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62章 ?(1 / 1)

酈嫵幼時偶爾也會在大節大宴時隨父母進宮赴宴。

彼時她年齡還小, 被父母兄長寵得有些肆無忌憚,怕她這樣的性子進宮會衝撞到宮裡的貴人,因而每次進宮之前, 祖母都會反複叮囑她務必注意這注意那, 並將後果說得極為嚴重。

一開始酈嫵因著對皇城和皇城裡的貴人們充滿好奇而乖巧地聽了, 進宮後也是小心翼翼,誠惶誠恐,遇到天潢貴胄, 連頭都不敢抬。

以至於她雖然入宮幾次,卻連皇帝皇後, 包括太子皇子公主妃嬪們的模樣都沒看清過。

宮裡規矩太多, 這也約束那也約束,漸漸地酈嫵就不愛去了。

後來在少女情竇初開時遇到容謹之後, 為了能多與容謹見面,酈嫵又開始纏著父母兄長,在宮裡舉辦大宴可帶家眷時,將她也帶了去。

因著容謹的姑母就是當今皇後,容謹和太子是表兄弟的關係,他們的關係也非常不錯, 經常會在一起說話閒聊。以至於酈嫵在關注容謹的時候,不免也注意到太子。

太子的姿容氣度,與容謹各有千秋。甚至關於他的“文韜武略俱佳”,“為人光風霽月、雅正高潔”的聲名,酈嫵也有所耳聞。

但那時因為並未在意這個人,而且對方身份太高,就像一個虛無而神聖的高高在上的影子,總感覺太縹緲, 離自己太遠,所以酈嫵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容謹的緣故,順帶注意到太子之後,酈嫵又覺得他冷肅的表情,與生俱來的威儀,讓人不敢親近。甚至連他偶爾不經意間朝自己瞥過來的眼神,都讓酈嫵內心莫名地發怵。

儘管酈嫵被家人寵得驕縱,但隨著她長大,容貌身段越來越妖媚,伴隨的評價大多數也並不好,酈嫵隱隱約約知曉這些,也從不在意。可不知為何,卻總覺得自己在太子那沉靜無波的目光下,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那種感覺說不上來,就像是天家的威儀以及太子的嚴肅板正,顯得她好像不夠莊重似的……很古怪很莫名其妙的一種心情。

直到有一回,也是宮宴上,酈嫵被蕭訣糾纏得煩不勝煩,奪路而逃,在拐角處不小心撞到一個人,差點摔跤,下意識伸手一抓,拽到那人的腰帶。

她抬起頭,看到太子緊皺的眉頭,察覺到他僵硬得猶如鐵板一樣的身軀,頓時覺得心都涼透了。

彼時太子無比快速地拂開她的手,退了幾步,離她遠遠的。

那種恨不得退避三舍的疏離姿態,讓酈嫵隱約明白往日裡太子看向自己時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了。

——是嫌棄。

酈嫵從來沒有被人這般明晃晃的嫌棄過,尤其是來自一個身份高貴的年輕男子的嫌棄。

往日裡就算是彆人閒言碎語說酈嫵什麼,她都不甚在意,卻在太子這裡頭一回嘗到了鬱悶和難受的滋味。

以至於她後來跟林婉柔和唐燕如說起這些時,十分的憋屈和憤慨。

再之後,酈嫵跟容謹傾訴心思,無意中被太子聽到時,太子那玩味的表情和微諷的眼神,更是令酈嫵無比氣憤。

漸漸地,她對太子雖然有所畏懼,但私底下卻越來越不敬,許多時候跟林婉柔和唐燕如提起太子時,甚至大膽地直呼其名諱。

那時候酈嫵知道自己跟容謹今生注定無緣,因而對自己這輩子的姻緣也徹底灰心喪氣,至於自己今後會嫁給誰她也並不在意,甚至還想過終生不嫁的可能。

也想過自己最終可能會為了不讓家人憂心,最後隨意嫁一個他們給自己挑選的、自己也不那麼抵觸的世家之子,渾渾噩噩度過此生。

但酈嫵是絕對沒有想到自己最後會嫁給太子。

而她從最初的驚愕意外,慢慢地隨遇而安,再到進宮接受教導的幾個月裡與太子接觸下來,發現自己過去對太子的印象,似乎顛覆了許多。

隻覺得他時而冷肅刻板,時而戲謔逗弄。有時體貼,有時冷淡。而大婚入住東宮之後,更讓人覺得顛覆地是,從前以為高高在神壇之上,沒有七情六欲的人,也會跟普通的男子一樣,有欲求,有渴望。

這樣反複無常,表裡不一的太子,卻顯得更加鮮活了,甚至常常撩得酈嫵心慌臉紅,不知所措。

嶽州之行,更加深了酈嫵的這種印象。

這哪裡是什麼光風霽月,雅正高潔的聖人,也一樣是個貪圖美.色,時時刻刻總想著那事的登徒子!

