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暖呼呼的小陣平是很懷念啦,但是小陣平要是死掉了那果然還是達咩——”
萩原研二拖長了聲音,看架勢就差來一個當場哭喪。
“我還活著。”鬆田陣平想,如果三月彌生的酒裡沒毒的話。
他依稀記得之前自己在做什麼,所以這裡果然是夢?
鬆田陣平又捏了捏萩原研二的臉。
“小陣平這麼喜歡high的臉嗎?”萩原研二順杆往上爬,黏黏糊糊地湊過來。
之前夢裡的人和夢外的人接觸的時候是沒有感知的,就算是擁抱也像是在擁抱空氣一樣。
而現在萩原研二心滿意足地和鬆田陣平挨在一起,雖然夢裡也有鬆田陣平,但是那個小陣平意識不到這裡是夢。
他們像在警校時期那時一般相處,永遠無法抵達下一天。
那個鬆田陣平並不是冒牌貨或者幻覺那種東西,要說的話就是不完整。
像是沒有網絡的手機那樣。
“會痛嗎?”鬆田陣平用了點力氣掐著萩原研二的臉。
“超痛的!”萩原研二捂著被幼馴染掐紅的臉,連生理眼淚都已經在眼眶裡打轉。
“不是夢?”夢裡不會痛,鬆田陣平下了結論。
“不,是夢哦。”萩原研二表情正經起來,他無比認真地和鬆田陣平強調道:“小陣平你絕對不能留在這裡,趕緊醒過來。”
在這個世界循環了七年的萩原研二隱約摸到了一點規則,但是無論如何有一點特彆清晰,那就是——留在這裡是沒有未來的。
“就算你這麼說……”鬆田陣平遲疑道,他現在的觸覺、嗅覺都和現實沒有區彆,“我現在好像沒辦法‘醒過來’。”
之前他倒是聽說有一款叫做“繭”的全息遊戲要發布,不知道和這個“夢”比起來,哪個更厲害一點。
鬆田陣平的頭其實還有點疼,萩原研二在那邊哀嚎“讀了七年的警校”。
這回連鬆田陣平也忍不住同情起來了,但是……
“永遠不會失業不是挺好的嗎?”鬆田陣平想到萩原研二選擇當警察的理由。
“但是研二醬想要和小陣平一起工作啊!小陣平每次都說‘等萩畢業了再說’這樣的話。”
畢業……
萩原研二死在他畢業的那一年。
鬆田陣平摸摸黑色西裝外套的口袋,癟癟的口袋裡沒有煙,他有些煩躁地“嘖”了一聲,推開擅自粘過來的幼馴染。
雖然他上次來夢裡的時候已經揍過萩原研二了,但是那回他打人不是完全不疼嗎?
據萩原研二所說就像是被“空氣毆打”了一樣,被空氣毆打是什麼?大風吹過你臉龐嗎?!
這次剛好補上。
鬆田陣平活動手腕和手指關節,發出“劈裡啪啦”的可怕聲音。
萩原研二一眼就看穿鬆田陣平現在想要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給他一頓“來自幼馴染的關愛”,見勢不妙萩原研二連忙轉移話題。
“小陣平,你是怎麼進來的?隻是睡著了嗎?找到辦法的話,應該就能醒過來了。”
鬆田陣平沉默兩秒,覺得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於是他報出一個名字:“喝了三月遞過來的酒。”
“啊?”萩原研二停頓了一下,仿佛才從遙遠的記憶裡翻出這個名字。
“那就麻煩了。”萩原研二像是漏了氣的氣球那樣,“這裡沒有三月醬哦。”
“沒有三月彌生?”鬆田陣平重複了一遍。
“對哦,全部都找過了,哪裡都沒有。”萩原研二回答道。
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一點痕跡都沒有。
這個世界不存在三月彌生。
“有線索嗎?”鬆田陣平問道,他每次“清醒地做夢”都是在三月彌生身上翻的車,再加上清酒拿出來的安眠藥,要是說三月彌生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是半點都不信的。
“根據三月的習慣倒是篩選出來了一些線索,比如櫻花林的賞花者、檔案室裡半夜自動打開的電腦、深夜食堂的未知人影。”萩原研二表示他也不是無所事事度過這七年的。
“櫻花林、檔案室、深夜食堂。”鬆田陣平點點頭,然後下了結論:“這聽起來像是什麼校園怪談?”
