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樹葉每天中午沈安和沈寧會趁著無人悄悄摘了回來, 桑蘿在陳家吃過午飯後的第一要事就是做酸棗糕了。
因為兩塊胡餅,草屋後的幾個孩子簡直像打了雞血,又對桑蘿這個居然會給他們買胡餅吃的嫂子格外好奇。
自然, 好奇歸好奇, 想親近歸想親近,孩子們其實都怕生又有些靦腆, 沒有誰真的敢湊過去。
一樣情況的自然不止是新來的兩個孩子,可以說, 除了沈安和沈寧,還有吃過餅已經去挖泥挑泥的陳二山, 餘下這些個都是差不多的,尤以沈金為最。
沈金還忘不了那胡餅的香味呢,看到桑蘿回來,那就跟身上長草了似的,一眼一眼往那邊瞧,結果就見大堂嫂一眼都沒看他, 直接進草屋去了。
沈金那腳吧, 挪呀挪……好吧,挪得很少, 跟在原地也沒差什麼。
但沈安是誰呀,一眼瞧出他那點小心思了,提溜住沈金衣領把他挪的那半小步給正了回去。
“想乾嘛呢?你安生乾活,要麼就回你家去,反正不許往那邊湊,我大嫂天不亮就走十裡路去縣裡,現在累得很,要休息, 你不許去打擾。”
事實上沈安很清楚,大嫂今天下午是要處理那些酸棗了。
酸棗能怎麼做成好吃的呢?沈安想了好幾回也想象不出來。
不過那可是他大嫂家的方子,可不能叫沈金這憨貨闖進去看到了,所以沈安盯人那是盯得格外的緊。
沈金彆扭的繼續鋤地掏石頭,他其實也沒膽去。
他就是想表表忠心,讓大嫂眼熟眼熟他呀,好改變一下他從前在大嫂那裡留下的不好的印象。
不去就不去吧,大嫂沉著臉懟他的時候可厲害了,他也不敢去。
桑蘿確實是在做酸棗糕,外邊人多眼雜,她就沒出來,隻是把準備曬棗糕的兩個圓形大簸箕洗刷晾著備用,又打了兩桶水提進了屋裡,後邊所有的工序就都關了草屋的門在屋裡處理了。
酸棗糕這東西做起來並不難,住在山裡的時候,這也是每年酸棗熟了時桑蘿會給自己做的一款零食,做上不少,曬乾以後用盒子密封裝著,這樣的零嘴營養、乾淨又美味,成份還絕對可靠,算是桑蘿很喜歡的一款小食了。
眼下換了個地方,桑蘿做起酸棗糕來也是駕輕就熟,洗煮剝皮,搓棗去核,再把麥芽糖融了分次揉入,這酸棗糕就算是成了,沒多少技巧,費的就是工夫。
取了一早洗晾好的簸箕攤開,用手一團一團揪起再放在簸箕上,趁著它濕軟,用手稍順一順,它就順順滑滑的攤成了一個小圓餅狀。
滿滿兩簸箕,密密的都攤上了,桑蘿把果皮和果核收放好後,這才打開屋門出去。
曬架是沒有的了,她們家連條凳都用來架了床板,但山邊樹卻不少,桑蘿挑了兩棵正好有三根枝椏能做天然曬架的樹,挪了塊大石頭過去,試了試能踩穩夠著,這才回屋把兩個簸箕搬出來架上去,晾曬個三天,這酸棗糕就算是成了。
盧大郎和正好挑泥回來的施二郎隻看到桑蘿搬了簸箕架到樹椏上曬什麼東西,至於是什麼,那就不知道了。
兩人也還有分寸,並不探究這些,心裡覺得多半是沒賣完的蕨菜之類的,他們家婆娘每年也會曬上一些蕨菜乾,收著留到冬天用水泡一泡就又是一道好菜。
乾完這些活計,桑蘿騰出一個空背簍就又給自己紮紮褲腳再灑上些驅蛇粉,裝備妥當進山了。
因為找到了酸棗,她也不急著找陳家借鋤頭去挖魔芋了,屋前屋後大大小小十幾個人呢,酸棗還好在屋裡處理,魔芋卻沒那麼方便,左右不差這幾天了,索性等屋子蓋好再折騰。
喚了沈安和沈寧交待了一聲,又和施二郎幾人打了聲招呼,桑蘿便進了山。
還是昨天那條路,走得深了,桑蘿把背簍裡用荷葉包著的酸棗果皮取了出來,選了塊落葉腐化的土層較鬆軟的地方,用石斧淺刨了個坑,就一埋了事。
至於果核,酸棗核原是一味中藥材,分好幾種炮製方法,其中一種是曬乾,但在家裡曬顯然不合適,做好的酸棗糕人家就算偷偷看了也認不出是什麼做的,這酸棗核卻是看一眼就知是什麼東西。
村子裡誰沒吃過酸棗呢,在桑蘿那邊,南酸棗還有個彆名叫五眼果,果核的特征可不要太明顯。
所以桑蘿也不處理,隻準備晚上洗淨晾一涼,明天用布袋子裝了,帶去縣裡藥房問問看收不收再說。
今天進山還是撿酸棗,大自然的饋贈,趁著果子成熟的季節多多備貨才是正理。
因為做酸棗糕很花了些時間,等桑蘿撿了一背簍的酸棗出去時,已經是吃晚食的點了,原本熱鬨的草屋邊這會兒已經安靜下來,隻有沈安和沈寧兄妹還在屋外乾著活等著她。
一見桑蘿回來,兄妹兩都鬆了口氣,放下石鋤就迎了過來。
“大嫂,你走得很遠嗎?”