*

天空好像漏了個大窟窿,大雨如瓢潑一般傾瀉而下。

一行車隊艱難地行走在曠野小道上。

德福穿著蓑衣,戴著鬥笠,坐在外面的車轅上趕馬車。雨勢太大,天空灰暗,前方更是起了一片白茫茫厚沉沉的雨霧。視線完全受阻,眼前除了嘩啦啦的雨水,什麼都看不見。

連地上的路都看不清楚,隻能感覺到馬車顛簸得極為厲害。

“這路也太難走了。”德福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忍不住小聲嘀咕。

馬車內,酈嫵衣襟鬆散,伏在蕭衍懷中,腦袋枕在他的肩上,咬著他的衣袍,被梗得輕嗚出聲。

距離上一回已經七、八日了,儘管太子一開始還慢條斯理地逗她,甚至還耐心地給她做充分的準備,可一旦擠進之後卻顯得極為急切。

酈嫵面頰酡紅,因為耐受不住,眼裡甚至集聚了不少淚水。泛紅的眼眸裡,儘是氣惱和控訴。

什麼“這是馬車裡,孤又不能對你做什麼”,都是謊話!

酈嫵以前也決計想不到,這種事不僅可以在屋內、在野外,甚至還能在這馬車狹小的空間裡……完全不分時間和地點。

雨越下越大。

因著是夏季,這瓢潑的雨水打濕在身上,倒也不冷。隻是也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候,也不知曉前方還有多久才能遇到歇腳的客棧或者驛站。

就怕天黑了還找不到落腳之地。

德福心下焦急,忍不住一揚馬鞭,“啪——”地一聲,馬鞭攜著雨水,在馬背上激起一片水霧。馬兒吃痛,嘶鳴一聲,揚蹄狂奔起來。

“唔——!”

淅淅瀝瀝的雨聲裡,似乎夾雜了一聲嬌細的輕呼,聽得不太分明。

德福疑心是自己聽錯了,凝神側耳細聽了一下,卻是除了雨聲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聲音了。他挽緊韁繩,趕著顛簸劇烈的馬車,穿過茫茫雨霧,往前方奔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雨勢漸小,德福抬起眼睛,望向遠方,忽然驚喜地呼道:“殿下,前方似是有一座驛站,我們要停下歇息嗎?”

“好。”太子的聲音從馬車廂內傳出,帶著模糊的低沉與暗啞。

等到抵達了驛站,雨也停了。

幾輛馬車停在驛站門口,後面馬車上的德保、琉璃、洛離幾人紛紛下了馬車。

德福上前欲要幫太子和太子妃掀開車簾,卻聽太子道:“不用。你們先上去,安排好房間。”

“是。”德福訝異了一瞬,然後收回手,跟著德保、琉璃和洛離他們幾人分彆拿了包袱用品先行進了驛站。

馬車內,蕭衍幫酈嫵整理好衣裳,目光瞥了一眼一地狼藉和水跡的馬車地板,抬手摸了摸她潮紅微燙的臉,笑容微深,“幸虧下了大雨,否則連孤都不好解釋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酈嫵趁機咬了一下他的手,氣惱道:“你還說!都是你,偏要在這裡……”

蕭衍又笑了一聲,顯得心情極好:“嗯,都怪孤。”

他將酈嫵的衣裳整理好,就將早已綿軟無力的她抱起來,掀起車簾,下了馬車,直接抱進了驛站。

在驛站大堂處,兩人居然遇見了一個極其意外,甚至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殿下?”謝雲棠看到將酈嫵抱進來的蕭衍,直接驚呼出聲。

蕭衍雖然對在這裡看到謝雲棠覺得有些詫異,但也隻是疏離地點了點頭,沒理她熱切而驚愕的眼神,抱著酈嫵繼續往前走。

擦身而過的時候,酈嫵從蕭衍懷裡微微抬起頭,與謝雲棠憤懣又複雜的視線撞上。

看到謝雲棠,酈嫵有些詫異,忍不住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而且謝雲棠身為一名世家貴女,身邊隻跟著一個貼身丫鬟,沒有帶太多隨從,出現在這離皇城不知幾十裡還是上百裡的荒僻驛站裡,這也這太奇怪了。

謝雲棠咬著唇,看著窩在太子懷裡的酈嫵,語氣極差地道:“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這是我的自由,不勞煩太子妃憂心了。”

“哦。”酈嫵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她才懶得管謝雲棠呢,不過是好奇地隨口一問。因為謝雲棠這個樣子莫名地讓她想起曾經離經叛道,獨自離家出走的自己。

彆說,酈嫵的直覺還是很準的。

謝雲棠此次確實是瞞著家人,以出門會友的理由,獨自出了皇城——為了尋太子而來。

因為當初酈嫵是男扮女裝喬裝跟著太子出來的,因而謝雲棠得知的消息是太子此次出巡並未帶女眷。且前些日子她從自己的表哥蕭訣飛鴿傳書的消息裡,得知太子正在回京之程。

於是,謝雲棠便帶著自己的一名貼身婢女,沿著官道一路而行。沿途在驛站歇息時,盯著來往馬車行人,期待能和太子來個不期而遇。

剛剛她看到德福和德保進來時,就欣喜無比。

結果太子她是幸運地遇到了,卻沒想到酈嫵竟然也在這裡。

甚至她還是被太子抱在懷中?

怎麼會這樣?

不是都說太子不寵太子妃,新婚夜都冷落她,一直沒跟她圓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