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打工的第三十天 聽話的惡役不是合格的……(1 / 1)

鬆田警官意外是個很八卦的人。

“他和我、安室先生明明隻有一面之緣, 為何如此關心我們的感情生活?”

竹泉知雀思來想去,隻能承認八卦是刻在人類DNA中的本能,而他抗拒不了本能。

“夏天到了, 最適合戀愛的季節來臨了。鬆田警官對戀愛故事的向往是否隱射了他孤獨寂寞的內心?他也想和可愛的女孩子恩恩愛愛lovelove嗎?”竹泉知雀摩挲下巴。

天選打工人從不憚於摩多摩多的兼職, 隻要市場需要, 媒婆的工作她一樣可以勝任!

“鬆田警官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呢?”竹泉知雀琢磨, “美豔成熟款?”

是把令人尊敬的酒廠前輩貝爾摩德介紹給他比較好, 還是牽線古典風韻的紅葉大姐更能成就一段佳緣呢?很難抉擇。

“可惜他是個警察。”竹泉知雀唏噓道, “要是身份敗露, 被自己的相親對象抓進局子裡就太可悲了。”

對不起鬆田警官, 黑方紅娘無能為力, 等你哪天棄明投暗再帶著簡曆來找她吧。

“不要糾結我和安室先生的私生活了。”竹泉知雀踮起腳用力拍鬆田陣平的肩膀,鼓勵道,“人終有溺於愛情河水一天, 鬆田警官一定會遇見願意與你入水殉情的好姑娘的。”

“到時候一定要珍惜啊。”她語重心長, “我有個朋友至今仍在苦苦尋找合適的殉情對象, 要是你不懂得珍惜, 他變成水鬼也會半夜倒吊在你床頭的。”

遠在橫濱的太宰治:“阿嚏!”

“誰要害我?”他揉揉鼻梁,懷疑的目光無差彆掃過辦公室所有人。

不在太宰治視線範圍的竹泉知雀熟練運用“我有個朋友”的話術, 成功帶偏了鬆田陣平的關注點。

他不是不想追問, 隻是準備先按捺下來,回頭拷問他知法犯法的好友。

在此之前,鬆田陣平決定更仔細地觀察竹泉知雀, 用上比犯罪側寫更專注的態度, 竭儘他的職業本領。

觀察對象竹泉知雀,十八歲,帝丹高中一年級學生, 知識基礎薄弱,理科苦手,有毀滅性的死亡金屬音樂細胞,擅長說唱,一流rapper,擁有足夠驚豔的漂亮臉蛋和足夠驚悚的離譜性格。

她在學生間很受歡迎,活潑友好,不和任何人有矛盾衝突,但親近的朋友數量很少,隻有一個鈴木綾子。

“高中生的友誼可是很複雜的哦。”竹泉知雀一本正經地說,“這個年紀的孩子心思最敏感了,稍不注意就會出現可怕的白學現場,情感糾葛、社團職場、升學壓力……成年人的世界被加班占據百分之九十的心神,真正精彩的多角戀狗血劇情還得看高中生。”

“她愛他,他愛她,她和她是無話不談的閨蜜,他是她的竹馬、她的天降。如蛛網般複雜的三角戀猶如他們糾纏不清的命運,無人可以逃離。”

“雖然他們都隻記得談戀愛完全不學習,但身為網球部的一員,他必須全身心為全國大賽做準備,冷落了她和她。”

“網球場如戰場,殺人不過球拍點地,他重傷出局入院,醒來時卻失去了記憶!”

竹泉知雀慷慨激昂,“他遺忘了她,卻還記得她,她和她無法接受這個結局,一對親熱的閨蜜最終走上了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她選擇了買凶.殺人,而她卻與一個自稱丘比的可愛小精靈簽訂契約成為了魔法少女……”

“真可怕。”黑發少女輕撫胸口,心有餘悸,“交友不慎的後果是世界毀滅,為了生存,要謹慎行事。”

“綾子是最棒的朋友。”竹泉知雀豎起大拇指,“她和任何運動社團都沒關係,我不需要擔心在網球場/籃球場等朋友卻被路過的網球/籃球砸破腦袋,罪魁禍首結結巴巴道歉,我說沒關係,但隔天學校裡就傳來我和校隊成員交往的謠言,導致我在衛生間被後援會隊員堵門潑水,遭遇校園霸淩。”

“綾子早就訂好了未婚夫,門當戶對情比金堅,我不需要擔心諸如她喜歡的男生向我表白我們友誼破裂、她陷入狗血的禁忌戀情我被殃及池魚、我們看上同個對象對視的眼睛中擦出劈裡啪啦的火花……等一係列有違我溫馨和平校園生活的惡劣事件。”

“能和綾子做朋友實在是太好了。”竹泉知雀深情款款,“我愛她。”

沒有人比竹泉知雀更清楚交友不慎的可怕後果,她在橫濱已經領教過了一切。

沒錯,說的就是太宰治:)

“你愛她,然後遊戲開局就要淘汰她?”鬆田陣平似笑非笑,“好偉大的友誼。”

“你玩對抗遊戲的時候會讓著你的朋友嗎?”竹泉知雀不服氣,“越是要好的朋友,贏過她才越令人高興。”

鬆田陣平品了品她的話,不得不承認很有道理。

能壓降穀那小子一頭,飯都多吃一碗。

“何況綾子其實對狼人殺不感興趣。”竹泉知雀早早看透一切,“她連《電鋸殺人狂與破腹醫生之戀》都不肯看,怎麼會喜歡爾虞我詐互相廝殺的遊戲呢?”

