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 我有另外一個委托。(1 / 1)

第14章 追溯

那是一副素描畫。

木鉛筆細膩的線條像是拋出的絲線,天然勾勒出起伏的輪廓,牽引出微揚的眉、明亮的眼、秀挺的鼻以及微微抿著的豐唇,輪廓秀美,意態閒雅。

那是屬於和泉夏樹的臉。

但那全神投注的神情,似有若無的一點憂色,卻從來都不屬於和泉夏樹。

那張臉,本應是鮮明而疏離,是一張真正屬於旁觀者的臉。

“不過,這樣的話,爸爸的委托也算完成了?”毛利蘭的聲音響起,她有些感慨地交握著雙手:“前兩天他還向我抱怨,說是和泉你的委托很難完成呢。”

她皺了皺鼻子:“昨天聽說這件事結束後,他就買了很多啤酒,說是要好好喝一杯。真是的,還不如委托多一點,也能少喝點酒。”

和泉夏樹的思緒被打斷,也沒繼續想下去,反倒對毛利蘭微微笑了笑:“聽到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可能調查鋼琴相關案件的委托,之後我會都交給毛利先生。”

“要說這個……”工藤新一看過來,明亮的眼睛閃閃發亮:“你為什麼要調查這種案件?是因為那個送戒指的人嗎?”

“噯!”鈴木園子發出一聲驚呼,握緊了拳頭:“還沒查到那個人嗎?”

她的情緒一下子沸騰起來,惹得和泉夏樹多看了一眼:“他送了一張紀念貝多芬誕辰226年的交響樂演奏會門票。”

“這樣的話,為什麼和泉你會想到案件?”毛利蘭有些尷尬地拉住幾乎要撲過來的鈴木園子,隨口補充了一句:“那個人,也不一定是壞人吧。”

這可未必。

能在和泉醒來、搬家的第二天,就能得到準確的地址,寄送包裹……恐怕和泉這家夥也想到了吧,或許那個人跟他的舅舅、叔叔有著什麼聯係——隻有親人,才能那麼迅速地獲取到他的隱私信息。

而如果不是的話,對於和泉而言,這個跟蹤狂會比那個連環炸彈犯更危險。

工藤新一無奈地聳聳肩,就聽見和泉夏樹道:“隻是一種直覺。”

他嘴角翹起,像是無意識地笑了笑:“那個人送來的東西,都不會簡單。”

那是與平時決然不同的笑容,三個人都看得微微一怔,有種說不出的微妙。可就在這時,鈴聲驟然響起——第二節國文課即將開始。

毛利蘭來不及多說,拉著鈴木園子,匆匆忙忙往樓下跑去,一面提示:“新一,和泉,後面是井上老師的課。”

井上太郎是個非常講究、非常嚴肅古板的老師,如果在他的課堂上遲到的話,一定會被罰的。

所以不但毛利蘭,連一向有些脫線的鈴木園子也跑得飛快,隻是嘴巴裡少不了嘰嘰咕咕地抱怨。

和泉夏樹聽了兩句,都是一些並不出奇的心思,他無趣地跟了上來,就見工藤新一的腳步一頓,甚至還重新回過頭,看向了自己:“喂,和泉,如果真的查到什麼,就告訴我。”

他在陽光下揚起眉毛,雙眼明亮,自信地用拇指指向自己:“我可是一個偵探!”

“我知道了。”

和泉夏樹沒有拒絕,不論是響起的係統任務提示音,還是那一瞬感應的情緒,都足以使他答應這個要求。

但在這個星期六,他還是一個人前往安達專運公司。

在此前,他從未聽過這個物流快遞公司,但等他站在寸土寸金的東京都繁華商業區,看著眼前這座拔地而起的高大建築時,心中有了一個大致的估算。

這是一家知名公司。

想到在監控記錄中,幾乎每次都在自己走進公寓前十分鐘離開的那位安達專運的送貨員,和泉夏樹徑自邁步走進了這座大廈。

前台小姐們穿著恰到好處的製服,常年笑容可掬的臉龐,在看到和泉夏樹的那一刻,綻放出更燦爛的微笑:“您好,有什麼能幫助您的嗎?”

和泉夏樹雙腳立定,像是宣告一樣說出一個事實:“我要投訴。”

他沒有什麼修飾,將收到不知名人物的包裹這件事,簡略描述了一番,就立刻表明了來意:“我要知道寄件人的信息。”

“對、對不起。”在他身前的前台小姐有些茫然:“我們公司是為各類藝術品、珠寶等高價值物品提供寄送服務的公司。個人業務十分得狹小……”

她的聲音漸漸低微,有些尷尬地咳嗽了兩句:“我從未接待過相關客戶。”

“我有監控視頻。”和泉夏樹沒有退讓,他往前邁了一步,有些單薄纖瘦的身軀,在此刻竟也透出一絲巍峨:“如果需要的話,我會報警。”

另外三位前台小姐湊近了過來。

屬於職場人士的她們,早已經打量過和泉夏樹三四遍,將他的穿戴看在眼裡,當然,那張秀美精致的臉,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所以,其中一個在她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和泉夏樹聽得分明:“鬆本,你看仔細一點……這種事,上報給經理就可以了。”

就在這時,一個腳步聲在身後響起:“對不起,您有什麼吩咐?”

