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瓊蘊重生了,在她還沒失去父兄與女兒的時候。
這一次,她選擇了先下手為強——
讓天慶帝英年暴斃。
陸瓊蘊做得滴水不漏,沒什麼不敢的,也不需要猶豫。
把一切偽裝成意外,正如前世天慶帝所做的那般。
重來一次,她當然不能放任這個男人頂著道貌岸然的嘴臉,去傷害她的家人。
索性就舉國哀喪,送他上路。
陸瓊蘊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年輕的自己,她非常清楚,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她誰也沒告訴,直接動了手。
陸氏一族為國為民,何等無辜,若有人要來做這個‘亂臣賊子’……
那就讓她來,無疑非常合適。
天慶帝死了。
事情發生得有點突然,帝王駕崩,許多人意料未及。
文武百官驟然失去執掌大權的君主,又驚又急。
他們迅速做出反應,盯上了皇後的肚皮,迫切期待裡面是一位太子。
陸皇後懷孕五個月了,這是天慶帝的遺腹子。
有陸家幫忙穩住局勢,裴氏其他人即便心裡生出念頭,也不敢輕舉妄動。
隻是……倘若皇後生下一位公主,那可就不好說了。
勢必要從旁係宗親之中挑選出一位合格的繼任者,登上皇位。
眾人觀望著,幾位郡王也暗地裡有所行動。看上去他們的希望很大。
誰知,梁太後不相信自己兒子好端端的英年早逝,她親自請來術士,進行一場招魂儀式。
說是能從亡者嘴裡問清真相。
旁人看來,這是荒誕不羈的做法。
不少人知道,太後不喜皇後,怕是找了個明目生事找茬。
陸家可不是好惹的,就這一個掌上明珠,哪怕是貴為太後也彆想討著好。
大臣們以為又是婆媳鬥法,沒想到這個舉動,冷不防把天慶帝打算殘害忠良的事情揭露了出來。
天慶帝竟然打算除去陸家父子三人!
且不說死後招魂這一件事是否滑稽之談,就陛下企圖對有功之臣趕儘殺絕這個念頭,已經足夠令天下人震驚。
起初沒人相信,大感荒謬,然而,一個人動了殺心,必定會留下痕跡。
天慶帝在軍中的部署,以及對蒙天石的利用之舉,一切皆有跡可循。
容不得否認。
文武百官和百姓們再怎麼匪夷所思,還是要直面天慶帝的喪良心舉動。
眼下大桓與東隆征戰多年,眼看著陸家軍獲勝,戰事即將落幕,這節骨眼,大桓的皇帝竟然要卸磨殺驢!
尋常人都聽不得這種情節,一國之君德行有虧,簡直太壞了!
陸家為大桓做下的貢獻有目共睹,此刻正是百姓們情緒高漲之時,因為憤怒不平,一股腦的站邊了陸家。
天家無情,著實令人心寒。
那十幾萬戰士,更是怒火燒心。
便是這種情況下——陸家反了。
君逼臣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陸家人不願再為裴氏效力,似乎情有可原。
像是被某隻無情的手推動一樣,事情忽然走到了這一步,雖說缺乏證據,大臣幾乎懷疑是陸家在主導這一切。
可偏偏請來術士的人是與陸家最為不和的梁太後,她聽到一半就撅了過去。
壓根無法接受,豈能有假。
大桓自此改朝換代,改國號為大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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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澤十五年,太子殿下陸訓庭年滿十五,到了該成婚的年紀。
當今聖上屬意他迎娶長公主之女歲安郡主,是何緣由,不難猜想。
陸瓊蘊本是皇後,親自幫扶自己兄長稱帝,她搖身一變成了長公主。
這份恩情不必說。
歲安郡主乃是陸訓庭表妹,親上加親再好不過。
再說,郡主身上流有天慶帝的血脈,大澤迎她做太子妃,方顯仁德。
要知道,裴氏那一群人都還在行宮養著呢。
歲安郡主是天慶帝遺腹子,比陸訓庭年長一歲,十六了還沒說親,就為了這樁親事。
可是,這隻是長輩們自己的想法。
陸瓊蘊前世有太多遺憾,今生她早早弄死了仇人,護住至親,也該為自己而活了。
