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法比試對於萬仞閣的弟子而言不是什麼新鮮事,但今日卻有些不一樣,穿著門服的弟子們齊齊聚在了學宮的演武場中,好奇地向擂台上張望,隻因現在站在擂台上的人,是那位出了名的雲黛雲師姐。
雲黛在萬仞閣的名聲算不上好,在這個劍修眾多的地方,身負先天靈骨的雲黛本該被師門寄予厚望、成為同門的榜樣才對,她卻偏偏不是煉劍,成天攥著根玉笛轉悠。
大家都說,她這樣不學無術的草包憑什麼能成為掌門的真傳弟子?又憑什麼能享受著最好的修煉資源?
好在,這位雲師姐今日終於要被好好教訓一番了,大長老也一定是看不過她的種種行徑才命她和自己門下的弟子殷蝶比試的!
殷蝶殷師姐可是門內的紅人,年紀輕輕就修練至了第四境,若說第六境的段青涵是萬仞閣弟子輩中的第一人,那這位殷蝶師姐便是五境以下的第一人,雲黛怎麼可能是她的對手?
此時的玄誠子正懸浮於擂台上方,他拂塵一揮,光罩就在雲黛頭頂合上了。
守元陣,雲黛在心中默默念出了陣法的名字,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看向了站於擂台的另一邊,也就是她對面的人。
殷蝶穿著素白的萬仞閣門服,她的頭發用一根長長的紅色發帶紮成了一個高馬尾,濃豔的五官襯得她整個人都鮮活而張揚。
論輩分,雲黛該稱殷蝶一聲師姐,殷蝶比她入門早,修為也比她高,但因為她們此時都處在守元陣中,在陣法的作用下,殷蝶的修為被壓製到了與雲黛同樣的第二境。
雲黛右手五指輕握,掌心便顯出一根玉色長笛,殷蝶見狀不禁皺了皺眉。
“雲師妹,你要用笛子同我比試嗎?”
雲黛神色不變,隻道:“我沒有劍。”
她此話一出,擂台之下圍觀的弟子們都竊竊私語了起來,他們望來的目光各異,有不屑的、有嘲諷的、也有憐憫的,但更多的還是看熱鬨的,顯然大部人都認定了這場比試,雲黛必輸無疑。
雲黛淡淡掃去,就看見了一個熟人,她的小師弟封離,他們昨天才剛剛見過。
玄誠子的劍道課向來人多,門內第五境以下的劍修基本都會來聽他的課,封離會在此倒也不奇怪。
站在人群角落的少年正雙手環胸,冷眼看著擂台上的雲黛,他臉頰上被雲黛扇出的紅腫已經褪了,如今完全看不出端倪來。
見雲黛望去,他竟然笑了一下,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像是在等著看雲黛的笑話,又好像隻是單純的生性頑劣。
前世的雲黛總以為封離隻是性格如此罷了,可她現在卻很清楚地明白,封離根本從一開始就對她抱著深深的惡意,整個萬仞閣,他唯一在乎的人就隻有葉兮顏。
“雲師妹,”殷蝶皺起了眉,“不若我們都用門派統一發放的玄鐵劍比試吧。”
萬仞閣最出名的便是劍道,因此新弟子入門後都會領到一把玄鐵劍用於日常修行。
殷蝶這般說著,便將靈光流轉的本命劍收了起來,又取出了看起來灰撲撲的玄鐵劍。
她此舉顯然是想讓這場比試更加公平,雲黛卻搖了搖頭:“我就用妙音笛。”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雲黛認定的劍隻有一把,那就是被稱為天下第一神劍的醉流鳶,此時的醉流鳶還在劍塚裡插著,雲黛寧缺毋濫,她並不打算隨便拿把劍充數。
立於陣法上空的玄誠子隻管旁觀,完全沒有出面主持的意思。
殷蝶也不好再說什麼,隻握著玄鐵劍,堅持要用這把劍和雲黛比試。
她揮了揮劍,不再猶豫,抬手抱拳道:“殷蝶,請賜教!”
