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40章 越是這樣道貌岸然的,到最後……(1 / 1)

“不思歸”是一幢四重高的小型圍樓式樣的高樓, 在這一條燈火通明,火樹銀花的長街儘頭,極為顯眼。

蕭衍和陸鑒之、沈星北踏入“不思歸”的正門時, 一位鴇娘立即帶著幾名花枝招展的姑娘熱情地迎了上來。

走到近前時, 秦媽媽的腳步頓了一頓。

今日蕭衍並沒有刻意站在前方或者中間位置, 而是和陸鑒之一左一右地站在沈星北的身側。

沈星北身板筆直,相貌俊秀。此刻穿著一身斯斯文文的錦袍,端起樣子來, 也是一名少年公子的俊模樣。可秦媽媽的目光掠過沈星北和陸鑒之, 還是精準地落在蕭衍身上。

縱然她迎來送往,見多識廣, 但是像這般出眾的人物, 確實也很少見。眼前這位公子雖然面色平和淡然, 可那通身氣質,矜貴疏離,分明是長期居於高位者才會有的氣勢,藏也藏不住。

擁有一雙毒辣眼睛的秦媽媽,立即就意識到這位公子身份非凡。

她頓住腳步的時候, 她身旁跟著的幾位姑娘已經熱情地迎了上去,圍住了蕭衍一行人。

陸鑒之和沈星北被幾位花娘挽著胳膊,僵著身子, 耐著性子站在原地沒動。

蕭衍不動聲色地移了移腳步, 避開了一名姑娘的接近。

見他一副冷冰冰拒人千裡的嚴肅模樣,秦媽媽微微挑眉, 倒也沒有太過意外。

心裡思忖著,這種初來乍到時一臉嚴肅,清高正經的主子, 她可是見太多了。因著身份尊貴,一開始都很端著,可到最後,哪個不都是走下神壇,跟大家一樣地尋歡作樂?

而且越是這樣道貌岸然的,到最後越是比誰都玩得瘋。隻要他沾了玉娘的身,不怕他不著迷沉淪。

目前她就暫且順著他。

秦媽媽揮了揮手,讓那些姑娘們下去了,不再圍在蕭衍身邊討他反感。然後笑著問道:“三位公子光臨,可是慕哪位姑娘名聲而來,或是隻來吃吃酒水,賞賞歌舞?”

陸鑒之笑眯眯地道:“我等初來乍到,還不太了解,能否請媽媽引薦一下?”

秦媽媽笑著點頭,然後招了招手。裡頭廊下立即快步走來一名穿著花裡胡哨華麗袍子的年輕男子。

“高齊,你來給三位公子引薦一下。”秦媽媽福了福身,退了下去,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那年輕男子搖著折扇,笑眯眯地迎了上來。“在下高齊。三位公子有何要求或問題,儘可問在下。”

陸鑒之道:“聽聞‘不思歸’有一花魁牡丹,和一頭牌玉娘,是最受歡迎的。不知這兩位,區彆在哪裡?”

高齊一邊彎腰抬手示意他們往裡頭走,一邊笑著問:“三位公子是第一次來‘不思歸’的吧?”

“正是。”陸鑒之點頭。

他們初來此地,一看就是生人。但來“不思歸”裡尋歡作樂的,經常有外地人,所以他們倒也不顯得突兀,直接承認比遮遮掩掩更好。

“嘿嘿,我就知道。”高齊邊走邊搖著折扇,一臉得色。“你們初來乍到有所不知,這‘不思歸’裡啊,玉娘比花魁牡丹更受歡迎。來這裡的,無人不是為了慕玉娘的名而來……”

“是嗎?”沈星北忍不住問。“可是聽說花魁不是長得更好看一些嗎?”

高齊笑道:“花魁牡丹確實是咱‘不思歸’、甚至可以說是整個嶽州城裡最漂亮的一個。但是……這些花娘啊,長得好看的不一定是最受客人歡迎的。”

“這是如何說法?”沈星北好奇地問。

高齊一臉曖.昧:“若隻是看著嘛,那自然是漂亮的更賞心悅目。可若是享用起來,那些天生媚骨,內媚體質的,著實妙極,最為得趣,是最令客人食髓知味,欲罷不能的……”

“所以啊……”高齊接著道:“這‘不思歸’裡,最受歡迎的不是花魁牡丹,而是玉娘。因為她就是個罕有的內媚體質,隻要一沾上,嘖嘖,那可是銷魂蝕骨,快活逍遙,從此再也難以忘掉……”