父兄原本不願奪位,陸家兵權可以擁護她肚子裡的孩兒。
但是陸瓊蘊早就想離開皇城,倘若有心,肚子裡是閨女也能去拿捏權柄,並無不可。
隻是這樣的人生,注定會很累。
她並不留戀權勢,隻希望家人好好活著。
幫助兄長稱帝後,陸瓊蘊便帶上她女兒,走過許多地方。
也因此,把千嬌萬寵的歲安郡主,養得跟尋常貴女不大一樣。
歲安郡主在外把心都玩野了,她還看中了一位少俠。
陸家其他人還不知道此事,而陸瓊蘊,身為唯一知情人,她並不乾涉小輩的婚姻大事。
人生苦短,她希望他們平安喜樂,把緣分交給上蒼安排。
陛下命太子親自去把郡主接回來。
陸瓊蘊接到飛鴿傳書時,人在邊關,正對著廣袤大漠,長河落日。
侍從說,太子殿下的車駕途徑騖岡,恰遇道旁茶棚倒塌,為了救一個孩子,他被砸傷了腿腳。
腿傷似乎挺嚴重,須得休養一小段時日。
侍從在一旁誇讚太子殿下仁善,為救百姓不顧自身。
陸瓊蘊若有所思,輕笑了笑:“騖岡啊……”
她重生後,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
她知道曲氏一家在騖岡,因為天慶帝被弄死了,她還活著,曲莫琪自然沒能如前世那樣成為皇後。
曲莫琪甚至沒機會生下二皇子,就隨著帝王駕崩而被送去行宮。
曲轅成尚未封侯,曲家沒有了支撐,就一直定居在騖岡,今
生沒有旁人乾擾,訓庭還能找到他的妻子麼?
陸瓊蘊雖說不摻和小輩的命運,但有暗中留意曲凝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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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才十二歲,一直長在騖岡,不曾入京。
她生來貌美,小小年紀在騖岡已經美名遠揚。
外祖周家,一門心思給她攀個好人家,沒少為此努力。
周家不是大惡之徒,不過追名逐利的本性罷了。
曲轅成沒本事,全都仰仗妻子的家族提攜,他哪有什麼話語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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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訓庭受傷了,幾根粗實的木柱子傾倒下來,差點砸傷一個孩子。
小孩才五六歲,隻懂得哇哇大哭,要是被柱子打到,非死即傷。
意外在眨眼間發生,饒是陸訓庭身懷武藝,踹飛了最近的那根柱子,但他隻來得及把孩子送出去。那麼大一個木棚倒塌,來不及做太多反應。
茶棚不在鬨市之中,而是位於官道旁,受傷的左腿血流如注。
太子殿下即便微服出行,也應該有太醫隨行,但是他一切從簡,不讓太醫跟隨,身邊就鳴恩白縉等人。
幾人身上帶了各種傷藥,這種外傷止血不在話下,不過怕傷到骨頭,還是需要大夫檢查才穩妥。
陸訓庭的腿傷草草包紮,暫時不便騎馬,此地位於城外,一時間還不好找到馬車。
鳴恩正要拿銀子跟驛站買一輛他們的馬車,路旁的一輛車內,曲凝兮目睹了過程,願意搭他們一程。
“小姐?”丫鬟綠秀膽小得很,“怎能將馬車借給外男?”
“那位公子仗義救人,致使自己受傷,你也看到了。”曲凝兮道:“看他們衣著舉止,也是出自殷實之家,料想不是歹人。”
綠秀當然看見了,她嘀咕道:“那位公子好相貌,無人能忽視。”
一襲月白錦袍,芝蘭玉樹不外如是。
“……”曲凝兮不能否認,她在騖岡不曾見過這樣形容出眾的男子,也有這一份原因,“下車。”
陸訓庭抬眸,馬車裡下來一位小姑娘,身姿纖細,明眸皓齒,那雙烏溜溜的黑色眼睛,如林中小鹿。
她看人也是很直接的,明晃晃的盯著他瞧,卻不讓人生厭。
“多謝姑娘,”陸訓庭輕笑:“在下姓陸,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姓曲,騖岡人士。”曲凝兮抿著唇角,問道:“陸公子從何而來?”
