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064·劫(1 / 1)

深淵蝴蝶 小涵仙 13422 字 6個月前

第二天清晨,孟修白就帶著秦佳苒從蘇城飛去新加坡,兩人在新加坡吃了一頓豐盛的年夜飯,又在當地玩了二天,第四天中午才乘郵輪去往大馬。

容納千人的豪華郵輪宛如一座移動的城堡,行駛在蔚藍的海面上,海水一層層蕩漾開來,潮濕溫暖的海風將長發吹亂,遠處天空漸漸燃起一片如火如荼的夕陽,灑下無數玫瑰色的碎光,在海面上跳躍,沉浮。

秦佳苒捧著一杯奶茶,熱氣氤氳纏繞在她鼻尖,眼中映滿落日熔金的壯闊。

“好美的日落。”她輕輕感歎,像那一晚在摩納哥看到的日落,也是這樣瑰麗,壯闊。

一旁的孟修白聽見她的自言自語,瞥過去一眼:“心情怎麼樣?”

“當然好啊。”

“沒有騙人?”孟修白唇角勾了勾,一雙點漆的黑眸深深地看著她。

秦佳苒輕哼一聲,假裝雲淡風輕地挪開目光,一張素淨的小臉被玫瑰色的夕陽染透,添上幾分驚心動魄的妖冶。

“我為什麼要騙你。”她有些不服氣。

孟修白斜倚著甲板的圍欄,黑色的長風衣翻飛在海風中,聲音也如同翻飛在海風中,“苒苒,若你隻是因為和他身份地位差距太大而離開他,其實沒有必要。我去求父親,讓他認你當女兒L,你以後就是孟家的千金,把秦公館所有的爛事都甩掉,光明正大和他在一起。”

“哥哥?你不要為我做這些!”秦佳苒皺眉。她知道孟家也是龍潭虎穴,哥哥能在裡面掙到一方天地是吃過苦,是拿命換的。

怎麼能為了她,開這種口?

孟修白笑了笑,溫柔低沉的聲音被風吹到秦佳苒耳畔:“勇敢一點,不好嗎?”

“不好。”秦佳苒很淡地笑了,眼前的夕陽仿佛走到了最美的頂峰,正在一點點褪去,一點點落寞,海水回蕩的聲音顯得空曠而遙遠。

“其實我也想過,勇敢一點就能和他在一起,但勇敢其實是很一件很愚蠢的事,我既然什麼都給不了他,就更不能拖累他。他需要的是一個和他門當戶對,溫柔大方,堅韌智慧,懂得人情世故,懂得在這個複雜的圈子裡周旋,懂得和他並肩作戰,站在身邊要為他增色,而非讓他被人議論。我做不到,我沒有這個本事。我就算成了孟家的千金又怎麼樣呢?不過是披了一張漂亮皮子的秦佳苒。”

秦佳苒說著說著就鬆弛了,甚至撐了一個懶腰,孟修白覺得她像是釋懷了,可沒有看見她用手臂擋住了側臉,擋住了一滴暈開的淚。

“哥哥,我和他媽媽相處的這幾天,其實對我來說挺衝擊的。原來一個豪門太太要做的事有這麼這麼多,哪裡就像那些無聊的娛樂雜誌說的,隻要做做spa,逛逛街,和太太們喝喝下午茶,養養孩子就好了?哪有這麼簡單啊。這裡面學問很深,就單單說一個謝園,那麼大的園子,光是傭人就有四五十個,你得每個傭人的家世人品生活境況都摸得清清楚楚,萬一哪天有什麼事做的不好,埋了個雷,以後被誰利用,爆出來,

就是一場風波。這還隻是家裡,到了外面,和那些太太小姐們打交道,情況隻會更複雜,你不知道誰是你的朋友誰是你的敵人,有時候一句話說得好,就能兵不血刃化解一場危機,有時候一條裙子穿錯了,都能毀掉一個合約。若謝琮月隻是一個普通點的有錢少爺,那都算了,可他不是,他背著一個龐大的帝國,其中的複雜曲折不是我能想象的,我若是勇敢,自信,覺得這些我都能做的來,我就是在害他。”

那滴眼淚在海風中消散了,留下一道洇乾的淚痕,泛著透明的光,

“有些事,不是我勇敢就能做的來的,我從小生活在那種環境裡,我的靈魂都刻上了丟不掉的烙印,注定了我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應該配孟小姐那樣的人,不是我。我不能看著他為了我陷入一種逃不脫,甩不掉的泥濘裡。”

“苒苒。”

孟修白不知為何,整個鼻腔又澀又悶,像是被汲水的海綿堵住。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說她笨嗎?說她懦弱嗎?說她不夠勇敢嗎?

