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工這種事情吧, 會者不難。
它的前一句——難者不會。
這和簡單粗暴編好後打進土裡再用麻繩固定接縫的雞舍不一樣。
叔嫂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剛開始的時候有點兒懵。
桑蘿:“首先, 它得有三根立柱。”
沈安:“四根吧?你看咱們家桌子就是四隻腳, 四根站得穩點。”
桑蘿搖頭:“這個你錯了, 三角形才是最穩定的。”
沈安小朋友:你是大嫂你對, 大嫂堅持的都對!
立馬點頭:“好, 三根!”
“每一層再用橫木連接固定。”看多了現代組裝家具的桑蘿這一下很確定,就是把釘子換成榫卯嘛:“榫卯也不難, 就是咱得先有個樣兒, 我得算算尺寸。”
說著說著:“小安,把你那沙盤抱出來, 咱畫一下。”
沈安起身就回屋抱沙盤去, 不一會兒抱出來,把沙面抹平,兩個人就蹲在那沙盤邊,還真就塗塗畫畫折騰上了, 還正兒八經去量了裡邊圓簸箕的尺寸。
畫了半天, 桑蘿又盯著那堆大小長短不一的木料, 忽然搖頭:“這個我倒覺得用竹稈做要簡單省事些。
竹子是空心的啊,用粗竹稈做三根主立柱,該做榫卯的地方鋸出個缺口, 橫杆插進去就完事, 不比用木料省事?
圖和尺寸一定,等著沈寧一回來,桑蘿和沈安就拿著彎刀砍竹子去了,折騰半天拖回來兩根竹子, 在院外又是一通處理。
尺寸計算好,對照著沙盤上的圖紙來,一個簡易的四層三角曬架還真不難做,主要就是費時間,鋸立柱和橫杆都是一樣的活計,這一回不用劈開,到最後折騰了近兩個時辰,成功做出第一個成品的時候,倒是沒有再被紮得滿手竹刺,就是……好像也不太穩,把主立柱往一邊扯的話,一不小心容易散架?
桑蘿、沈安、沈寧:……
一大兩小三個傻眼。
“得有一個由外向內的力箍住三根立柱,是不是?”
“應該……是?
瞧吧,這就是上回蓋雞舍能直接把柱腳敲進泥裡的好處了,絕對沒有現在這樣的問題。
正盯著那個三角架發呆,不,琢磨,到底怎麼才能從外給它固定住。
打竹釘?
桑蘿就怕自己一根竹釘打進去,整根立柱劈裂了。
陳有田挑著賣空了的豆腐擔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沈家院外,一家三口對著一個竹製架子盯盯盯。
“乾嘛呢這是?”
一聽這聲音,三人齊刷刷回頭。
專家呀!
“有田叔,快來給看看,這個怎麼弄。”
“有田叔,幫我們看看,這個怎麼弄。”
三個人的聲音格外齊整。
陳有田走到近前,放下擔子,盯著那竹架子瞧了瞧:“上下兩層這樣不行,固定不住,你們做這個乾嘛的?”
桑蘿差點沒忍住豎大拇指了:“您真是行家,一眼就瞧出問題來了,我們這做曬架,往裡邊放我買的那種大圓簸箕,這樣能少占些地方,多曬些東西。”
陳有田尋思你這才是行家吧。
不過到底有多少東西要曬啊,還要做曬架來放簸箕。
想想他們三家現在天天賣的東西,陳有田不問了,十有是弄什麼吃食,也隻有放那後院才能防著人去看了。
“其實很簡單。”他走到近前,拿了一根竹枝量了量竹架橫杆尺寸,轉身就挑了一根桑蘿去了雜枝但還沒用的竹稈,比劃著開始鋸,在粗大的竹子上鋸出一個口子來,再比劃一段,又鋸一個,最後把兩頭做了削窄處理,一邊削一邊招呼沈安:“小安,去點一堆火。”
沈安跑進灶屋裡拿火折子,沈寧幫著架火堆,不一會兒火就燃了起來。
陳有田把竹子鋸了口的位置在火上烤,一邊烤一邊開始彎折。
桑蘿這時才看懂了,原來是這樣。
她忘了,竹子借火烤一烤是能彎折的。
兩處彎折的口子都處理好,陳有田把桑蘿原先用的橫杆取掉,讓桑蘿幾人幫著扶好幾根立柱,用彎折處空出的位置穩穩合攏住其中一個立住,把竹子的彎度敲到正好,再處理第二個彎折,依樣把第二根立住也裹住,竹稈削窄的兩頭正好插在第三根立柱被桑蘿鋸出的孔裡,削一枚竹塞敲進去,做了加固。
剛才困攏了三人好一會兒的問題直接解決了。
最上邊那一層桑蘿沒讓陳有田動手,她自己依樣就能做下來。
陳有田笑著把擔子放下,定了次日一早要的豆腐的量,道:“這些用黃豆吧,東西我一會兒給你送上來。”
桑蘿謝過他,陳有田這才下山去。
~
周家。
周村正媳婦跟回來歇午的男人道:“我今天又買著豆腐了,你猜跟誰買的?”