“從南邊。”
陸訓庭被攙扶上了馬車,車裡的竹簾高高卷起,曲凝兮與他一左一右,各坐一側。
南邊,多麼廣泛的一個來處。
曲凝兮不再詢問,人家不願多說,再問就失禮了。
今日之舉,本就是一時興起,也看他心善救人才會如此。
當然,他是真的容色昳麗,難免叫人生出欣賞之意。
曲凝兮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眉目如畫,俊美如斯,等到入城放下他,往後就看不到了。
思及此,
曲凝兮不由生出惋惜。
十二歲的年紀,太稚嫩了,陸訓庭一眼就能將她看透。
從小到大,喜歡他容貌的人有許多,但從未有誰這樣明目張膽。
因為沒人敢對太子殿下不敬。
這會兒出門在外,倒是招來個小姑娘兩眼不錯的盯著瞧,他沒有因此動怒,隻覺得好笑。
陸訓庭還以為這小姑娘對自己有企圖呢,誰知道馬車剛進了城門口,就有小廝認出這輛馬車,趕上來說話。
“表小姐,五小姐聽說你出城了,這會正趕著出來找你呢。”
曲凝兮連忙喊停了馬車,從車窗問話,“表姐找我?”
小廝一扭頭就發現了她車裡的男子,長得跟神仙沒兩樣,為了避嫌,竹簾卷起,兩人各坐一邊。
小廝看著,一點頭:“五小姐就要到了。”
曲凝兮眉頭微蹙,看向陸訓庭,道:“已經進城,陸公子自去尋醫即可。”
她不方便再送了。
車旁騎馬隨行的鳴恩聞言沉了臉,俗話說送佛送到西,哪有剛進城門就把人撇下的道理?
未免太過怠慢殿下!
陸訓庭不以為意,“多謝曲姑娘一番好意。”
他抬手示意鳴恩把自己攙扶下車,還沒到醫館,路旁多有不便。
曲凝兮感到抱歉,道:“前面那條街就有醫館,陸公子可讓一位隨從去抬擔架。”
醫館裡的小夥計可以幫忙抬著,索性不是太遠,他們肯定願意。
鳴恩直接拒絕:“無需如此。”
這點傷用擔架抬進醫館,實在有損殿下的身份!
曲凝兮顧不上許多,想把陸訓庭送走。
然而,他們還是被周家五姑娘給堵住了。
“表妹,你上哪去?”周菀沁從她那輛馬車上跳下來,“唐家伯父伯母帶著兒子來做客,你怎麼躲出去了呢?”
她本想質問曲凝兮,誰知剛走近幾步,就被陸訓庭的身影給驚住了。
嚴格來說,是驚豔。
哪怕腿腳有傷,需要人攙扶,可那頎長挺秀的身形,根本掩蓋不住風華。
有句話說,鶴立雞群,有的人平白站著,就是那隻醒目的仙鶴。
就跟她那個表妹一樣。
周菀沁冷哼一聲:“表妹怕給傻子做童養媳,就自己去找了個人?叫祖母知道了,看她還如何維護你!”
曲凝兮早已經沒有了欣賞好容貌的心情,道:“陸公子請自便,以免卷入家務事。”
她重新上車,看一眼周菀沁,“表姐有何話,不妨回去再說。”
“當然要回,但是他不許走。”周菀沁有理有據:“得叫祖母知道才好。”
曲凝兮見她擅自腦補了許多,不得不出言解釋:“表姐看到他腿上的傷了麼,這位公子仗義救人受了傷,不便騎馬我捎帶一程。”
就這麼簡單。
再說周家不過騖岡一個富戶,無權無勢的,
敢一開口就把誰帶走?
好大的口氣。
曲凝兮解釋一番,不想表姐鬨笑話,有事回家再說。
誰知周菀沁看她這般反應,越發認定她和這個俊美郎君不清白。
“來人,把他抬上車,去周家做客。”周菀沁哼道:“周家自會請來大夫,替他好好醫治。”
鳴恩見狀都要翻臉了,哪來的姑娘,如此放肆!
但白縉攔住了他,低聲問道:“主子打算如何?”
陸訓庭食指輕敲,他對自己的身體最清楚,估計是傷著腿骨了,至少需要養一個月。
“那就去周家吧。”他看熱鬨不嫌事大,笑眯眯的,欣然同意。
反倒是曲凝兮這個當事人懵了:“什麼?”