她明明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最勇敢,最通透的人。

“你有時候不必這麼懂事。”孟修白幾乎是哽咽,強忍著,才不至於失態。

不必這麼懂事的。

可秦佳苒永遠都這麼懂事,懂事到讓人心酸。

明明最愛吃蛋撻,可她說吃多了就膩,每次吃一個就好,明明聞到燒鵝的味道就要流口水,可她就是忍著,說樓下那家店的燒鵝隻有周五那天才最好吃。她才五六歲大,就知道什麼能要,什麼不要。

秦佳苒笑了起來,一雙眼睛迎著褪去斑斕的深黑天幕,眨了眨,“人不能既要又要。我和他在一起過,我滿足了。”

這是謝琮月告訴她的。

他不喜歡一個既要又要的人。

她不能靠著利用和欺騙來獲取了他的愛,又心安理得,不顧後果地享受。

“所以我會忘掉他咯。”

她換了個姿勢,換成跪坐在甲班邊緣的懸浮沙發上,撐著欄杆,整個人探出去,閉著眼,迎向淩亂沒有方向的海風,嘴角蕩漾著溫和的笑意,好似在享受大海。

唯有她自己知道,心臟深處湧過一陣又一陣的破碎的痛感,等再過一段時候,就會縫合起來。

她天生就有縫合自己的能力。

“好。”

孟修白脫下風衣,披在秦佳苒肩頭,餘溫暖著她。

“先到大馬避一避,等過了這段日子,謝家那邊也平靜了,你就回去上學,畢業後就去倫敦學美術,那邊的導師我已經讓人聯係好了,隻要你好好準備作品集,拿到offer不是問題。以後我們苒苒就是大畫家。”

一個年過的很快,轉眼就到了大年初八。應酬,交際,各種酒局飯局眼瞧著如春筍般冒出,謝園收到的邀請函多到能堆起來。

“去,把這張函拿給他,是池家送來的,池衡是他好朋友,他總要給面子。”

一番話說得甚是疲憊和無

奈。

易思齡少有這般無奈,甚至是無助的時刻。當年她孤身一人嫁到京城,新婚之夜躺在一個才見了不到兩面的男人身邊,她都沒有這樣無助。

瑞叔恭敬地接過,話說的保守:“我試試吧。夫人。但怕是難。”

易思齡莫名怔了下。

謝琮月已經連續一周沒有踏出過謝園一步了。臥室也搬到了桃李小築,不對,那處院子現在不叫桃李小築了,牌匾被拆了,新的牌匾上寫著兩個字“留苑”。

謝琮月親手寫的。

他說桃李這兩個字壞風水,留這個字好。

易思齡當時在現場,真是聽得一愣一愣,這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難道是暗指她把人安排到這個地方,就是要攛掇人逃離?這畜牲!還是在怪她,怪她沒有看住人。

可易思齡沒有辦法,她也後悔。她後悔沒有把人留住,她後悔靜觀其變,後悔觀棋不語。

她應該插手的,她應該把秦佳苒留住。她想過一千種一萬種後果,沒有想過小姑娘會走得這麼決絕,而謝琮月,她最放心的大兒L子,為此丟了魂。

“他好些沒有?還那樣嗎?”易思齡很低落。

瑞叔艱澀地點頭,“還那樣。”

從蘇城回來後就像變了一個人,所有的理智冷靜都坍塌粉碎,之前壓抑得越狠,如今反噬越凶猛。

易思齡拿起桌上涼掉的茶水灌下去,許久才緩緩說:“勸他少喝點酒,傷身。”

