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葵覺得那天出門回家之後,她和工藤新一的相處模式好像有了一些變化,從她恢複身體的次數越來越多就可見一斑。
她認為這是兩個人的感情有了實質性的飛躍,工藤新一不僅僅把她當委托人和同居人對待,還把她當成朋友。
關係更加親近了,她得到的關心也更加細致了——比如出車禍時候的情況,她的人際關係、社交網絡、過去念的學校等等。
對於身為穿越人士的她來說,除了第一個問題,剩下的顯然都是她沒辦法回答上來的。
好在和第一次見面不同,工藤新一並沒有用審問的態度對待她,在她含糊其辭的時候也任由她糊弄,否則她隻能假裝出車禍之後導致失憶了。
十六夜葵為自己的隱瞞感到愧疚,一整天都有些悶悶不樂,到了床上都還在想這件事,懸在被子上面輾轉反側。
就在她第五十四次翻身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她其實可以把實話告訴對方,根本沒有弄虛作假的必要!
她開始認真地分析。
首先,工藤新一和那些遊走在黑暗之中的紅方人物不同,是絕對值得信任的人,就算她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他也不會做出利用自己或者傷害自己的行為——就連靈魂體狀態的她都還被好好地養在家裡呢!
其次,雖然她動漫動畫都沒落下,但是以她的記憶力,那些日常三選一顯然是不可能被記住的,真正了解的隻有主線劇情、幾個臥底的身份,還有一個boss烏丸蓮耶。而這些信息如果交到工藤新一手裡,隻會給他之後的計劃帶來更大的優勢——即便現在他還沒遇到琴酒,也沒有和黑衣組織對上。
最後,她的確不忍心把漫畫角色的事情說出來,但是她可以把紙片人的部分美化,裝作是某種預言能力之類的,反正以靈魂體存在的她沒有講科學的必要。
簡直如同醍醐灌頂一樣,十六夜葵猛地從床上飄下去,在即將穿過她和工藤新一相距的唯一一堵牆時停了下來。
之前和他約定過的,不可以不打招呼去他的房間,而且現在都半夜十二點了,已經很晚了。
可是她現在的情緒太過激動,一點都按捺不住坦白的心情,恨不得和工藤新一徹夜長談,這些秘密多在肚子裡裝一秒鐘都是煎熬。
深更半夜打擾彆人睡覺是一件很沒有道德的事情,但是十六夜葵知道工藤新一有熬夜的不良習慣。她說服了自己,然後繞路從門離開了房間,接著站在走廊上他的房門外面喊他:“新一,你睡了嗎?”
沒人回答她。
不甘心就這麼打道回府,十六夜葵徘徊了兩分鐘,又喊了一遍:“新一,新一?”
過道上的燈是聲控的,但是靈魂體狀態下她的聲音隻能被工藤新一一個人聽見,所以儘管她喊了半天,周圍也還是黑漆漆的,緊閉的門連一絲光都沒透出來。
她並不怕黑,但工藤宅太大了,也太安靜了,空蕩無聲的環境讓她莫名其妙聯想到了小時候和其他孩子們一起聽過的睡前故事,是格林童話,名字叫做《藍胡子》。
——即便擁有整座城堡的鑰匙,可如果打開了那扇不被房子主人允許進入的門,就會變成吊在房間裡的屍體。
像是預感到危險來臨的幼獸會本能躲避一樣,十六夜葵的心臟漏跳一拍,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但在她想明白之前,關著的那扇門就被人從裡面拉開,臉上帶著些許倦色的少年看向她道:“怎麼了?”
十六夜葵停在門邊,看著他側身的姿勢不太確定:“我可以進去嗎?”
工藤新一握住她的手往裡走:“當然。”
靈魂體的她是沒有觸感的,十六夜葵在被他牽住之後才感覺到有風從外面吹進來,柔軟地流經手背,半掩著的藍色窗簾像波浪一樣起伏著。
她忍不住想到:雖然已經立夏,但晚上開窗還是容易著涼吧。
嗅覺也在接觸中被還給了身體,她捕捉到一股陌生的味道,有點像煙味,卻又帶著她說不上來的差異。
室內隻亮了一盞床頭燈,翻了一半的推理小說被擺在枕邊,被子掀起一角,床單微微下陷,是再正常不過的臥室模樣。
十六夜葵沒有多看,那些閃過的思緒也轉瞬被拋到腦後,她抱歉道:“新一剛才在看書嗎?是不是打擾你了?”
“沒關係。”
工藤新一看出來她的局促,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又不是第一次來,怎麼這麼緊張?”
“上次我都不敢亂看啦,新一當時很嚇人的。”
十六夜葵的回答極其坦率,在意識到他不介意自己進來之後就不再收斂,連書桌上散落的草稿紙都隨意掃了眼,上面寫著零散的字母密碼,她猜測是暗號一類的。
她的膽子比起剛見面時大了不少,或者說這才是她的本性,好奇道:“偵探的房間都是這樣的嗎?看起來就充滿了思考!”
工藤新一領著她走到床邊,語氣散漫道:“偵探也沒什麼特彆的吧。”
他可以直接坐下,但身邊的人卻不太方便,所以他看向少女透明的身體,問道:“要抱著你坐嗎?”
聽到他的邀請,自欺欺人在床上“躺”了兩個小時的十六夜葵連裝模作樣的推脫都省略,毫不客氣地迅速點頭:“要的要的!”
這種程度的肢體接觸她已經非常習慣了,少女動作熟練地摟住近期專用的人形抱枕坐好,像是找到了熟悉氣味的小窩一樣親切,還記得禮貌地道謝:“新一你真好,我會永遠喜歡你的!”
心知她的“喜歡”不帶半點曖昧的意思,工藤新一把她的手從自己的脖頸上移開,說道:“我接到了一個委托,葵明天想和我一起去嗎?”
十六夜葵愣住,重複了一遍:“委托?”
即便還沒有聲名鵲起,但他已經能夠收到委托了嗎?
工藤新一注意到她的驚訝,繼續道:“偵探處理委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是正常的,隻是這個委托在她看過的漫畫之外。
十六夜葵認為自己有必要把看過的劇情統統忘掉,否則她隻會被局限在自以為是的傲慢裡,何況她本來也並不了解這個時期的他,更不知道在她提過琴酒之後是否會引發蝴蝶效應,導致之後的所有發展都與她所知道的不同。
來不及再深思,她趕緊把握住好不容易擁有的出門機會,忙不迭答應道:“我想去!”
約定了明天的行程,工藤新一又問道:“這麼晚來找我,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原本是要來坦白的,結果讓她參觀了一遍他的房間,還對他的偵探生活有了更多的了解。
誠然,今晚見到的一切都完美契合她所熟悉的工藤新一,但是……
十六夜葵直覺有哪裡很不對勁,就像小時候和夥伴們在探險中迷了路,遇到不懷好意的大人一樣,潛意識告訴她不能放鬆警惕。
也或許是耽誤了這麼一會,那股洶湧澎湃的傾訴欲不知不覺消失了,她看著少年熟悉的臉,最終還是選擇了保密:“沒有。”
聽到她的回答,工藤新一垂眸看著被自己握在掌心的細白手腕,像瓷器製品般,脆弱又易碎。而除此之外,脈搏處驟然加快的心跳也傳遞到他的指腹,是撒謊的表現。
果然啊,熱血偵探才最符合她心目中的形象,也隻有這樣,才能得到她百分之百的信任吧。
他無聲地勾起唇角,沒有追問這件事,牽著她說道:“我送Aoi回房間吧,睡不著可以再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