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上當!
雲珠扭過頭,哼了一聲:“我又不修劍,怎麼能贏得了你?”
這句話出口,她又後知後覺丟了面子,找補道:“彆以為我比不過你。既然你能贏秦師弟,那若我一直修劍,也未必就不是你的對手!”
隻是明顯聽出底氣不足。
月念心在旁邊捂著嘴偷笑。
“你現在連念心都打不過,怎麼和我打?”
蘇白:“這可是事實。”
“誰說我打不過!”
被戳中心事,雲珠一拍桌子,面色緋紅,豁然站了起來:“修劍有什麼難?我自小過目不忘,你隻肖在我面前展示一下劍法,我便能十成十給你複刻出來。”
蘇白噢了一聲,挑眉:“這麼強?”
雲珠不服輸的氣性上來,撿起地上的木劍,作勢當真要同蘇白討論劍法。
見蘇白彎下腰也撿起她的木劍,雲珠想到那日秦陽慘敗的模樣,腿抖了抖,連忙大聲道:“不成不成,你先教我!”
蘇白伸出的手一頓,抬眼去瞧她。
“你在害怕?”
“我、我……”
雲珠耳根子紅到滴血,但嘴上絲毫不肯示弱:“我沒有!”
丹修生性平和,修習的術法多是為了保命。
正是因為戰鬥力欠佳,偶然在郊外遇見哪怕頭破血流也要拚死將自己護住的秦陽,雲珠才會如此心動。
她師尊曾說她年少成名,心氣兒太高,被保護得太好,因此丹道上雖有天賦,卻少了些不破不立的心境。
於是初入世事的少女,帶著滿身傲骨出穀曆練,為那朵熾焰蓮九死一生獨自斬殺金丹初期的妖獸。
這是雲珠第一次獨自斬殺伴生獸。
但雲珠還沒來得及高興,轉頭就落入魔修之手。
是那手持一把長劍的少年從天而降,不問生死,不為名利,縱然整整差了魔修一整個大境界,卻還是執拗地將她護在身後。
在那一刻,雲珠突然有些明悟她師尊所說,修士不困於天命,即便身處絕境也仍舊堅守本心的心境。
溫室裡長大的嬌貴花朵,當然羨慕野外自由翱翔的雄鷹。
一隻溫熱的手落在雲珠的手腕上,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乾嘛?”
雲珠轉過頭凶巴巴地說道。
少女微微一笑。
“你握劍的姿勢不對。”
蘇白俯下身,將雲珠的手指一根根掰到正確的位置:“既然你要學劍,那就好好學。”
“天級靈草靈藥往往和伴生獸而生,你們丹修想要製藥,光會煉丹可不夠。”
她站起身,又用手抬了抬雲珠的胳膊:“有劍術防身,以後你在丹道上會好走得多。”
雲珠聽了這話,卻愣在原地。
有劍術防身,以後你在丹道上會好走得多。
她師尊也曾同她說過類似的話。
月念心也在一旁說道:“珠珠,你和秦陽呆了這麼久,難道他從未教過你握劍嗎?”
雲珠露出一絲茫然的神色。
她煉丹,秦陽修劍,他們之間分工明確,並不需要她拿劍。
不知道是不是好勝心作祟,雲珠跟著蘇白練劍練了整整一下午。
直到日落西山,直到月上中天,院落中劍刃乒乒乓的聲音都沒有斷絕過。
雲珠咬著牙,手撐著膝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對面的少女手持一把木劍,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格外修長。
儘管已經練了一日的劍,蘇白從剛開始和雲珠對劍,到後來雲珠和月念心一道和她對劍,到後來雲珠忍不住催動靈氣想要作弊取勝……
雲珠承認自己的確不善武力,可那也是實打實金丹圓滿的修為!
然而……
少女長長的影子順著月光落在雲珠身上,她抬起頭,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哆嗦著手又舉起了劍。
不甘心!
不甘心!
都他喵的一天了,憑什麼不能讓她贏一次!
月念心已經累到癱倒在桌上,渾身上下隻有眼珠轉來轉去。
她們一個丹修,一個法修,在不催動靈氣的情況下,哪裡有那麼好的體力。
在見識到雲珠瘋狗一樣不按常理的出劍方式之後,月念心重新刷新了她對她這位從小一起長到大的發小的認知。
雲珠,好像真沒啥練劍的天賦。
比如現在她從地上站起來到撲向蘇白這一連串的動作——
月念心艱難地、一臉不忍直視地彆過頭。
啊。
細看是一種殘忍。
她第一次知道有人居然能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陰暗的扭動,瘋狂的爬行,陽光的飛翔。
這樣高難度扭曲的動作,能做出來也是個人才!
蘇白一臉無奈地捉住了雲珠的衣領:“彆折騰了,師姐。”
“回去休息吧。”
雲珠丟下了驕縱丹修大小姐的架子,拎著把木劍追著蘇白亂劈亂砍了一天,不光把秦陽忘得一乾二淨,竟然覺得越看蘇白越順眼。
兩年來,她似乎很少再有這般暢快的時候。
這個想法激得雲珠一哆嗦,連著腦袋跟著一抖,她美目圓睜,高喊道:“你瞧不起誰!你下次什麼時候和念心練劍,我還要和你打!”