瑞叔帶著那張池家的邀請函去了留苑。

謝琮月正在寫字,紅色灑金蠟染宣紙,淩厲的黑字拓在其上,筆鋒冷而肅藏著濃厚的殺伐。桌角那一盆梅花長勢喜人,高了數寸。

謝琮月的字是很好的,從小師從名家,又苦練多年,就算是在國外讀書也沒有扔掉練字的習慣,但他筆下的字多是瀟灑俊逸,遊龍之間,自有倜儻從容的風流在,他甚少將字寫得如此淩厲,潦草,像是在發泄什麼。

那張邀請函自是扔在了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找到沒有。”

“........還沒有。”瑞叔垂下頭,組織語言,“最後的地址是新加坡,也找了,目前還沒有找到。”

在國外找人比國內難上百倍。

也許,一輩子都找不到。

也許。

謝琮月沉默良久,手筆懸停半空,久久,墨水滴下去,他把一些細碎的痛意咽下去,“繼續找。”

“晚餐備好了,是在這吃嗎?”

“不用。以後不是她的消息,不要來煩我。”

謝琮月揮揮手,讓瑞叔下去,那隻瑪瑙筆被扔在紅紙上,摔下去的瞬間,墨水飛濺,點點滴滴,像落雨。

瑞叔躊躇了許久,還是歎氣,轉身離去。

謝園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中,所有人都惴惴不安,這個年算是糟蹋掉了。又過了一周,元宵節前後,謝園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孟慧晚。

她登門拜

訪那日剛好不巧,易思齡正陪著謝潯之在外應酬,過年是維係人情的關鍵時期,其實這些應酬往年都是由謝琮月出面,但今年謝琮月推掉所有邀約,天大的局都不去,但謝琮月不去,總要有人去,夫妻兩對這叛逆的兒L子又不能打又不能罵,隻能悻悻地輾轉在各個酒局飯局之上。

“慧慧,你最好彆去招惹他,免得生氣,他現在.....是我和你叔叔都管不了。”易思齡對著電話說。

孟慧晚笑了笑:“沒事,阿姨,我看情況。阿月脾氣好,不會亂生氣。”

掛完電話,孟慧晚對前來接待的傭人微笑致意,“麻煩跟謝先生通報一聲,說我來看看他。”

傭人去了,十分鐘後折返,面露難色,也不說見還是不見,隻是滿面愁容。

一問才知,這小傭人根本就不敢進去,說少爺不準人打擾,她怕若是多嘴惹怒了少爺,是要被掃地出門的。

孟慧晚怔住。

在她印象中,謝琮月是最好脾氣的男人,永遠溫雅貴重,待人彬彬有禮,怎麼會因為通報一聲就把傭人趕出去?

“沒事,你帶我過去就好。”

二十來歲的小姑娘點點頭,領著孟慧晚往留苑走去,到了院子門口,傭人指了指,悄悄說,“少爺就在裡面,他最近心情都不好,孟小姐,您小心一點。”

孟慧晚點頭,高跟鞋踏得格外輕,走到廳門前,她叩了好幾聲,沒人應。

“謝先生?”

“謝先生,您在嗎?”

“阿月!”

她皺了皺眉,這才推開門,走進去。

遮光簾拉著,縱使是白天,屋內也黑黢黢的,宛如被陰雲籠罩,隻有一點微弱的燈火映在屏風之上,像一團潑上去的冷茶,一陣濃烈的煙草味撲鼻,孟慧晚嗆得咳了好幾下。

她提著心,小心翼翼地繞過那方屏風,看見男人正坐在羅漢床上,另一端擺著一幅油畫,他就這樣頹懶而無生氣地靠著,一瞬不瞬地看著那幅畫,寬鬆的黑色毛衣掛在他清雋修長的身體上,頭發不似平時那般整齊後梳,而是垂在額前,遮住他飽滿的額骨。

下頜線越發削瘦,人也顯得越發清冷,帶著一絲疲憊和病容,淡淡地瞥過她一眼,像是從遙遠的雨夜而來,孟慧晚心口猛地一跳,錯愕住,都不敢往前邁步。

“......你到底怎麼了?”