到底是進山,見天色漸暗了人還沒回來,兄妹倆不是不擔心的。
桑蘿笑道:“還行,就比昨天稍進得深了一點兒。”
沈寧攢了細細的眉:“大嫂以後出去得太晚了彆走太深呀,天黑了在山裡很危險的。”
“行,以後注意。”兩孩子是真暖,桑蘿應得也很痛快,四下看看,問:“都去吃晚飯了嗎?你們怎麼沒一起下去。”
沈安彎了彎唇:“我們不餓,就等等大嫂。”
又踮起腳尖去看桑蘿背後的背簍,見是野菜,小聲問:“下面是酸棗嗎?”
沈寧也激動,指了指屋側方向:“大嫂昨天撿回來的那些下午已經做好了嗎?”
她和二哥都看到架在樹上的大簸箕了,好奇得不得了,奈何個子不夠高,想看也看不著。
桑蘿笑了起來,點頭:“還得曬個三天,晚上再做一批,到時候給你們嘗一嘗新鮮的酸棗糕,不過對外可不能叫這名兒,得換個名才行。”
不然原料是什麼都自己漏了。
兄妹倆齊齊點頭,心裡記下,以後就算家裡賣這個,他們對外也不能說漏嘴。
沈寧原本因為下午乾活沒能看到大嫂怎麼做酸棗糕還有點遺憾,現在聽到晚上還做一批,尤其是還能給她和二哥嘗一嘗新鮮的酸棗糕,眼睛都亮了:“可以給我們吃?”
麥芽糖可貴的,而且大嫂今天還給他們買胡餅了。
“給呀,自家做的還能不舍得吃?走了,你倆收拾收拾洗洗手下去吃飯,一會兒跟你們陳阿奶借幾個大簸箕,晚上咱就能把這一背簍的也做出來。”
她們不去,怕是陳家那邊會等著,開不了飯。
沈安和沈寧倒是沒想那麼多,就是聽到晚上做棗糕,兄妹倆整個人都有勁兒了,連忙去洗手。
桑蘿也把背簍放回了屋裡。
臨要出門的時候,都已經走到屋外了,沈安想起什麼,不走了:“大嫂,我在家守著吧,你給我把吃的帶回來?”
在沈安看來,現在他們家可不隻是做神仙豆腐,還有酸棗糕了,這都是他們以後過日子的指靠,現在屋裡放著一簍子酸棗呢,這要被村裡的人摸進來翻到了,以後他們酸棗糕往外一賣,不就被人猜出是用什麼做的了?
對於他大嫂家的方子,沈安守得是相當嚴密的,說是嚴防死守都不為過。
這麼一想,他都不用等桑蘿回答,定了心不走了:“就這樣吧,大嫂,你和阿寧下去吃,給我帶點兒飯回來就行。”
桑蘿略一想就知道小孩兒顧慮什麼了,心下是真覺得熨帖,剛穿越過來時是真的窮,一窮二白。
當然,現在也仍是窮,每天賺的錢基本都換了糧食和家什,手上並沒有積攢下幾個,為了不張揚,糧食她都是算著買,每天買一些,並沒有存下什麼來。
就這樣,桑蘿現在錢袋裡也沒攢下一百個錢。
半夜起來做神仙豆腐,天不亮就出門擺攤,一天來回走二十裡,說起來似乎隻有寥寥幾句,日複一日做起來,是真的累。
但這兩個孩子就是能懂事到讓桑蘿再辛苦也不覺得累,因為從來都不是她一個人在努力,兩個小孩兒人小力薄,卻儘著自己最大的努力為這個家在付出,在守護這個家,也會守護她。
從來都是一個人的桑蘿,是成了這個世界的桑蘿後,才在這兩個跟她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身上認識到了有親人、有夥伴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她拍拍沈安腦袋:“好,那辛苦我們小安了,大嫂一會兒給你把吃的帶上來。”
好像被誇了?
而且這一句我們小安,是沈安第一回從大嫂口中聽到這樣親近的話語。
小孩兒有些激動。
他年歲說小其實也不算小了,尤其從小沒了爹娘,後來又沒了大哥,他是哥哥,要護著妹妹的,原就比同齡人早熟一些。
有些事沈安也懂,比如大嫂隻是落難被三嬸半袋糧換回來的,並沒有真的嫁給他大哥,村裡人娶媳婦他也看過,要穿喜服拜天地的,那樣才是成親了。
所以,大嫂如果真的較真起來,其實並沒有要養著他和妹妹的責任。
沈安心裡其實都知道,內心深處,其實也擔心害怕彷徨過。
但大嫂從來沒想過要扔下他們,餓得隻能吃糠的時候沒有,現在也沒有,且這些日子,待他和妹妹是真的好。
然而這種發自內心的親近,我們真是一家人的那種感覺,沈安是在剛才才特彆清楚的感受到的。
他有些激動,激動得舌頭仿佛都繞了圈、打了結,似乎不知道怎麼說話了,好一會兒才捋順:“我不辛苦,大嫂才最辛苦。”
那種歡喜又急切的想要討好或是貼近一個人的心情,沈安形容不來,隻是眼睛彎彎的笑著,催道:“大嫂快去吧。”
他想,等會兒正好沒事,他就把神仙樹葉都洗了,這樣大嫂晚上回來就能少乾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