他們往裡頭走,邊走邊說的時候,蕭衍微微掀起眼皮,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周圍。

這“不思歸”說是圍樓,也不完全算是圍樓。因為中間本該是天井院落的地方,建有一個巨大的、圓形的露天高台。

高台四周築有古老的四大神獸雕像,高台台面刻有繁複的不知名花紋,一階階石梯通往高台之上。

有許多大一點的風.月之地,煙花之所,都築有歌舞高台,但無不妝點得花紅柳綠,靡麗綺豔。沒有哪個像“不思歸”這樣,在綺麗中卻隱隱透出一股詭異的沉重氣息。

若不是正中央鋪著繁複花紋的華麗地氈,這高台作祭台來看,似乎也符合。

不過,大概也隻有蕭衍心裡覺得這高台有些違和。因為此刻高台上面,十來名舞姬伴隨著絲竹聲正在扭腰擺臀,歡歌盛舞,妖嬈舞姿吸引了眾多目光和喝彩。

圍著高台一圈,一重重樓宇裡透出明亮光芒和歡聲笑語,簷下一盞盞紅燈籠,喜慶又熱鬨。

高齊將他們往樓上迎,然後遺憾地道:“三位來得著實不巧,今日玉娘被客人包場了。不過在下可以幫幾位預定後日的場子……”

蕭衍這時才開口:“無妨。高公子幫忙薦一位姑娘給我們彈彈琴唱唱曲就好。”

“好嘞。”高齊將他們引入一個雅間,然後就出去安排了。

雅間內桌椅幾凳齊全,蕭衍選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目光透過窗牖,望向外面。

“明日我再來探探底細吧?”借著外面的歌舞和四周歡聲笑語的喧囂聲,沈星北壓低聲音道:“此地汙濁,殿下就不用再來了。”

蕭衍沒說話,忽地收回視線,皺眉看了看屋內桌案上點著的香爐。

陸鑒之叮囑沈星北:“若是你一個人來,一定要注意。在外面酒你可以亂喝,這裡就不要喝太多,尤其是女人一定不要碰。你定力太差,不比殿下。如果出了事,拖累了殿下,彆說殿下不原諒你,我也第一個不原諒你。”

沈星北連連點頭:“知道。”

*

酈嫵坐在廂房內靠窗的位置,從案幾上琉璃洗淨端過來的枇杷裡,選出一顆順眼的,慢慢地撕去金黃色的柔軟果皮。

枇杷果肉金黃瑩潤,嘗起來酸甜鮮嫩。但她隻吃了一顆,就有些不耐了。“琉璃,我們出去逛逛吧?”

琉璃望了望窗外的天色,驚訝地問:“現在出去嗎?”

“是啊。”酈嫵道。“天才剛黑,時辰還早,這麼早也睡不著。”

“可是……”琉璃有些猶豫。這裡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地,太子又外出了,她不敢讓酈嫵一個人出去。

“不走遠,就在附近看看。”酈嫵道,“讓洛離跟著就行。”

琉璃這才點頭,給酈嫵擦淨了手,然後拿了一件披風給她披上,跟她出了門。

才來了兩日,畢竟對嶽州城還不熟,又是晚上,酈嫵確實沒有走遠,隻去了隔壁的“永春堂”逛逛。

“永春堂”內燈火通明,晚間還有人光顧,隻是不多,三三兩兩幾個人而已。酈嫵讓琉璃和洛離在外面候著,她一個人走入“永春堂”裡面。

見酈嫵進來,顧依依立馬從櫃台後方走出,迎了過來,笑盈盈地道:“景姑娘。”

酈嫵:“……”

昨日顧依依竄門時,她自稱是蕭衍的妹妹,所以顧依依這會兒便稱呼她景姑娘。

酈嫵輕咳一聲,笑道:“你可以叫我酈姑娘。”

顧依依沒有多想,以為這是她的名字,便點頭改口:“酈姑娘,晚間過來,是有什麼事嗎?可是身體有不適?”

酈嫵搖頭,笑道:“無事,就是來找你聊聊。”

“好呀。”顧依依十分熱情,“正好現在也不忙。”

她將酈嫵帶到大堂旁邊的茶幾坐下,給她倒了茶水。“這是我自製的涼茶,加了點桃花乾花和花蜜,不知你喝不喝得慣。”

酈嫵很捧場地喝了一口,然後滿臉讚賞:“真好喝,茶水原來還可以這樣搭配啊。”她慣常喝的都是各地名茶,倒是極少喝這類配製茶水。

顧依依見她又抿了幾口,顯見得是真心喜歡的,也很高興,坐下來跟她繼續聊著。

“你們是從京都來的?聽說京都極為繁華熱鬨,你們怎麼會遠道而來嶽州?”