“有事?”謝琮月聲音很淡。

孟慧晚被一股突如其來的酸澀擊中,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著眼前的場景,隻有心痛。

如果秦佳苒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會不會後悔?

還是秦佳苒算準了一切,算準了他不會放手,所以才求她務必把那段錄音拿給謝琮月。

秦佳苒寧願讓謝琮月恨她。

孟慧晚不知道該怎麼辦,半個月她都不敢來謝園,她不敢按照秦佳苒的囑托,讓謝琮月聽到這段語音。她得考慮周全,考慮這段語音放出來的後果,會不會傷害秦佳苒?會不會傷害

謝琮月?

這件事擱在她心中折磨了她半個月,她沒有想到,謝琮月會為了找秦佳苒變成這樣。

這畢竟是她暗戀了十五年的男人,整整十五年,她見過謝琮月高高在上,見過他矜貴從容,見過他溫柔儒雅,見過他殺伐決斷,見過他談笑風生,但此時此刻的謝琮月,她從來沒有見過。

看著心中的明月從天上狠狠跌下來,她心臟仿佛被一隻大手狠狠揉皺。

孟慧晚抹掉眼淚,呼出一口氣,“你還在找她?”

“嗯。”謝琮月沒有看她,隻是看著那幅畫。

室內隻有黯淡的光線,讓那幅畫看得並不清楚,但依稀能看出那是一條琳琅而繁華的街道,那一輪藏在樓道中的月如此明亮。

“就非要找她?”

“孟小姐,我沒說要見你。”

孟慧晚捂住痙攣的心臟,聲音發顫,“謝琮月,你就非要把自己搞成這樣?”

謝琮月笑了,點了一支煙,漫不經心抽了一口,“孟小姐,你似乎管的有些寬。”

孟慧晚閉了閉眼,回憶著秦佳苒一字一句教給她的話。

若非親眼看見謝琮月成了這樣,她也許一輩子都會將這段錄音壓住。可現在她不得不拿出來,再不讓謝琮月死心,他會丟命。

“她根本就不值得你喜歡,阿月。”孟慧晚睜開眼,走過去,溫柔又堅定地看著他,“她一直在利用你。你知不知道?”

謝琮月掀起眼眸,冷漠地看著她,“我媽找來的說客?”

孟慧晚拿出錄音筆,調出那段語音,輕輕放在桌上,“這個夠不夠說服你?”

謝琮月皺了眉,靜靜地看著那段沒有點開的語音。空氣安靜片刻,孟慧晚抬手按下播放鍵。

平靜,溫婉,卻含著陰森恨意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來。

“那日在酒窖.....是我故意說酒不見了......沒想到老天爺都在幫我,就這麼輕鬆就把你和謝家的聯姻變成了廢紙........”

“.......不止如此,你抄襲霸淩的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蓄謀的,我隻要在謝先生面前哭一哭,說你打我,你們一家人欺負我,他就心甘情願幫我解決所有的事........”

“.............”

錄音中,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尖銳,越來越狠戾,到最後幾乎是痛快的發泄。

是秦佳苒的聲音。

他不可能認錯。

隻是絕對不是秦佳苒會說的話。她是那樣溫柔,可愛,乖軟,喜歡撒嬌,喜歡被人抱著,就算是被人欺負都隻會默默流淚,問一句“謝先生,我是不是不值得被人喜歡”。她是這樣的女孩。

謝琮月沉默著,任由那段錄音從頭播到尾,全程不發一眼,指尖的煙也沒有抽一口,火星子燒到了手指,襲來一陣灼燙。

這樣的沉默維持了好久,久到孟慧晚覺得時間凝固了,心劇烈跳動,是因為害怕。孟慧晚害怕

這種壓抑的氣氛。她感覺面前的男人像一座休眠火山,隨時會爆發。

“謝琮月。”她小心翼翼喚了喚。

謝琮月這才皺了眉,不是因為孟慧晚喊他,而是指尖的煙已經燒到了手指,有淡淡地,燒焦的味道。

他垂眸,沒有情緒地看著那一小塊爛掉的皮肉。

鬆手,煙掉下去,被他踩滅。

“出去。”他對孟慧晚下逐客令。

孟慧晚身體發抖,“我——”

“滾。”

孟慧晚頓了頓,隨即眼淚顆顆滾落,“阿月,忘掉她!對你也好,對她也好!”