“科長!”四個前台小姐齊聲招呼,態度殷切而小心。先前那位招待小姐姿態優雅地伸出一隻手,柔聲介紹道:“這位先生前來投訴,但我們並沒有接待過個人包裹寄送業務……因此,我正想打電話給您彙報呢。”

她微笑著與和泉夏樹介紹:“這是我們業務部科長,吉野先生。”

吉野科長立刻露出職業性的笑容,他對前台小姐點點頭:“交給我好了,鬆本小姐。”而後就對和泉夏樹鞠躬一禮,態度謙恭地往一邊讓:“這位先生,可否請您隨我到這邊的招待室?鄙人必會說明一切。”

“當然。”和泉夏樹隻看了他一眼,對前台小姐微微點頭示意,轉身走過去:“我期待著您的解釋。”

然而,吉野科長的解釋十分詳細,而沒用。

“鄙公司的確向您提供了寄送服務,和泉先生。”吉野科長乾脆地承認:“但如果您是為了寄件人的信息而來,很抱歉,我們在事先已經簽訂了保密協議,無法提供相關信息。當然,鄙公司保證寄送的物品沒有任何危險,請您放心。”

和泉夏樹看向他:“您認識我。”

“是。”吉野科長微笑著點頭:“客戶事先提供了照片——恕在下直言,鄙公司很少提供這類服務,因此對這件事印象比較深刻。”

“這就是您所有的解釋?”和泉夏樹輕聲問道:“哪怕在警局,或是我的律師面前?”

吉野科長毫不猶豫,甚至臉上的神色都沒有變化一下:“請恕罪,但在接受這項業務前,在下已經谘詢了公司律師。”

和泉夏樹雙手交握,像是在深思,有像是在沉默地抗議,靜靜地坐了一刻鐘。

依舊微微躬身立在一邊,吉野科長沒有出言打擾,唇角的笑容依舊充滿職業性地體面,但他的眼角微微耷拉了下來。

他當然知道,像是和泉夏樹這樣一流的富家子,不論是什麼樣的性格,在不被滿足要求,尤其是對他們而言十分理所應當的要求時,都很難纏。

但這件事,他絕對不會有第二個選擇。

所以,就退讓一小步吧。

在和泉夏樹再度開口時,他低下頭恭敬地吐露了一個微小的事實:“而且,在下也無法透露詳細的信息。這件事是由部長親自接待的,據說,接待的那一位也是一位職員。”

他說得十分含蓄,但這種接替過兩三手的事情,很難進一步得查詢的事實,已經擺在和泉夏樹面前。

“那麼……”和泉夏樹沒有任何情緒地看向這位吉野科長,從手提袋中取出一封信:“我有一件物品,請您傳遞。”

信是開封的……

吉野科長隻掃了一眼,就確定了這一點,他的腰更彎了下來,伸出雙手等待著,口中卻沒有半點承諾的意思:“如果您相信在下,在下必當儘力。隻是,在下也不能確保這封信的送達。”

信輕輕地落在他雙手間,和泉夏樹十分坦率:“我知道。”

他在信裡也隻是寫了一個電子郵箱的地址而已。

如果不是那一張畫像,他並不願意去追查帕思提斯的線索:雖然想要接近,但同樣想要拒絕的潛意識也十分鮮明。在此前,他一度有著保持現狀的心理,甚至有一種奇異的默契:恐怕帕思提斯也有一樣的想法。

然而,那副畫像證明了一個事實。

帕思提斯一直在關注著自己,近乎於監視,起碼在某些突破日常的事件發生時是如此。

但如果他出現在自己周圍,在能夠捕捉到自己神態的距離上,為什麼自己沒有一點感應?

這種好奇,最終讓他選擇往前一步。

不要讓我失望啊!

和泉夏樹緩緩走出安達專運公司,身後的吉野科長鞠躬相送,而四井淳一郎提供的專車司機恭候在一旁,彎腰將車門打開。

他坐進車內,取出了手機撥出一個號碼:“您好,鹽田先生,就如我之前所說的,請您將搜集案件的委托全權交給毛利先生。我有另外一個委托。”

安達專運的大樓在車窗外漸漸遠去,漸漸變成微小的一點,很快就被其他建築與車流淹沒。

“請您調查一下安達專運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