怎麼就這樣了?
周菀沁白了她一眼:“小小年紀不學好,都是祖母縱容的你!”
“表姐慎言。”曲凝兮向前一步,阻攔下人的舉動,她抬眸看著陸訓庭,“公子被人誤會,做什麼要跟著去?”
這是她無法理解的一點,這會兒瞧著他整個人都頗為可疑。
“自然是為了替曲姑娘解除誤會。”他這般回道。
而後沒管曲凝兮信不信,陸訓庭回到馬車上,隨她們一道去了周家。
周菀沁言而有信,果真叫人請來城內有名的老大夫。
陸訓庭受的是普通外傷,上藥包紮固定夾板,後面一段時日靜養即可。
五姑娘和表小姐從外帶回一個俊美郎君,此事不需要大肆宣揚,就傳到了周家老夫人耳朵裡。
老夫人忙不迭的把人喊過來問話,唐家的客人才剛離去,她們這是想做什麼?!
周菀沁和曲凝兮各自解釋,其中緣由,一聽便知。
周家老太太眼睛都瞪直了,隻罵五姑娘:“你從哪學都路數?一個大男人說帶走就帶走?皇家公主都沒見你這種派頭!”
“祖母,我就那麼一說,誰知道人自己跟來了。”周菀沁一臉不服氣:“指不定就是晩瑜養都……”
“住口!”老太太動了怒:“這是你一個姑娘家該說都話麼?你表妹才十二歲,還不到談婚論嫁都時候。”
“不到時候怎麼了,你們不都上趕著麼?”
周菀沁就是討厭這個表妹,因為她生得好看,從小就受到諸多讚揚,祖母和娘親帶出去,還有不少人詢問親事的。
曲家早年出了個嬪妃,曲轅成的姐姐入了後宮,聽說還受到了陛下的喜愛,可惜她注定沒福氣,天慶帝年紀輕輕暴斃了。
曲家自然沒有了指望,回到這騖岡來,仰仗外祖家照顧。
曲凝兮十歲就有人家想定親了,其中唐家蹦躂最歡,想給他們的傻兒子定童養媳。
這事提過幾次都沒成,彆說曲轅成夫婦不同意,就是老太太和舅舅也難點頭。
他們周家又不是破落戶,曲家也有不少家底,何至於賤賣女兒?
周菀沁時常拿這事來取笑表妹,
她就是故意的。
此時遭受老太太訓斥,心中更是不虞,“祖母就是偏心表妹!”
“你出去,”周老太太已經不想跟她多說了,“糊塗的東西!”
周菀沁負氣離去,曲凝兮也不留她,道:“外祖母,誤會一場,那位陸公子還是彆留了。”
她也不知道這人為何乖乖跟著來周家。
老太太擺手說不急:“人都進來了,還帶著腿傷,你也說是為了救人才傷的,對好心人不可失禮。”
“我也想瞧瞧他長得多好看。”
“……”好看又如何?曲凝兮不解。
老太太笑得一臉意味深長。
……
周家客院裡,鳴恩也正表示不解:“主子為何留下?”
即便是要養傷,也犯不著在彆人家裡。
一旁的白縉笑了笑道:“主子是不想去找歲安郡主。”
他們是親近跟隨之人,自然知道二人對彼此無意。
陸訓庭對歲安郡主的心思清楚得很,他才裝聾作啞沒有明說。
如若不然,由他開口婉拒親事,怕是會損害郡主的名聲,畢竟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眼下是郡主自己毀掉這門口頭婚事,對陸訓庭而言,正中下懷,再好不過。
他不急著去找她,不妨多給點時間。至於其他的,隻是心血來潮。
傍晚,曲凝兮尚未整理好今日之事,綠秀突然急匆匆從外面進來:“小姐,聽說五姑娘跑去客院鬨了……”
“她?她又去乾什麼?”
“肯定是為了找茬呀!”綠秀很是不滿,“非說陸公子是小姐養著的……”
周菀沁去了客院,說自己弄錯人了,請陸公子離開。
卻不想請神容易送神難,輕飄飄一句弄錯了,人不想走了。
“我養的什麼?”曲凝兮問。
綠秀一跺腳:“這可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