔。”雲婷冷著臉打了招呼。
“叔叔知道你跟重錦關係好,但重錦以後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你一個姑娘家家,也該避避嫌。”
雲婷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什麼年代了還玩這套。就差說待會兒還要阿錦出去‘拋頭露面’不成體統了吧?”
不過花盛昌此時的注意力都在花重錦身上,沒有注意她具體嘟囔了什麼。反正這丫頭說話噎死個人,不聽也罷。
花盛昌隻是催促道:“琢祈馬上就到了,你趕緊出來,彆讓他等你!”
說完,花盛昌又推門出去,多一秒都不肯待,就好像花重錦是什麼傳染病毒一般,避之不及。
雲婷忍不住罵罵咧咧:“你真不是他從人||販子手裡買來的孩子嗎?他真是你親爸嗎?他怎麼這個樣子,彆說是爹樣,連個人……”
“時間不早了,婷婷,我們出去吧。”
見他打斷自己,雲婷恨鐵不成鋼地狠狠歎了口氣。
他都這樣對你了,你竟然還不怨?!雲婷簡直要給這位聖父跪了。
這個時代還有這麼真善美小白花,真是不知道該說他是太蠢,還是太天真。
*
訂婚宴是在室內辦的,選在了瑾城最氣派的宴會廳。雙方都邀請了不少賓客,場面看起來倒是像一場小型婚禮。
宴會廳很大,四處都裝點滿了白色的玫瑰——傅琢祈那天說要用白玫瑰,竟然還真用上了。也不知道這筆錢是傅琢祈出的,還是花家出的。
哦,就算是花家出,那大概率也是用傅琢祈給的那筆,本質也沒什麼區彆。
花重錦一出來,就被叫去了花盛昌跟司茹雲身邊,跟著招待來賓。
來賓們也都是些“熟人”,跟花盛昌打招呼,跟司茹雲打招呼,唯獨好像看不到兩人身後那個彎腰駝背的身影。
“恭喜花總,賀喜花總!找到這麼一門好姻親,來日花家做大做強了,可不要忘了老兄弟。”
就連恭賀的話,也全都是衝著花盛昌去的。要是不知道的人聽到,或許還會以為今天是花盛昌的好日子。
雲婷也回了自己爸媽身邊,卻被她爸媽以“年輕人需要自己的社交”為名,又扔去了年輕人那邊去。
見她過來,有人陰陽怪氣說:“花家那位訂婚,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人家這不是趁著還沒開始,先去會了舊情人嘛。”
“舊情人?哪兒呢?我自己怎麼都不知道。要不你們帶我去見見?要是找不到我的舊情人,我可要找各位父母幫我好好找找了。不能你們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個舊情人,我卻什麼都撈不到吧?”
雲婷父母的產業,這幾年發展如日中天,即便是瑾城這圈子裡的後來者,實力也不虛眼前這些世家,她自然也有底氣回懟。
他們陰陽,也隻敢在隻有小輩的場合,要真鬨到父母那裡,不論他們父母心裡怎麼想,嘴上還是免不了一頓批評。
“開個玩笑而已。”其中一個男生立刻說,“這不是看你跟花重錦關係好,誤會了嘛。”
“哦,誤會——”雲婷冷笑一聲,“看來你是沒有好朋友,才會這麼誤會。”
聞言,立刻有人轉移話題:“不說這個了!傅哥好像來了,咱們過去打個招呼吧!”
“走走走,平時輕易見不到傅哥,難得他回來一趟。”
雲婷嗤笑一聲,慢悠悠地跟在一群人身後,遠遠就看到人群裡十分顯眼的傅琢祈。
即便是稱呼他為“老男人”的雲婷,也不得不承認傅琢祈的長相英俊,舉手投足之間的成熟穩重,完全擔得起“溫潤如玉”這個詞。
儘管如此,雲婷還是抱著閨蜜心態,盯著傅琢祈各種打量,試圖從那所有的周到禮節裡,找出一絲不配自家“閨蜜”的地方來。
可惜傅琢祈就好像一台運行精密的儀器,無論雲婷如何雞蛋裡挑骨頭,也找不出一絲問題。
不愧是瑾城年輕女性跟gay們心目中,最佳的結婚人選。
最後的最後,雲婷還是找到了傅琢祈最大的問題——是個男的。
再好有什麼用?花重錦又不是gay,他又不喜歡男的!