酈嫵向她湊近了些,神神秘秘地道:“我跟你說哦……我和兄長是因為各自被家裡安排跟不喜歡的人定了婚約……我們這是逃婚出來了。”

顧依依“呀”了一聲,滿臉驚怔:“居然還真有人逃婚啊?我以前隻在話本子裡見過這種事。”

酈嫵笑了一笑,沒有吭聲。

她本來就是從話本子裡看的,然後現在就隨口拿來用了。

兩個年輕姑娘,都是外向性子,你來我往地聊著。顧無涯隻在酈嫵進來那一會兒,朝她點了點頭,然後就一直在櫃台後方忙碌。

酈嫵注意到來來往往的客人都喊顧無涯為“顧神醫”,等顧無涯忙完也走過來時,她忍不住笑吟吟地道:“原來顧公子還是一位神醫?”

顧無涯面色溫和,搖頭笑道:“在下隻是普通大夫,是鄉親們謬讚罷了。”

“哪裡呀!大哥你就是謙虛。”顧依依對酈嫵道:“之前還有貴人來請我大哥,說是要重金聘他為府醫,甚至還說要舉薦他為宮廷禦醫,他都拒絕了呢……”

酈嫵驚訝:“這麼厲害嗎?”

顧依依點頭:“是呀。”

顧無涯隻是笑著搖頭,也坐下來跟她們邊喝茶邊聊。

蕭衍踏進“永春堂”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酈嫵和顧氏兄妹相談甚歡,巧笑嫣然的模樣。

雖然他腳步聲並不重,但大概是他的氣場太強,顧無涯也比較敏銳,立即就察覺到了,偏頭朝門口望來。

酈嫵注意到顧無涯的視線,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蕭衍。

她連忙起身,對顧無涯和顧依依道:“我哥哥來找我啦,我先回去了,下次再來找你們玩。”

顧無涯和顧依依起身相送。

看著酈嫵和蕭衍遠去的背影,顧依依捏著自己衣裙上的一條流蘇,慢吞吞地問:“大哥,他們真是兄妹嗎?”

顧無涯搖頭:“不知。”

顧依依又道:“感覺長得不像呢?不過都挺好看的,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親兄妹也不一定長得像。”顧無涯轉身走回屋內。“你看我們倆長得像嗎?”

“說得有理。我們倆一個像爹,一個像娘,自然是長得不像的。”顧依依點頭,也往屋內走,“興許景公子他們兄妹倆也是這樣。”

顧無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看上那位景公子了?”

“什麼呀?!”顧依依聽到他這句話,差點跳起來。面上瞬間一紅,支支吾吾道:“我、我哪有,你彆胡說!”

顧無涯走到櫃台後方,抬頭瞟了一眼自己妹妹通紅的臉頰:“趁早彆起心思。那位公子,氣度不凡,怕是身份極為尊貴,咱們高攀不起。”

“我沒有啦!”顧依依羞惱不已,反扯上自己的兄長,“你自己才是,彆看人家妹妹長得好看,就動心哦……”

顧無涯理著櫃台上賬冊的手指一頓,然後淡淡道:“不會。”

*

酈嫵和蕭衍並行往住處走。

一起進門時,挨得較近,她聞到了蕭衍身上傳來的胭脂水粉味,不由地皺了皺鼻子:“殿下你身上什麼味道啊?太香了。”

不僅香,還有種奇異的感覺,多聞幾下會讓人心跳加速,腦熱意亂。

蕭衍雖然沒有讓任何花娘近身,可是“不思歸”裡處處是濃鬱的脂粉香氣,他在那裡呆了一晚上,自然也是被熏了一個晚上,此刻還殘留著些許氣味。

這些香,不僅有胭脂水粉香,還有雅間內的熏香。“不思歸”裡的熏香,帶了些催.情助興的效果。

見酈嫵問,蕭衍往旁邊讓了讓。他去屋內拿了衣物,出去就著冰涼的井水洗了個澡。德福和德保給酈嫵抬來了熱水,倒入浴桶,再由琉璃服侍酈嫵沐浴。

晚間酈嫵自然還是跟蕭衍住一個屋子,倆人還是睡同一張床。

夜色朦朧,帳帷裡有酈嫵身上飄來的似花似果般的清甜幽香,比“不思歸”裡的庸脂俗粉好聞多了,也比那裡的催.情助興的熏香,更令人動情。

蕭衍黑眸盯著又貓到床裡側,縮在角落裡假裝睡著的酈嫵。開始跟她算舊賬。

他朝酈嫵湊近了一些,撈起她的一縷長發,在修長的指尖纏繞。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幽若深潭,眼神莫測地看著她嬌媚的臉,淡淡開口。

“哥哥是嗎?你再叫一聲給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