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舐手指是一件很曖昧的事情,但當事人的表情太過專注,鄭重認真的樣子令人生不起雜思。
工藤新一不知道她對自己的信任究竟從何而來,但他已經能夠從十數日的接觸之中勾勒出一個他在她心裡的形象。
——聰明、勇敢、善良、正直,是由無數個溢美之詞堆砌而成的人,像是她幻想出來的存在。
指腹傳來輕輕的刺痛,是女生正用細白的牙齒在咬他。
她沒有用力,工藤新一猜測連牙印都不會留下,但藏在手指之下的血管仿佛也受到了她這種行為的壓迫,增快了血液流速,恍如被催化一樣洶湧地折返心臟,讓他的心跳驟然加快。
十六夜葵正在心無旁騖地做著實驗。之前她和工藤新一探索自己半透明身體的時候並沒有被性彆上的差異限製,理所當然的,她也不覺得自己把對方的手當作實驗對象的行為有哪裡不合適,一絲不苟地觀察了一遍,接著重複起剛才的行為,又嘗試了其他的操作。
可是和第一次不同,不論再去舔或者咬他的手指都沒有太明顯的作用了。
——除了還有蛋糕奶油殘留的輕微甜味。
她思考了一下,認為手指的確不是什麼好的補魔材料,之前或許是因為這種吸收能量的機製被她從零到有觸發,所以才會讓她的感覺強烈。
那麼如果還要繼續吸收能量,是不是得換一條路?
工藤新一見她的表情陷入糾結,還無意識地抓著自己的手指往嘴邊戳,出聲問道:“效果不好嗎?”
十六夜葵鬆開他的手指,坦誠道:“找不到之前的感覺了。”
她的目光落在少年白皙的脖頸上,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膚之下隱約可見,肉眼看不到的溫熱血液會經過這裡被輸送至全身。
十六夜葵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門前工藤新一擔憂她不能見陽光的話,感到一陣心虛——
糟糕,她不會真的變成吸血鬼了吧,不然怎麼會有點想去咬他的脖子?
是了。
肯定和他是世界主角脫不了乾係。
就像她失去意識之後睜開眼就出現在工藤宅,出現在他的身邊一樣,她現在這種和他綁定的狀態,說不定就是在暗示她必須依靠主角的某種能量存續,或許這和她回到自己的身體都有關聯。
十六夜葵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觀察他的時候已經翻了個身,從背對著他被抱在懷裡的姿勢變成了面朝著他跪坐在沙發上。她的雙手搭在他的肩膀,臉和他的脖頸離得很近,呼吸都會灑在咫尺之距的肌膚表面。
咽喉是脆弱又致命的部位,哪怕她看起來半點攻擊性都沒有,這樣的接觸也足以讓工藤新一心中的警鈴拉響。
他捏住少女的下巴,讓她將目光從自己的頸部挪開,對視的時候朝她問道:“在想什麼?”
“吸血——不是!”
十六夜葵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話嚇了一跳,連忙改口道:“在思考彆的補魔方式。”
工藤新一繼續問道:“比如?”
湊得太近,十六夜葵感到他說話時所引發的胸腔震動都會傳遞到她的身上。成為靈魂體的大多數時間是沒有觸感的,她有種自己連人類體溫都不熟悉了的錯覺,不然她為什麼會意識恍惚?
下巴傳來的桎梏感讓她不太舒服,十六夜葵雙手抓著少年的左手手腕將之移開,把新的知識傳授給對方:“除了吸血,還有接吻和一些不屬於我們這個年齡應該了解的方式。”
她的表述既規矩又乖巧,工藤新一因為這番措辭笑了一下,沒有接話。
眼前的少女就像她身上的裙子一樣,純白乾淨、纖塵不染,如果不碰到他,連身體都是剔透的,什麼東西都不可能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但在被他抱住之後呢?如果做了什麼,會有一些令人期待的變化嗎?
惡劣的好奇心與難耐的求知欲占領了他的大腦,工藤新一的另隻手腕做出了細微角度的翻轉,裝著巧克力冰淇淋蛋糕的紙盤傾斜,融化成流體的冰淇淋液緩慢侵蝕著邊緣的紙質花紋,凝成深黑色的渾濁珠液,欲墜不墜,正對著她的裙擺。
十六夜葵渾然不覺身後的事,翡翠色的瞳孔關切地望著他,擔憂道:“新一,如果你真的可以幫我補魔,我每天和你待在一起,會不會對你的身體有傷害啊?”
隨著她的聲音,倒映在湛藍眼眸的巧克力液仿佛在這個瞬間被放慢了流速,工藤新一看著那顆滾圓的黑色液體離開紙盤邊緣,滑落的距離不斷拉長,即將綻開在雪白的衣裙上——
他的右手手腕猛地擺正,左手攬著她側過身體,流下的冰淇淋液滴在他的身上,冰涼的觸感透過輕薄的睡衣布料,將他泛熱的體溫降下。
“怎麼了?”
