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虎娃真的要生氣了, 江啟停止了笑容，沉下心去想了想，在他沉默的期間, 虎娃心也高高的提起, 像是等待著宣判。

這個問題，江啟先前其實也有想過, 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隻是他並未想過虎娃和齊明月耽擱這麼久居然是因為他的關係, 或者說，也是因為全家人生存的關係。

他問道：“齊姐姐知道你的這些想法嗎？”

虎娃回答道：“她知道, 我們的想法都差不多。”戀人在他們的心中重要，但沒重要到因為對方連累到自己的家人。

江啟點點頭。

而後, 江啟才斟酌著字句，說道：“你們若是真的想在一起, 那就在一起吧。”

虎娃停下了腳步, 看向他：“然後呢, 皇上會怎麼想，他還會如之前那般待你嗎？”

官位是有了, 但小六人單力薄, 要是失了皇帝的喜愛, 少不了其他人會想把小六拉下馬, 皇帝後宮如今又到了不少的新生皇子，這可都是小六的功勞啊。

江啟歎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但結果應該也不至於太糟, 再說褚家本身也是好人，以前還給了我天山雪蓮，我本來也打算要是有可能的話, 就幫他們家一把，至少彆讓戰場上的將領死於這些莫須有的事情當中。”

相對的，他也理解皇帝對於褚家的忌憚 ，這是屁股決定腦袋的事情。

“我儘力而為，要是實在不行，我也沒辦法。”

為了彆人家，就賠上自己的命，江啟的思想覺悟暫時還沒有那麼高，和褚家之間，褚家給了他天山雪蓮，他也治好了褚老將軍的風濕，治好了齊明月臉上的傷疤，嚴格來說，他也並不欠褚家什麼了。

願意出手，隻是作為一個正常人，對於精忠報國將領的不忍。

虎娃默了默，“小六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總而言之，不要因為我就做的更多了，要是真的害了你，怕是我萬死也難辭其咎。”

江啟拍了下他的肩膀，臉上揚起笑容，“說什麼呢，我是那樣的人嗎？我自己知道分寸的。”

虎娃也勾起了嘴角，心道你明明就是那樣的人，為了家人，能做的太多了。

江啟想想又道：“要是可以的話，你們的親事可以再等等，等我到時候找機會在皇上面前過了明路再說，就是要等太久的話，對齊姐姐的名聲似乎不太好。”

女孩子到了年紀不出嫁，總是會引起旁人的非議。

虎娃的眼睛亮起，他本就在先前聽到他們親事對江家對江啟影響不會小，而感到沮喪，現在聽到有回轉的餘地，心裡瞬間就充溢著驚喜：“沒事，我們可以等，都已經等了這麼久了，也不怕再多等一會兒了。”

江啟叮囑道：“那你記得好好跟齊姐姐說，你一個大男人自然沒人說什麼，但女孩子不一樣，她會被人背後議論的。”

“我知道了。”虎娃依舊是喜滋滋的，並沒有因為江啟的話而有什麼改變。

他這樣倒不是不心疼齊明月，而是因為他了解齊明月，小六肯這麼說，也就是明確說明了會幫褚家，能夠得到這個承諾，對於齊明月來說，應該是最值得高興的了，相比之下，那些非議也隻是小事罷了。

在這上面，齊明月已經遭受了許多年了，不至於一下就被打垮了。

江啟叮囑過後也沒管其他的了，人家小情侶的相處，不需要他來處處指手畫腳。

事實也和虎娃所想的一樣，在他把江啟的態度告訴齊明月之後，相比婚期的延遲，齊明月對褚家的前景顯然更關心。

她神情激動，眼睛的高興都要溢出來了，“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了。”虎娃道：“我怎麼會拿這麼大的事來跟你開玩笑。”

齊明月歡喜的跳起來，一會兒之後，她又看向虎娃：“我……”

虎娃搖搖頭，“不用跟我說抱歉，你若是什麼都不顧的人，也就不是我喜歡的那個人，更何況我們都一樣。”齊明月做不到不顧一切來愛她，他也做不到不顧一切去娶她。

他知道齊明月固然有想要小六幫忙的心思，但也不是強迫，齊明月和他一樣，都怕連累到了小六。

她這般正直的心性也是最初吸引他的引子。

而他們之間，有些事不需要明說，都能互相理解包容對方。

虎娃這邊小情侶和和美美，江啟那邊還在繼續養身體，不過在說過要幫褚家之後，他也開始關心起其他的事情了。

他問著杜為，“莊子上種的那些東西如何了？”