“就是校園怪談啊。”萩原研二肯定地點頭,“但是研二醬和小陣平去找的時候,完全沒有遇到過。”
“哦,是夢裡的小陣平。”萩原研二沒忘記補充說明了一句,以免鬆田陣平誤會。
夢裡的鬆田陣平。
鬆田陣平記得上次已經討論過這個話題,根據推測,“清醒”的鬆田陣平是直接取代掉這邊“鬆田陣平”的位置,或者說是融合。
鬆田陣平離開之後,萩原研二有問過“夢裡”的鬆田陣平,對方的記憶沒有斷片,但是有關這個世界的認知會被刻意模糊掉。
比如夢裡的鬆田陣平雖然記得三月彌生,卻一直沒有發現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三月彌生。
也不覺得四季常開的櫻花有哪裡不對。
櫻花還可以用特殊品種解釋過去,但是夢裡的人完全不覺得自己一邊工作一邊還在讀警校有哪裡不對。
這邊必須點名兩個當著潛入搜查官,卻還在警校讀書的家夥。
萩原研二第一次發現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原來是這樣子兩邊跑的時候,他簡直是瞳孔地震,覺得自己三觀都被顛覆重塑了一遍。
這算什麼?
一三五黑色組織,二四六警校讀書,周末休息是嗎?
後來萩原研二終於明白這個世界的一切都不能簡單地用常識來判斷。
不然像降穀零那樣當著黑色組織的面乾著公安的活,他願稱其為最強。
根據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交換過的情報,這個夢裡的一些事情是和現實對接的。
比如三年前摩天輪上的炸彈事件。
現實裡是鬆田陣平遇上了黑白發色的白烏鴉,被對方帶著來了次高空蹦極,下面還有更凶惡的炸彈魔放言,說鬆田陣平要是出事,就要引爆埋在東京各處的炸彈,炸毀東京,甚至掛了黑市懸賞要鬆田陣平的命,當然,救命的那個“命”。
而夢裡則是萩原研二死死拽住了鬆田陣平。
那個炸彈很簡單,根據萩原研二的了解,鬆田陣平三分鐘內就能夠解決。
但是當時他就是莫名其妙覺得要是讓鬆田陣平上去了,他就再也見不到他親愛的幼馴染了。
不能讓他上去!絕對不能!
仿佛是被什麼鬼怪附身了一樣,萩原研二並不是不相信鬆田陣平的技術,隻是他當時就是覺得鬆田陣平會因為這種粗糙的炸彈送掉性命。
兩個人在摩天輪下拉拉扯扯,引得其他同事頻頻側目。
話說那時候鬆田陣平已經調到搜查一課了,而萩原研二依舊是在讀警校的爆處組預備役,就差等他畢業就能即刻上崗。
所以……一時間倒真不好分出來到底應該是誰上去。
但是論起來經驗,還是身為前爆處組的鬆田陣平比較有經驗的。
但是萩原研二也被好說好勸也勸不下來的幼馴染氣得要死。
他甚至氣到直呼鬆田陣平的全名,“鬆田陣平!你要是死在上面怎麼辦?”