說罷,她轉身就走,奪門而出,一秒都不願意多留。

秦佳苒的話還回蕩在耳邊——如果非要有一個人能把月亮摘下來,其實我希望是你。

她承認,秦佳苒對她說的這句話燃起了她卑劣陰暗的念頭,若是最後能站在謝琮月身邊的人真的會是她呢?可今天,一切幻想都被徹底擊碎。

她決定徹底把這場暗戀撕碎,埋葬。

她難過地抬起頭,看著鉛灰色的天空,苒苒,我做不到摘月。

也許不是誰都可以,也許隻有你可以。

深夜,偌大的房間像一塊發冷的黑鐵。

安靜的空氣裡,不斷地傳出重複的聲音。

錄音筆循環播放,到此刻,已經不下一百遍了。

謝琮月冷漠地坐在椅子上,修長的手指握著酒杯,眼眸深諳,一口一口,緩慢地喝著酒。

耳邊傳來秦佳苒的聲音——“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蓄謀的,我隻要在謝先生面前哭一哭,說你打我,你們一家人欺負我,他就心甘情願幫我解決所有的事。”

我隻要在謝先生面前哭一哭,他就心甘情願幫我解決所有的事。

隻要哭一哭。

所以這就是她愛掉眼淚的原因嗎?她知道他會心疼,會心動,會心軟,所以她才放肆地利用眼淚,讓他繳械投降。

她說得對,她隻要哭一哭,他願意把世界都捧在她面前,何談毀掉一個秦家。

謝琮月面無表情,自虐一般聽著,不斷循環聽,任由秦佳苒的聲音鑽進他的身體裡。

他以為她是因為害怕,因為不夠勇敢才選擇放棄。

可很明顯不是。

她一直都在利用,現在達成目的了,不需要他了,就將他拋棄。

謝琮月忽然笑出聲,痛苦和憤怒交織在一起,整個人陷入無止境的黑暗之中,他抬手握住那支筆,想寫一寫字,想壓一壓內心瘋狂的野獸。

可沒有用,眼角不知為何,有溫熱濡濕的觸感。

她到底什麼是真的?

她的笑容,她的喜歡,她的眼淚,她這個人,一切都是假的。

錄音還在繼續播——“我費了這麼大力氣才讓你們一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現在求我可憐你?誰來可憐我?可憐我哥哥?可憐我媽媽?”

謝琮月抓握筆的手顫了顫。

可憐我哥哥?

他拿過錄音筆,倒退幾秒,切回到剛剛那一句——“誰來可憐我,可憐我哥哥。”

她還有哥哥?

絕對不會是秦家澤。秦佳苒說過,這不是她的哥哥。

黑暗中,謝琮月眯了眯眼,這才想起來,瑞叔當時調查她的家世時,查到過她的母親在生養她之前,還生過一個男孩。

“哥哥....”他嘶啞的聲音飄蕩在空氣裡。

瑞叔一直守在偏廳,接到電話後飛快地走過來。他真恨不得喊謝琮月祖宗了,中午晚上都沒有吃飯,這就是再身體強壯的男人也受不了啊!

“少爺?”他氣喘籲籲。

謝琮月清瘦而修長的身體立在屏風後,陰鬱的眸注視著那幅畫,低啞的聲音帶著詭異的平靜:

“秦佳苒應該和她哥哥在一起,把她哥哥找出來,就能把她找出來了。”

“哥哥?秦小姐還有哥哥?”瑞叔這才想起來,“哦——對!她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哥哥。”

謝琮月俯身,玉笛似的手指捏起一塊放在碟中的糕點,慢條斯理地吃了一口。

瑞叔激動地快要落淚:“我給您準備晚餐!”

“好。”

謝琮月笑了笑,靜靜地看著瑞叔:“我要親手把她抓回來。問一問她,到底全身上下,哪一寸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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