察覺那邊有人一直用不善的目光在打量自己,傅琢祈順勢看了過去,便看到一個個子高挑的年輕女孩,正毫不掩飾地,用無比挑剔且帶著一絲挑釁的眼神盯著自己。
“那邊那個穿藍色衣服的女孩子是誰?”傅琢祈低聲問自己的助理。
早就做好工作的助理介紹道:“雲婷。雲家的獨生女。今年二十歲,就讀於……”
傅琢祈微微一抬手,示意他不用再介紹下去。雲婷,那個跟小狐狸關係很好的朋友啊——
看傅琢祈似乎就是朝著自己這邊走過來的,一群人停下了腳步,等著對方過來。
隻見傅琢祈面帶微笑,越過人群,徑直走到最後的雲婷面前,伸出了手。
“你好,雲小姐,初次見面。傅琢祈,花重錦的未婚夫。”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雲婷覺得,眼前這人似乎對自己也帶著一絲敵意。尤其是那句“花重錦的未婚夫”,即便傅琢祈是溫潤笑著講出來的,可雲婷依舊覺得,這就是赤..裸裸地宣誓主權!
雲婷不認為傅琢祈這是因為喜歡花重錦,而吃自己的醋,隻覺得這老男人的占有欲實在太可怕。
花重錦這才剛跟他訂婚,他就跑來跟花重錦的朋友示威了!這要是結了婚,該不會直接把人關在家裡不許社交吧?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畢竟能跟花盛昌聊到一起,還在這種時代裡答應聯姻的人,能比花家那群老封建餘孽好到哪兒去?!想到這,雲婷心裡一沉。
“久仰傅先生大名。”跟他握了握手,雲婷直言道,“阿錦生性善良,脾氣也軟,還很會遷就人。平時如果有什麼事,兩位意見不合的話,還請傅先生直接跟他講,不要表面一套、背後一套,更不要擅自替人做主。”
這話說得非常不客氣,果然是對自己有敵意。
傅琢祈微微一笑:“我會的。”
當然,傅琢祈三十歲的人,倒也不至於誤會了雲婷對花重錦的感情。隻不過,有個雲婷這樣的朋友,好也不好。
從認識開始,雲婷就擅自將花重錦護在身後,雖然可以護著人少被欺負,但如果他的小狐狸真是那種遇事隻會逃避的人,那隻會被雲婷慣得更糟糕。
沒有誰能夠一輩子護著另一個人的,等到保護者離開那天,被躲掉的欺負隻會變本加厲反撲回來。雲婷這種母雞護崽的行為,徹底掐死了讓被保護者成長的可能。
所幸,他的小狐狸並不是真的軟弱無能。
傅琢祈跟雲婷之間看不見的暗流湧動,這一幕落在周圍人眼裡,卻完全是另一種味道。
隻不過兩位當事人就在旁邊,一群人也隻能面面相覷,不敢開口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
花重錦知道雲婷因為自己的緣故,非常瞧不上傅琢祈這個“老男人”。
此時看到兩人聚在一處,花重錦生怕雲婷忍不住說點什麼,再平白把人得罪了。
“爸,祈哥哥來了,我想過去跟他打個招呼。”
“去吧。”看到傅琢祈身邊圍了不少人,花盛昌又問他,“你確定,你們下午就直接去領證?”
愣怔一下,花重錦面露疑色地點了點頭。
對於他這個姿態,花盛昌十分不滿。
但周圍滿是外人,他也隻能壓下脾氣,低聲說:“你今天就一直跟著琢祈,不用回來這邊。什麼時候把證領了,再回來!”
“啊……哦。”花重錦應聲後,低著頭朝那邊走了過去。
“阿錦!”看他過來,雲婷搶先打了招呼。
看到花重錦回應,雲婷衝傅琢祈露出一個得意的表情。
花重錦加快了幾步,走到兩人身邊,小聲道:“祈哥哥,我把戶口本帶來了。”
“恩。待會兒散了,我們就去民政局。”說這話的時候,傅琢祈看向雲婷,依舊是那副溫和的表情。
可雲婷卻從中品出了幾分炫耀的意味。這老男人!分明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
因為自己剛剛明示他彆玩彎彎繞繞、彆欺負阿錦,他就用去領證來回擊!這老狗登!誰說他光風霽月真君子的?看他內心記仇得很呢!
雲婷越想越氣,已經完全忘了戶口本這話題,是她的好“閨蜜”花重錦自己提起來的,而傅琢祈隻是順勢回應罷了。
“傅先生就這麼迫不及待跟我們阿錦結婚啊。”雲婷陰陽怪氣道。
分明沒有什麼交集的兩個人,卻這麼急著領證,我到要看看你怎麼編!
聞言,花重錦趕忙解釋:“不是的,是祈哥哥……”
“恩,確實很想快點跟阿錦領證。”傅琢祈截斷他的話,笑意吟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