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到五更天, 窗牖外沒有一絲天光透進來,帳帷內還是一片昏黑。
酈嫵雖然睡相不好,但是睡眠卻十分好,大都是一覺睡到天亮, 中途極少會醒。
所以蕭衍喊了她一聲, 她也沒有睜開眼睛,隻在睡夢中微微蹙了一下眉心, 仿佛是不滿於自己睡覺被打擾。手中的動作卻是一點也沒鬆懈, 依舊攥得緊緊的。
晨間對於盛年男子來說, 本就是最容易興起的時刻。蕭衍就算再克己複禮, 也經不起這般直接的刺激。
其實相較於上次雨夜來說,這次還隔著寢褲單薄的衣料, 本應該會好一點。隻是上一次是他按著酈嫵, 這一次, 卻是酈嫵主動的。
……雖然是無意識的主動,但對蕭衍的衝擊依然極大。
一時間熱浪衝頂,脊柱發麻, 控製不住地伸臂將酈嫵往自己身前撈過來, 按入懷裡。力道大得幾乎能將她纖細的身子給勒斷似的。
酈嫵就算睡得再死,此刻也不得不被驚醒了。
“唔……”她哼了一聲, 緩緩睜開眼睛。朦朧的視線裡, 隻見四下一片漆黑,天根本就沒亮。不由甕聲甕氣地問:“……怎麼啦?”
說罷還掙了掙,感覺自己好像被鐵箍桎梏著,完全動彈不得。而這鐵箍不僅牢靠堅固,還像個大火爐一樣地烘烤著自己。
迷糊中倒也能辨出面前的人是誰,酈嫵忍不住嘟囔著抱怨道:“你在乾什麼呀?”
“你問孤在乾什麼?”蕭衍按住她, 往前一抵。喘了一口氣,努力壓低的嗓音依舊泄露出一絲啞意,“……不如看看你自己在乾什麼?”
像是被滾燙的鐵杵狠狠地搗了一下手心,酈嫵嚇了一跳。
這種情況從所未有過,她甚至一時半會兒都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隻是本能地覺得危險和不對,迅速鬆開,將手縮了回來。
蕭衍倒也沒逼她,默然地鬆開了禁錮她的懷抱。酈嫵趁機往床裡側縮了縮,背抵著牆面。
帳帷內靜得出奇。
畢竟大婚之前經過宮廷嬤嬤的細細教導,也看過畫冊,雖然還未付諸於實踐,但至少已經不是完全的蒙昧無知了。
酈嫵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麼,頓時羞得面紅耳赤,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昏暗的帳帷內,隻有身側男子壓抑而急促的呼吸聲,一聲重過一聲,久久都沒能平息下來。
酈嫵朝那邊看了一眼。光線黯淡的帳帷內,本該什麼都看不見的,可她卻似乎看清了蕭衍的眼神,在昏暗中像是伺機而伏的餓狼,靜靜地等候機會,隻待時機成熟,便狠狠地撕碎美味可口的獵物,儘情而放縱地享用……
她慌亂而不安地盯著他。
然後就看到蕭衍忽然坐起了身。
酈嫵嚇得一個瑟縮,往角落裡再退了退,直到退無可退地貼在了牆面上。
蕭衍好像看了她一眼,但最終他並沒有朝她靠近,隻是掀開了帳帷,下床,打開門,走了出去。
夜風帶了一絲涼意,門被蕭衍從外面闔上了。
酈嫵在慌亂羞慚和迷茫無措中輾轉了許久,最終又精疲力儘,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知道太子後來回來接著睡過沒有,反正酈嫵是起床洗漱後,在用早飯的餐桌上才再次見到他的。她隻悄悄地瞥了他一眼,然後便耳根泛紅地收回了視線,埋頭吃早飯。
重新啟程出發時,兩人坐在一個馬車裡,酈嫵也是如坐針氈,再也沒有之前那般自若。
蕭衍倒是一如往常,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見狀,酈嫵也慢慢鬆緩下來。等到蕭衍闔上雙眼,閉目養神時,她甚至還開始打量他起來。
目光順著他清晰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到凸起的喉結、寬闊的胸膛、勁窄的腰,再往下……
視線鬼使神差地在某個地方定住。
腦海裡閃過曾經在畫冊裡看過的畫面,那時候她隻覺得醜陋猙獰,不好意思多看。從來也沒將那些跟矜貴高潔且嚴肅正經的太子聯係在一起。
可今日早間,她竟然……!
那樣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到的灼燙和力量,好像比畫冊上的還要可怕……
那是太子的……
蕭衍忽地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酈嫵臉頰暈紅,面若桃花,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下盤的樣子。
“……”他沉默了一瞬,慢慢開口問道:“你看什麼?”
