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虞彆夜這小子,勉勉強強,...)(1 / 1)

虞彆夜的意識逐漸蘇醒。

身側凝禪的聲音似是怕驚擾他般,壓得很低,但她天生音色清潤婉轉,這樣壓低幾分,更多了幾分不自覺的溫柔。

一時之間,虞彆夜甚至來不及去仔細聽凝禪在講什麼,而是有些恍然。

恍然夢中的自己為何裝睡得並不多麼辛苦,甚至睡出了一種安詳。

……有一說一,他現在躺得也挺安詳。

虞彆夜腹誹自己兩句,正要鬨出一點動靜來表示自己已經醒了,畢竟直接打斷彆人的交談也不太好,便聽到凝禪的聲音落入耳中。

“他傷勢太重,我怕會傷及靈脈。”凝禪輕聲道:“我需要一株元一虛靈草,這東西隻有北宿陀羅道才有,我……”

虞彆夜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他的夢裡,凝禪也是去了北宿陀羅道,為他尋元一虛靈草。

隻是夢裡的他並不需要這東西,但現在與虞畫瀾對了一掌的他,卻是真的需要。

卻到底是不一樣的。

夢裡的自己躺在亂雪峰裝睡裝死,隻為等凝禪離開後,在尋道大會期間潛入少和之淵,給餘夢長老穿心一劍。也許也有過擔心凝禪的安危,但這點擔心卻並不排列在他自己要做的事情之前。

可他到底在夢裡見過凝禪回來時的樣子。

……

北宿陀羅道距離合虛山宗實在太遠,她風雨兼程一去一回,竟然便是大半個月。

她回來的那一天,已是初冬。

窗外落雪,他對雪最為熟悉,畫棠山終日飄雪,他的視線也總被漫天的覆雪充斥,他對雪這樣東西總是抱著極為複雜的情感。

——熟稔卻又厭惡,眷戀又抵觸。

但亂雪峰的雪不一樣,挾著滿身風雪推開門,帶著雪的冷冽和驟然亮起的天光一並落入他眼瞳之中的凝禪,也不一樣。

她對上他的目光,展顏一笑:“你醒啦。”

她從門口走來,目光在他身上掃過,自然已經看出他已無大礙,她這一趟北宿陀羅道算得上是白去一遭。

虞彆夜有一瞬的慌亂。

但凝禪隻是將那株不知費了多少周章才拿到的元一虛靈草放在了他掌心:“說不定以後用的上,你先收著。”

她落指的時候,指尖觸碰到了他的肌膚。

屋外落雪翻飛,室內卻一派寧謐,虞彆夜身上蓋著柔軟的被子,是自己這一生都追逐卻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的溫暖。

可直到此刻,虞彆夜才發現,從這樣的風雪中走來的她,衣著單薄,與自己觸碰一瞬的指尖,冰冷得像是畫棠山巔終年不化的覆雪。

她受傷了,不是很嚴重,但終究是受傷了。

而她才將那一株元一虛靈草給她,轉身便有人來冷冰冰地通知她,既然已經回來,寬限的時間也已經到了,她不日便啟程去滄魁山殺墮妖吧。

她背對著他,暮山紫的道服被風雪吹拂,她抬手將吹散的發往耳後彆了一下,聲音平靜:“好。”

雖然不知道凝禪為什麼要被罰,但那一刹那,虞彆夜第一次知道了,心驟而一縮的絞痛和酸澀,是什麼感覺。

……

虞彆夜從夢中的回憶裡抽離,再將那一瞬逐漸與此刻剝離開來。

夢裡的他不需要。

此刻的他被虞畫瀾一掌拍了個半死,確實真的需要元一虛靈草。

但他卻依然稍微支起了身子,咳嗽一聲,在凝禪轉頭看來時,低聲道:“我……”

他卻沒來得及說完接下來的話。

因為一株元一虛靈草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凝禪笑吟吟道:“本來要去一趟北宿陀羅道的,但現在我有了招妖幡,從裡面抓一隻種這草的小妖出來,讓它給我一株便是了。”

虞彆夜:“……”

目睹了凝禪輕描淡寫當著他們的面展開了可以算得上是浮朝大陸千年來始終讓人聞風喪膽的至凶靈寶之首的招妖幡,靈息浮動,畫卷中墨意翻飛,勾勒出無數寥寥數筆卻足夠活靈活現,像是下一刻就要化形成妖獸,然後她就挑挑揀揀從裡面點出一隻小妖,取了株元一虛靈草的全過程的段重明和凝硯:“……”

很難準確地用語言表達出自己此刻的感覺。

段重明和凝硯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類似的情緒——

我原本就強得讓人害怕的師妹/阿姐好像比之前還要更厲害了,真是讓人一邊為她高興,又一邊開始擔憂自己可能會被壓製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未來了呢。

虞彆夜捏著手裡的元一虛靈草,心情複雜。

一方面自然是對凝禪這一番“招妖幡的妙用”的感慨;

一方面在心底稍微鬆了口氣,他確也實在不想要凝禪為他走這麼一遭;

還有一方面,則是他才從夢境之中的心酸難忍的情緒裡出來,還沒完全擺脫,原本千辛萬苦的事情,驟而簡化,他心頭千轉百繞的思緒竟然一時之間沒了落腳,顯得有些奇妙的空蕩蕩。

“還愣著乾什麼?”凝禪哪裡知道虞彆夜在想什麼,隻覺得這人莫不是被虞畫瀾一掌拍傻了,怎麼對著一株元一虛靈草也能發呆這麼久。這玩意兒確實有些難找,非得妖氣凝聚之地,又得是藥妖種下才能存活,條件苛刻了點兒,但以虞彆夜的見識,應是完全不會覺得有多稀奇才對:“還不快吃了?”