此言一出,殷蝶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變得堅硬又冷冽,長長的紅色發帶被風吹起,像翻飛的血蝴蝶。
“雲黛,請賜教!”雲黛同樣朝殷蝶抱了下拳。
隨著她話音的落下,比試也終於正式開始了,與此同時,雲黛迅速運起靈氣,長笛霎時閃爍出了翠色的光芒。
她目光一凝,劈頭就向殷蝶砍了過去。
雲黛沒用左手,而是用右手攥著笛子,她起勢淩厲,讓殷蝶的眼底都露出了一抹詫異。
殷蝶連忙提劍上擋,隻聽“叮”的一聲,劍刃與玉笛相撞,對衝的兩股靈氣如波紋般蕩開,殷蝶的表情終於變得嚴肅了起來。
作為萬仞閣大長老的真傳弟子,殷蝶怎會沒聽說過雲黛,所以起初玄誠子讓她與雲黛比試時,她是有些茫然的。
讓她和雲黛一個音修鬥法,她都怕自己一不小心真的將雲黛給傷了。也因此,她雖然面上沒有表示,但心中多少還是帶了幾分輕視。
她可不覺得這位雲黛雲師妹能贏得了她。
可雲黛剛一出手,殷蝶就反應了過來,她這次是看走眼了。若雲黛當真不善用劍,她的出招不可能這麼乾淨利落,乾淨到不帶絲毫猶豫,徑直便朝她襲了過來。
殷蝶下意識抿緊了唇,她手臂猛地發力,將雲黛刺來的玉笛狠狠壓下的同時,腳下錯步向旁邊躲閃。
她心中暗自慶幸,雖然看雲黛出手的樣子,她絕不像其他同門說的那樣,隻是個對劍道一竅不通的草包,但她的動作仍帶著一絲僵硬,顯然她並不是一個時常握劍的人。
殷蝶很快調整好了心態,她手腕調轉,陡然加速,整個人似化作了一道流光,向著雲黛的咽喉刺了過去。
圍觀的弟子們均屏住了呼吸,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劍斃命的招式,殷蝶也確實是下的狠手,她們所處的守元陣一旦察覺到陣中之人受到了致命傷害,便會自動開啟傳送功能,將受到攻擊之人傳送到陣法之外,到了那時,這場比試也就結束了。
殷蝶知道自己的優勢,就連玄誠子也誇過她,她因身材纖瘦靈活,出劍向來是以速取勝,同境之內,沒有一人的劍能快過她。
可就在她的劍尖即將觸及到雲黛揚起的發絲時,站於她身前的少女突然整個人如一股煙霧般模糊了起來,隻是一個慌神間,雲黛原本站立之處竟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了。
人呢?
殷蝶心中一驚的同時,就覺得後脖頸處傳來了一陣如玉般的冰冷觸感。
“殷師姐,你輸了。”雲黛的聲音也隨之從她身後傳了過來。
殷蝶的眼睛都睜大了,雲黛是怎麼突然就出現她身後的?她為什麼會這麼快?她是怎麼做到的?
殷蝶愣怔地轉過身,駭然地看著雲黛,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她鬆下了握緊劍的手,吐出口氣來:“是我輸了。”
比試到此也算是結束了,浮於擂台上空的玄誠子揮了揮拂塵,守元陣便散開了。
“師父,我輸了。”殷蝶對上玄誠子的視線後,表情變得很沮喪,她垂下頭,又重複了一遍。
“你輕敵了,你以為你的劍能快過所有人,你太過自負,所以才輸了。”玄誠子點評道。
雲黛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就見玄誠子看了她一眼,她心想,就算殷蝶不輕敵,她也不會是她的對手。
外圍看戲的弟子們終於在這一刻反應了過來,雲黛竟然贏了,這怎麼可能?
他們都看得清楚,原本殷蝶的攻擊就要襲上雲黛了,雲黛卻突然憑空消失了,又不知怎的出現在了殷蝶身後。
“雲師姐不會是偷偷用了瞬移符吧?”有人小聲說了一句,但修士五感本就敏銳,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
不等雲黛有所反應,玄誠子就冷哼了一聲。
“陳續,出列!”
被點名的弟子立馬白著臉從人群裡站了出來,他恭恭敬敬地給玄誠子行禮,叫了聲“大長老”。
雲黛不認識這個人,第二境的修為,想來隻是普通的內門弟子罷了,不在任何一位師叔門下。
玄誠子沉聲道:“你說雲師侄在比試時用了瞬移符,可有證據?”
陳續張了張嘴,表情有些驚恐:“弟子隻是隨口說說,當不得真。”
“隨口說說?”老者不怒自威,“隨口就能對同門無端猜忌?這場比試老夫還在看著呢,老夫都沒說什麼呢,你卻猜忌雲師侄比試時作弊了?你的意思難道是老夫包庇雲師侄?”
玄誠子的話令陳續出了一身冷汗,他“砰”地一聲跪了下去,一邊磕頭一邊道:“弟子絕無此意!弟子知錯了!”
玄誠子捋了捋胡須,抬頭向圍觀的弟子掃了一眼,眼神裡帶著警戒之意。
很快他就重新看向了陳續道:“念在你觸犯,便罰你去後山清掃靈獸糞便一個月吧,下不為例。”
陳續連忙感恩戴德地磕頭謝罪,對於他們這種沒有靠山的弟子而言,長老隻需一句話就能將他們逐出師門,隻是清掃靈獸糞便,算不上太嚴重的懲罰。
但玄誠子此舉也算是表明了態度,大家隻覺得這大長老實在是陰晴不定,原本還以為他是準備教訓雲黛呢,如今看來,他似乎又變成了是在鼓勵雲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