杜為臉上露出喜色，“確如大人之前所言，那棉花做出來的衣服極為暖和，做的被面也很柔軟，要是能讓整個大乾的百姓都用上這個，到時候恐怕會凍死的百姓就要少些了。”

倒不是杜為本身的思想這麼高尚，身為一個小廝，還有處處想著百姓，而是他跟在江啟身邊這麼久，知道江啟出海去找這些東西為的就是百姓，所以他說話自然也就那樣了。

江啟應了一聲，而後道：“海上的船隊有消息了嗎？”

杜為道：“那邊來信說找到了大人所說的東西，他們買了很多帶回來，大概要等上兩三個月就會到京城。”

“那就好。”江啟道。

在當初琉璃在海外賣得很好的時候，江啟就讓船隊出海，去尋找他記憶中的土豆紅薯棉花這些。

在這個時代，譬如說辣椒就已經傳到了這邊，但是其餘的東西並沒有。

他自己在係統簽到裡也有這些種子，但數量太少了，彆說在全國範圍內普及，能夠自己一家人吃就已經吃力了，所以他才會派人去海外找。

這樣回來的東西，也能擺在明面上，不用找借口i了。

之前船隊就回來過一次了，今年是第二次出海。

這些東西，江啟原本是拿來討皇帝歡心的，能有高產的糧食作物，有讓平民也保暖的東西，是提高皇帝在百姓心中聲望的一大利器，皇帝的位置越穩，皇帝也就會更依賴信重他。同時對百姓也很有利，現在還可以加上另一個效用，那就是緩解褚家的危機。

隻要百姓們擁戴皇帝，改變百姓隻知褚家，不識君的局面，那褚家的危險性自然就會小很多。

但這也不是全部，民間的聲望很好化解，畢竟百姓們隻要自己能吃飽穿暖，那麼對於生活，他們也就知足了。

若不是被逼到絕境，百姓們很難被煽動謀反。

真正棘手的是褚家在軍隊的聲望，這才是皇帝最忌憚的。

在軍中，皇帝號令比不上褚家的人有效，若是褚家真的想反，怕是那幾十萬軍隊真的會跟隨褚家。

立場不同，誰在皇帝那個位置，也不容易睡得著覺。

皇帝和褚家的感情不厚，褚家也不是在皇帝手中才慢慢發展起來的，褚家是武將世家，這樣的情況下，皇帝對褚家的信任不足。

讓皇帝去指望手握重兵，隨時有能力謀反的臣子一輩子忠心不變，以當今的多疑來說，很難。

就算現在褚家沒有謀反的心，那幾年後，幾十年後呢。

他們對於皇帝的忌憚心中可有感到委屈？

褚家老將軍是退下來了，但褚家的兩個兒子又頂上去了，而且看起來褚家兩個兒子在用兵上都很有天分，在軍中很快就繼承了老將軍的威望，收服了下面的將士，褚家倆兒子還能至少活個幾十年，他們兩個年輕力壯，並沒有想要解甲歸田的意思，矛盾自然就更深了。

這意味著接下來的幾十年，幾十萬軍隊還會在褚家手中。

這後面該要如何做，江啟也還沒想好，褚家氣勢已成，不好動，他和褚家兩兄弟的接觸很少，並不知道他們是如何想的。

尤其是褚家的老大，他還沒見過，隻知道這是個很有城府很有能力的青年男子。

說到底，對褚家敬重是真，但江啟也不敢打包票就認定褚家真的沒有謀反之心了。

就算褚老夫人和齊明月在他面前表現的有多淳樸忠心，忍辱負重，處境可憐，他也沒有放下絲毫的警惕，去幫褚家也不是那種意義的去說服皇帝放權、用人不疑，去共情褚家。

以後暫且不知，但至少現在，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江啟是希望由現在的皇帝來坐。

這也算是……感謝皇帝一直以來對他的知遇之恩？

不得不說，就算江啟在幫助皇帝保養身體上做的很成功，但他也確實覺得皇帝對他是真的很好。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加重皇帝的籌碼，軍中的士兵也是有家人的，隻要所有的百姓都過得好，沒人想要天下再起紛爭，那士兵也未必會真的願意一直跟著褚家。

江啟站在窗邊，神情自然的看著窗外的景色，似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沒人能察覺出他內心到底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