周村正隻看她一眼,道:“陳家?或者施家盧家的,左不過這三家。”
周村正媳婦:……
“神了你,就是陳有田,沿村挑擔賣的,挑到三裡村的時候我碰上了,賣得都沒剩幾塊了,我買了兩塊回來,問了問,他也沒瞞,說是桑氏關照他家裡的營生。”
她頓了頓,道:“你說,陳有田媳婦那陣子說是跟桑氏一起在縣裡賣野菜,賣的就是這個吧,那陳家現在不是支了兩個攤子?”
周村正嗯了一聲:“也不稀奇,當初不是有傳言說桑氏差些餓死,沈安下山找他三叔借糧門都沒敲開,最後是陳家老倆口主動借了糧和糖送到山上去,才救下了桑氏一條命?救命之恩,怎麼關照也不為過了。”
可見哪,善惡有報。
周村正媳婦挺羨慕的:“應該能賺不少,一天兩個攤子,陳家這是要起來了。”
周村正看著外邊的天,喃喃:“起來也好,日子過起來了,才能把根紮得穩,挺得住風浪。”
周村正媳婦嗔他一眼:“一天天叨叨什麼呢。”
她興興頭頭的:“你說,咱家能不能也問問那桑氏,這豆腐興不興給咱們也幫著賣一賣?叫三郎挑到縣裡去,縣城挺大,應該也不妨著桑氏和有田媳婦的生意吧?”
問了好一會兒,男人沒回話。
周村正媳婦一看,人正出神,她推了推自家男人:“出什麼神呢,跟你說話。”
周村正回神:“說什麼?”
周村正媳婦把話重複了一遍,周村正想了想,搖頭:“輪不到咱,前邊還有施家和盧家呢,陳家都有兩個攤子,前陣子幫著蓋房子的陳家和施家能沒得照顧?”
周村正媳婦不信:“不能吧?帶著這麼多人,那桑氏自己不賣啦?”
周村正笑笑:“想知道是不是還不簡單,你去問問七嫂,看看施家和盧家找沒找七哥辦過所不就清楚了。”
往返縣城少不得過所,施家和盧家要往縣裡去擺攤,那就繞不開要往裡正那裡走一趟。
周村正媳婦一聽還真是,又道:“我也就隨口說說,還真跑去找七嫂打聽啊,犯不著。”
話是這樣說,下午的時候人出去了一趟,回來嘖嘖有聲:“還真叫你料準了,施家和盧家農忙剛開始第二天就找七哥辦過所了,一個是甘氏的,一個是馮氏的。”
周村正一笑,道:“問的七哥?”
周村正媳婦搖頭:“問的七嫂,七哥去縣裡了,說是上邊通知的,所有裡正今天都去縣衙。”
周村正神色微變,原本鬆鬆搭在桌上的手不覺就攥了起來:“所有裡正都去?”
周村正媳婦一臉莫名:“是啊,每次上邊有事讓做,不都所有裡正都去嗎?”
周村正閉了閉眼,抬手揉了揉眉,好一會兒沒說話。
周村正媳婦終於覺著不對,問他:“你這是怎麼了?七哥去縣裡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周村正擺手:“沒事,許是我想多了。”
想了想,叮囑了一句:“要是有糧商過來,今年咱們家的糧食不賣。”
周村正媳婦終於意識到什麼,臉上的不經心收了,肅了神色問道:“怎麼了?”
周村正搖頭:“不清楚,不確定,等七哥回來我去問問,反正今年咱們家的糧食先彆賣。”
“給高價也不賣嗎?我今天去三裡村,聽說糧商今年收曬好的穀子,價格給到了七十三文一鬥。”
這已經比糧店裡現在的賣價要高了,三裡村的雜貨鋪今天聞風就調價了。
周村正聽到糧價漲了,臉色越發難看,搖頭:“不賣,給一百七十三文一鬥也不能賣,今年糧食都得留著。”
周村正媳婦愣愣點頭,男人不說,她也不再問是為什麼,隻把男人說的話都記下:“行,我會跟老大幾個也都交待一聲,糧商來了也不用往家裡引了。”
總歸等晚上七哥回來,男人去確定了消息,定是會跟家裡人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