十六夜葵不明所以,低頭就看到沾在他衣服上的冰淇淋蛋糕,下意識地伸手去清理,卻在半空中被他扣住了手腕,又把她推開一點。
工藤新一垂眸看著睡衣上的汙漬,隨即動作輕緩地將她堆疊在自己身上的裙擺整理好,說道:“沒事,彆弄臟你的裙子。”
他拿茶幾上的抽紙簡單處理了一下,示意她先站起來:“我去換套衣服,葵要和我一起上樓嗎?”
“啊?”
十六夜葵覺得沒這個必要,但陪伴是每個人都需要的,所以她同意道:“那新一牽著我飄上去吧。”
她很主動地伸出手,然後對剛才的意外發表評價:“早知道就先把冰淇淋蛋糕吃完再做實驗了,冰淇淋會化,新一又不會跑!”
最後的一點旖旎氣氛都消失在了她的話音裡。
-
等到工藤新一把衣服換好,等在臥室門外的十六夜葵又被他牽著回到客廳,把剩下的蛋糕吃掉。
由於之前舔到手指繼而補魔的意外,十六夜葵確定自己的身體是需要偶爾的進食維持能量的,但在被喂完半塊海鹽芝士蛋糕之後,她聽到坐在一起的少年問道:“要試試吸我的血嗎?”
十六夜葵正在喝橙汁,被他的話弄得嗆到:“咳咳……新一在說什麼?”
“之前的問題還沒有得出解決方案不是嗎?吸血、親吻,還有……”工藤新一拍著她的後背,將最後一個詞模糊,“總得試一種,不是嗎?”
“不是!”
十六夜葵非常堅定地拒絕:“還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新一的身體,等到確定不會有副作用之後再說。”
說完,她還要對提出這種事情的工藤新一進行一番思想教育:“新一太沒有警惕心了,萬一我是壞人呢,放血這種事情無論如何都不可以答應彆人的!”
工藤新一原本也沒認為她能同意,隻是對她的反應有些好奇:“其他的呢?”
“親吻這些隻可以和喜歡的人做!”十六夜葵諄諄教誨道,“就算我知道新一是想要幫我,可是新一也不能每次都為了拯救彆人犧牲自己啊!”
在她眼裡,這件事已經到了“犧牲”的程度了嗎……
工藤新一捕捉到異常之處:“我經常為了拯救彆人而犧牲自己嗎?”
“嗯……”
十六夜葵很難解釋這個問題。
好在他並沒有追究,體貼地將話題揭過,說道:“因為我知道葵不是壞人,而且……第一次見面我就答應過,會幫你的,不是嗎?”
十六夜葵覺得自己快要被他說服了:“那就等確定不會傷害新一之後再進行試驗吧!”
工藤新一答道:“好。”
十六夜葵認為雙方達成了共識,也不去想以後要進行的“試驗”究竟是什麼樣的,心安理得地又窩進他的懷裡。
飄在空中並不會讓她感到疲憊,但是真正躺下來才能獲得最大的幸福感,她根本沒辦法抵擋人形靠枕的誘惑,連掙紮的步驟都直接跳過,隻想和富有彈性的年輕靠枕親密接觸。
十六夜葵愜意地選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躺好,把眼睛重新粘在了播放著節目的電視上面。
氣氛太過鬆弛,她甚至感到有些昏昏欲睡,在聽到對方的提問時也沒有考慮太多,隻當閒聊一樣,幾乎是有問必答。
工藤新一問道:“下午咖啡廳的那位侍應生,你曾經在哪裡見過?”
“書上……”漫畫書上。
十六夜葵被自己的話驚醒:“不是,我是說我還在讀書的時候見過他。”
安室透的臥底身份可以直接告訴工藤新一,她對後者的信任程度高到沒有任何隱瞞的打算,但要避免提到漫畫這些事情,十六夜葵隻能憑借自己對劇情的了解程度編造出一個善意的謊言:“大概七年之前,我見過一個和他長得很像的警校生,他當時還解決了一起案件。”
“過去這麼久都記得嗎?”
工藤新一知道她說的大概率不是實話,但既然能夠精確到年份,這件事至少有一定的真實度。
十六夜葵當然沒有這麼好的記憶力,但她的理由很充分:“那位安室先生的膚色和頭發顏色都很有特點,我就記住了嘛!”
她覺得自己的說法還是略顯武斷,打補丁道:“不過如果是警校畢業的話應該不會來當咖啡店的侍應生吧,可能是發色和膚色很像的人也說不定。”
工藤新一不置可否,掌心從她的發尾拂過:“看來葵對他的印象真的很深刻啊。”
十六夜葵還沒來得及回答,放在茶幾邊的手機就發出震動聲,是新的短信進來了。
手機很快被拿起來,她不經意間掃到沒被擋全的來信人名——【B……】。
她一點也不想去偷窺他人隱私,很自覺地收回目光,繼續剛才的話題道:“隻是對他的臉有點印象啦,而且越帥的男人越會騙人,新一如果以後和他接觸,一定要當心被他騙!”
工藤新一點開短信。
——【From Bourbon:聽說傷口離心臟很近,看來是恢複了啊,貝爾摩德為此擔心了很長一段時間呢。】
情報還真是靈通。
他的手指滑動,將短信刪除,熄滅屏幕的同時看向一無所覺的女生,輕聲回答她的話:“不會被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