蘇白盯著在她手裡不斷撲騰的雲珠,因為疲憊和長時間揮劍,她動作緩慢,活活像是烏龜遊泳。
蘇白突然腮幫子一鼓,生生將噗嗤那一聲憋了回去,轉過頭低聲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雲珠張牙舞爪:“這才第一天,我還沒輸!”
於是這劍塚開放的前一個月,蘇白每日的行蹤要不是跟著瑤光學水雲訣,要不就是跟著玉簡殘魂學劍,要不就是和劍尊約了時間論劍。
還得抽空來做月念心和雲珠的陪練。
某日沈荇慕名也來參加這個劍道小灶,在見識了雲珠一言難儘的劍法和憋笑憋了整整一天的痛苦之後,回頭就對蘇白豎起了大拇指。
“師妹,還是你牛!”
“你究竟是怎麼能忍住不笑的?”
**
劍塚開放前一日,太上長老帶著無極宗精挑細選的十五名弟子,在劍塚入口外五公裡遠的仙客來客棧落腳。
這個檔口,仙客來客棧人滿為患,聚集著仙盟八大家以及小仙盟十二家所有修劍的精英弟子。
見太上長老帶著一行身著無極宗劍道服的弟子匆匆趕來,有些人停了手上斟酒的動作,熱絡地上來衝太上長老打招呼。
太上長老生得慈眉善目,性情也是數一數二的溫吞和善,在仙盟八大家乃至小仙盟裡人緣極好,故而他也笑眯眯地停下腳步,同他們寒暄起來。
“聽聞你們無極宗內門考核第一的弟子,好好地不去當逍遙劍尊的徒弟,反而倒是和劍尊拜了把子。”
大堂內正推杯換盞的修士聽了此話,也停下手中的動作,悄悄豎起耳朵。
問話的是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看起來年近四十的男子。
他面上一條約莫一指寬的的刀疤蔓過鼻梁,虎目圓睜,鼻梁高挺,眉宇間透著張揚肆意的神色,咧嘴笑道:“小小年紀,就能得劍尊賞識,太上長老怎麼也不給大家夥們介紹介紹?”
說話的正是仙盟中排名第五,尤擅刀劍的天劍派長老尤長老。
天劍派勢力雄厚,修劍修刀的弟子尤其多,以好鬥聞名,然而因著宗派內沒有相應的丹師、煉器師作為輔助,故而在仙盟裡論綜合實力隻能排到第五。
作為話題的當事人蘇白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倒是秦陽聽了這話面色一僵,抬頭朝蘇白看了眼。
站在隊伍末端的少女抱劍垂目,一副懶散淡漠之色,仿佛尤長老要見的人不是她,和劍尊拜把子的也不是她。
秦陽收回視線,心情五味陳雜。
逍遙劍尊一共隻收過三個徒弟,秦陽的兩個師兄早已出師,也就是說,秦陽目前是劍尊名下唯一的弟子。
原本秦陽作為逍遙劍尊名下的徒弟,到哪裡不是受到驚歎和禮遇,如今卻生生被蘇白搶了風頭。
太上長老轉過頭衝蘇白招了招手,樂嗬嗬地介紹道:“這弟子名為蘇白,天水靈根,如今是瑤光在指導她術法。”
“平日裡若得了空,也常常見她與劍尊對劍。”
見太上長老指著的竟然是一個區區心動中期的弟子,眾人都不由得吃了一驚。
心動中期的修為在修真界並不算低,隻是這無極宗帶出來的十五名弟子,最低也就是心動中期。
然而見那走來的弟子是個容貌氣質極佳的女修,他們又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逍遙劍尊隻在年少輕狂時談過幾任道侶,均是無疾而終,而眼瞧著他如今年歲大些,地位顯赫,想要用這種招數哄人小姑娘家開心,也就難怪不收人家為徒,反而要和人小姑娘結忘年交了。
這和自家徒弟談戀愛,名聲傳出去終究不太好聽。
尤長老哈哈大笑起來:“我沒想到,能和劍尊拜把子論劍的竟然是個長得這麼標致的小姑娘。”
作為修煉千年的老狐狸,太上長老怎能聽不出尤長老的弦外之音,他眼睛微眯,雖然還是那副老好人的模樣,語氣卻沉上了幾分:“尤長老這是何意?”
“我能有什麼意思。”
尤長老衝太上長老擠了擠眼,又朝著天劍派的坐處揮了揮手,高呼一聲:“淩肅,你小子快出來,你不是吵著要見你師弟嗎?”
一位寬肩窄腰,手持一柄長劍的男子應了一聲,從板凳上直起身。
蘇白循著聲音望去。
那應聲的男子生得清瘦,眼睛狹長,眼尾微微向下耷拉,端是他看著人的時候,總覺得那雙清潤的眼裡含著笑意。
淩肅,是逍遙劍尊名下的二弟子,也是秦陽的師兄,如今乃是分神巔峰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