往哪兒亂看呢。
酈嫵:“我……”
她猛地驚醒過來,迅速收回視線,臉紅得快要滴血。“我沒、沒看什麼……”
好歹也是一個受過良好教導的貴女,居然如此失禮地盯著太子的那裡看著,還被抓了個現行。酈嫵羞赧得簡直恨不能找個地洞立刻鑽進去。
察覺到對面的視線,她垂著腦袋,一整天都沒敢抬頭再看太子一眼。
*
趕了最後一天路,嶽州終於到了。
次日清晨時分,隨著初升的朝陽,城門大開,太子一行人抵達了嶽州地界,直接進了嶽州城。
幾人都化了名,佯裝成富家公子出行。太子化名景公子,在嶽州城租了一套臨街的院子,帶著酈嫵和穆書雅陸鑒之沈星北等一行人,住了下來。
收拾了大半日,各自安頓好,正在花廳喝茶時,就有隔壁鄰居來竄門了。
是一對兄妹倆。
哥哥一襲白袍,文質彬彬。滿身書卷氣,年齡與太子相仿。
妹妹俏麗活潑,約莫十五六歲的模樣。
“我們是隔壁永春堂的,就是那個……醫館。”小姑娘熱情活潑,聲音也明亮清脆,“我叫顧依依,這是我的兄長顧無涯。”
蕭衍坐在花廳上首,沒有吭聲。
陸鑒之代他開口,禮尚往來,笑吟吟地介紹道:“我家公子姓景,我等幾人皆是景公子的家臣……”
他說著又看向酈嫵:“這位是景公子的……”
酈嫵連忙接口道:“……我是景公子的妹妹。”
陸鑒之:“……”
“……”旁邊的穆書雅和沈星北完全沒料到這個發展,也是一陣無語。
坐在上首的蕭衍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最終也沒說什麼。
顧依依看了看酈嫵,將她上下來回打量了好幾眼,滿臉的驚豔之色,“你長得可真好看呀,我還從沒見過比你更好看的姑娘呢!估計連‘不思歸’的花……”
“咳……”那位兄長顧無涯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妹妹的話,微笑說道:“弊地寒漏,沒有什麼好東西相送。在下妹妹做了一些驅蟲的香餅和香袋,贈送於貴客。如今臨近夏季,這個院子空置了一些時日,你們剛搬來,怕有蛇鼠蟲蟻什麼的擾人。用香爐燃些香餅,平日裡佩戴一下香袋,可以驅逐一下。”
陸鑒之連忙謝過。張羅著顧氏兄妹倆坐下喝茶,讓德福和德保他們收下了禮物。
等送走顧氏兄妹,德福和德保檢查了一番香餅和香袋。德保是略通醫理的,對蕭衍道:“是正常的驅蟲藥材,沒有問題。”
蕭衍點了點頭。“那就用著吧。”
他們來的時候,就注意到隔壁有個叫“永春堂”的醫館。
在德福德保和琉璃的張羅下,幾人用過晚飯,在附近轉了一圈。路過“永春堂”的時候,瞥了一眼,望見那對兄妹倆果然站在醫館內。看來所言非虛,確實隻是簡單的鄰裡示好。
休整了一日,又將嶽州城轉悠了一圈,第二天傍晚時分,蕭衍他們便開始籌備“辦正事”了。
“‘不思歸’是嶽州城最大的花樓。”一行人坐在花廳內,陸鑒之將打聽來的消息告知大家。“不僅在嶽州城當地頗為有名,甚至聲名遠播,周圍幾州乃至臨近的烏國都有人經常光顧那裡……”
煙花場所,曆來是是非之地,也是最佳的探聽消息的地方。
他們來嶽州,第一個要去的便是當地最出名也最大的煙花之地“不思歸”樓。這樣一看,倒還真有幾分像是來尋歡作樂的紈絝子弟。
“行,今晚就去‘不思歸’看看。”蕭衍點頭。
酈嫵見狀,連忙道:“我也要去。”
蕭衍瞥了她一眼。
因為上回的“意外”,這兩日她都沒好意思看他一眼,晚上也是早早縮進被窩裡側,不管睡沒睡著,都要裝作睡沉了,對他“避而不見”。
不過,對上酈嫵期盼的眼神,這次蕭衍卻沒有縱容她,隻道:“陸鑒之和沈星北跟我一起去。”
這就是不打算帶酈嫵和穆書雅去了。
酈嫵眼巴巴地看著他們三人離開,有些鬱悶。
穆書雅卻看得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估計是不方便帶我們去。”
“為什麼啊?”酈嫵不解。“上回不是也帶我們去了嗎?就是看看歌舞喝喝酒而已,又沒什麼。”
穆書雅一臉神神秘秘,笑道:“這煙花風.月之地呀,也有雅和俗之分……”
“嗯?”酈嫵來了興趣,問道:“什麼是雅?什麼是俗?”
穆書雅拉她坐下,邊喝茶邊聊:“譬如那些煙花之地的女子,也有清倌和花娘之分。清倌賣藝不賣身……花娘麼,則沒那麼多限製……這些煙花之地啊,有些隻是看看歌舞,喝喝美酒,賞心樂事。而有些呢,則純粹是他們男人去尋歡作樂……”
穆書雅說完,“嘖”了一聲,繼續道:“他們今晚去‘不思歸’,定然是找那些花娘尋歡作樂去了,所以不帶咱們。畢竟咱們也沒有尋歡作樂的工具呀……”
酈嫵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尋歡作樂的工具”指的是什麼,頓時又鬨了一個面紅耳赤。
心裡不由地暗自思忖著:太子殿下莫非是憋得狠了,趁著外出的機會,終於忍不住要去花樓裡尋歡作樂,找那些花娘發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