“誰會死在這種檔次的炸彈上啊?”鬆田陣平暴躁地喊了回去。
鬆田陣平不知為什麼也有點控製不好情緒。
像是一直追尋的什麼東西隻差一步就能揭開真相,卻偏偏被攔在了這最後一步上。
但這個攔住他的人是萩原研二。
是他從小到大的摯友。
總之那天那個時候,兩個人都煩躁的不得了,就差當著炸彈的面打起來。
但是很快他們就不用奮力堵著摩天輪的座艙門,為了到底是誰上去而爭論不休了。
因為摩天輪炸了,摩天輪停了。
這次炸成煙花的不是萩原研二也不是鬆田陣平,而是一位無名死者。
在摩天輪的最頂上。
面目全非,死無全屍。
炸得摩天輪停止運轉,那個裝著炸彈的72號座艙恰好停在地面。
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面面相覷,還是鬆田陣平先把糾纏在一起的手腳分離出來,隨後邀請道:“一起拆?”
萩原研二點點頭,人還有些愣。
兩個人打量著那個簡陋的炸彈,那時他們還不知道摩天輪頂上有人死了,隻知道上面炸了一次導致摩天輪停了。
在兩位爆處組王牌的手下,炸彈的外殼連一分鐘都沒支撐過去就已經慘遭陣亡。
其中還要除去兩位長手長腳的警官先生在拆卸炸彈時因為空間過於狹小相互推移而造成阻礙的時間。
直到他們拆炸彈拆出水銀汞柱,兩個人都下意識放輕了動作。
因為隻要一點點微弱的震動就有可能啟動他們面前的炸彈。
萩原研二簡直想要跳起來拽著鬆田陣平的領子搖晃了:“小陣平,我都說了上去的話絕對會完蛋的!”
“這種程度還不至於……”鬆田陣平皺了皺眉反駁道。
然而下一秒鬆田陣平就被顯示屏上跳出來的字樣打了臉。
【這位警官真是勇氣可嘉,我實在不得不讚美你的這份勇氣……在爆炸前3秒……】
萩原研二:“……。”
鬆田陣平:“……。”
兩人默契地停下了動作,然後相互對視。
鬆田陣平看著萩原研二的眼睛有點心虛,萩原研二則是看著鬆田陣平,心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在不停翻騰。
不……不對。這不是他的想法。
被什麼東西影響到了一樣,萩原研二仿佛在那一瞬間看到了鬆田陣平的一百零八種死法,可能還不止是鬆田陣平的。
萩原研二同樣是死者。
萩原研二晃了晃腦子,試圖讓那些“不存在的記憶”平息下來,而不是在他的腦子裡東奔西竄,連帶著心臟仿佛也梗塞起來。
好在附身的“鬼怪”並沒有要逼瘋萩原研二的意思,那些“不存在的記憶”很快就從他的腦子裡退去,一點痕跡也不留。
忘記自己看到了什麼的萩原研二茫然了一秒鐘然後和貌似有點心虛的幼馴染對上了眼。
他的腦子在快速分析情報。
如果剛剛沒有那次爆炸把72號纜車停在地面上的話,也就是進去拆彈的人會被困在高空之中。
而3秒鐘的時間,就算是鬆田陣平也來不及拆卸掉這個炸彈。
如果試圖拯救他人的話……
【不救就好了。】
仿佛有聲音在他心裡說道。
“誰?”
“怎麼了?”鬆田陣平看著突然疑神疑鬼起來的幼馴染問道。
“剛剛有人說話了嗎?”萩原研二很肯定剛剛自己聽到了什麼,那並不是他自己的聲音。
“沒有其他人說話,你聽到了什麼?”鬆田陣平沒有聽到其他聲音,但是他並不覺得萩原研二會在這種時候開玩笑。
“他說……”萩原研二皺眉。
“兩位警官先生,就算來不及穿全套,起碼保護一下腦袋吧?”萩原研二的話措不及防地被打斷了。
陌生的警官拿著防爆服的頭盔一人一個給他們扣上。
萩原研二扒拉著頭盔,覺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於是他抬眼朝著那位陌生的警官先生看去,卻對上了一張五官空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