虞彆夜手指動了動,還沒說什麼,卻見凝禪已經將那株草拿了回去,在所有人有些愣神的目光裡,以靈息凝出一縷極細的靈泉,將那元一虛靈草仔細洗了一遍,然後很是嫌棄地扔回給了他:“行了吧?”

虞彆夜接得極為順手,眉眼卻下意識舒展開來,等他真的極自然地就這麼順口吃了以後,他更愣了。

……為什麼這個過程會讓他覺得如此熟悉?他從善如流得有些過分,就好像這種類似的場景已經有過許多遍。

凝禪扔回草以後,也愣了愣。

然後,她有些惱怒地想了起來,自己在幡中世界裡偽裝成山貓妖,在虞彆夜身邊的那十年裡,他就是這樣打著讓自己練習靈息的幌子,讓她給他洗果子的。

雖說在初代妖皇那裡,她選擇了讓所有人都失去這段記憶,但她作為招妖幡的主人,自然也成了所有人中,唯一擁有這一段記憶的人。

凝禪的神色陰晴不定了片刻。

她反複告訴自己,幡中世界裡,大家沒有記憶,發生過的事情,不作數。

半晌,凝禪盯著虞彆夜吃了那株靈草,面色稍顯好轉後,冷不丁道:“剛剛我是怎麼用靈息的,你看到了嗎?”

虞彆夜茫然點頭:“看到了。”

下一刻,凝禪已經丟了一大把靈果和亂七八糟的靈草在虞彆夜面前:“亂雪峰不養閒人,這些,都給我洗乾淨。”

然後,她也不等虞彆夜回應,拂袖推門而去。

段重明挑了挑眉,給虞彆夜遞了個“雖然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顯然你小子要自求多福”了的眼神,也起身走了。

凝硯本想要發作一通,結果一轉眼,面前這小子已經淪落到了要去刷靈草,他一腔無名之火也沒了落點,但他心裡到底有些不爽,抱胸看了虞彆夜片刻,指指點點道:“可要洗乾淨啊,晚點兒我是要來檢查的!”

虞彆夜雖然茫然,神色卻是認真的:“一定。”

凝硯這才彆扭地滿意了點兒,轉身要走的時候,恰看到虞彆夜從懷裡掏了個尋音卷出來看時間。

凝硯腳步一頓。

尋音卷這東西,功能就那些,但太琴天象那些人慣會斂財,硬是搞了一大堆不同的外觀出來,甚至還出了定製選項。

臨走之前,凝硯指定了定製元素。

要青色的劍穗,綠色的竹葉,紅色的勾邊和黑色的卷身。

他的目光緊緊落在虞彆夜手中。

青色的劍穗被他蒼白的手指勾住,卷在無名指和小指之間,綠色的竹葉圖紋被他的食指按住,展開的尋音卷的勾邊緋紅,卷軸身一片鴉黑。

凝硯:“……”

凝硯:“????”

他倒吸一口冷氣,艱難維持住搖搖欲墜的理智:“你這尋音卷哪來的?”

虞彆夜沒抬眼:“你阿姐給的。”

心中所想成為現實,凝硯壓根沒注意虞彆夜對凝禪的稱呼少了點兒應有的尊重,從“凝師姐”巧妙地變成了“你阿姐”,他臉色發青,轉身就推門出去了。

之前注意力都在彆的事情上,虞彆夜又哪裡感覺不到凝硯滿身的敵意。

他願意在凝禪面前收斂所有的鋒芒。

但不代表她不在的時候,他也會如此。

他在這兒慢條斯理地垂眸用靈息洗靈草和靈果,眼神落在自己手邊的尋音卷上,耳朵卻在聽窗外的動靜。

“阿姐。”凝硯的聲音不高不低,咬牙切齒,還帶了點兒陰森森:“我剛才看到了一隻尋音卷,好生眼熟,好生喜歡,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凝禪:“……”

凝禪:“!!!!”

嘶。

後知後覺的一個嘶。

她怎麼就忘了這事兒了!!

當時事權從急,她哪裡能想那麼多,雖然段重明陰陽怪氣提醒了一次,她也暫且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

後來,更是直接把這件事忘了個十全十。豈料她還沒來得及想起這事兒,做好善後工作,凝硯就已經自己發現了!

凝禪沉默片刻,想要解釋一二卻又無從說起,她眼神壓根不敢放在凝硯身上,隻能頗為心虛地移開目光,假裝自己的耳朵突然受了傷,什麼也聽不到。

凝硯的冷哼一聲接著一聲,窗外的動靜逐漸遠去,頗像是凝硯一路追殺自己沒心沒肺將自己阿弟扔去腦後的阿姐去了。

虞彆夜方才故意刺激了凝硯一句,卻自己也沒發覺,他的眼中始終帶著點兒笑意。

和懷念。

親情啊……

他將一株洗好的靈草放在靈匣之中,眼底溫柔又殘忍。

有人嬉笑怒罵,肆無忌憚,隻為一隻小小的尋音卷。

那是他貪戀卻又隻能遠遠相望的美好。

因為也有人爾虞我詐,口蜜腹劍,隻想殺了這世間與自己唯一的牽絆。

當天晚上,兀自氣呼呼的凝硯的桌子上,出現了兩個尋音卷。

一個是凝禪給的,裡面已經錄入了她的靈息。

另一個嶄新空蕩,從放下的位置都可以看出一點猶豫,明顯是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了凝禪放下的那隻尋音卷。

但再三猶豫之下,還是將這一隻尋音卷留了下來。

凝硯在桌前看了會兒。

他一眼就看出來這是誰給的了。

凝硯彆扭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把那隻尋音卷也收到了懷裡,注入了自己的靈息。

哼。

虞彆夜這小子,勉勉強強,也還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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