鬆田陣平看了眼倒在車廂中央邊一臉痛苦地捂住胸口邊一手死死握住同學手腕的“死者”,那人劇烈咳嗽著:“咳咳咳!我馬上就要死了,但我不能、不能放棄……殺我的人就是……呃!”

戲精倒地,抱住他的同學激動地搖晃“屍體”的肩膀:“不要死!你還可以搶救!詐屍吧我的朋友,帶領我找到殺害你的凶手!”

鬆田陣平:爾虞我詐?互相廝殺?

他見證了一群演藝界新星在眼前冉冉升起。

竹泉知雀淡定地繞過兩人搖擺的身軀,尤有餘力點評道:“為什麼不多加一個【亡靈法師】的角色呢?召喚死者替其掃除冤屈的黑暗英雄,酷!”

幸虧老師們都在車廂裡休息,鬆田陣平想,一出來看到滿列車的戲精,社會的未來已經沒救了。

“第一輪行動時間已經結束了!各位凶手、偵探、受害者請暫停你們的表演。”

象征戲精與混亂之起源的主持人站在座位上高舉雙手,大聲喊道:“輪到投票環節了!選出你認為是凶手的玩家,由我統計。”

遊蕩在列車中的學生猶如脫韁的馬、放風的猴,一個兩個都不是乖寶寶。主持人不得不沿著列車一個個問過去,統計受害者人數和投票結果。

“竹泉同學的投票我記下了。”

男生邊寫寫畫畫,邊抬頭看了眼雙手插兜站在竹泉知雀身後的黑發男人,不由問道:“這位是?”

“他是來找茬的。”竹泉知雀熱心介紹道,“鬆田警官對【警察】介紹中‘非智力擔當’一詞極其不滿,決定親身上陣挽回警方的尊嚴。”

男生手裡的筆掉下來:“警、警警——警官?!”

“我們什麼事都沒有犯!”他高高舉手,舉得像電線杆一樣筆直,“我們是無辜的!我的任何話都不能成為呈堂證供!”

“看出來了。”鬆田陣平拍拍他的肩膀,男人的信任讓男生安下心來。

唯有竹泉知雀知道鬆田陣平沒說出口的下半句話:以你的智商,根本不足以支撐起一樁犯罪。

“鬆田警官想要【警察】的角色嗎?”主持人撓撓耳根,“暗箱操作倒是沒問題,但竹泉同學……”

“下一輪我不參加就好了。”竹泉知雀大方地說,“還是一十九個人,我也不會告訴彆人誰是警察。”

“沒問題。”主持人一口答應,他翻了翻筆記本,“警察的角色卡在山下同學手裡。很不幸,他被凶手殺死了,你們現在就可以去找他拿卡牌。”

果然是非智力擔當,毫無遊戲體驗呢山下同學。

整座列車到處是帝丹高中的學生,竹泉知雀逢人就問,聽好心人的指引去找從警察變成受害者的山下同學。

“山下同學?我看到他往那邊去了。”一個女生給竹泉知雀指路,“不在包廂就是在洗手間,你找找看。”

“謝謝。”竹泉知雀道了聲謝,她忍不住回望一路走過的漫長列車走廊,“山下同學是打野出身嗎?找他一路從車頭找到了車尾。”

頭號車廂是班主任和鬆田陣平及便衣同事的車廂,再往後是竹泉知雀班級車廂,熱熱鬨鬨的團聚高中生多在列車前半截活動,後半截隻零星坐著戴耳機聽歌的社恐和埋頭呼呼大睡的困倦人。

“主持人說是全列車都在遊戲範圍內,但跑到太偏僻的地方可沒人搭戲,不無聊麼?”

竹泉知雀和鬆田陣平走進最後一節車廂,女孩子四處張望:“山下同學?現在是詐屍時間,不必死守死者不可開口說話原則哦。”

她怕山下同學太入戲,像僵屍一樣硬挺挺躺在死亡現場不挪窩。

竹泉知雀邊找邊喊,可無論她怎麼說,入戲的山下同學就是不吭聲,把受害者的角色拿捏得死死的。

“勇於接受死者的身份是很好。”竹泉知雀雙手叉腰,“但你真的不出來嗎?我已經發現你了,不要負隅頑抗,我可是寧肯背上褻瀆屍體罪名也要替凶手陣營贏得勝利的、了不起的黑方偵探。”

雙手叉腰的女孩子說著唬人的話,睜大的眼睛在車廂裡不斷搜尋。

鬆田陣平悄悄拍了拍她的肩膀,無聲地指了指虛掩著門的衛生間。

列車衛生間,經典案發現場,山下同學的選擇十分老派。

竹泉知雀從容地理了理袖口,她挺直身體仿佛葬禮上的司儀站在衛生間門口。

“瞧,了不起的黑方偵探發現了什麼?”她進入角色,認認真真地演了起來,“在開門之前,先保證萬無一失——這位路過的先生,你願意成為我的不在場證人嗎?”

“我的榮幸。”鬆田陣平噙著笑,他越過竹泉知雀的肩膀,手掌壓在門把手上。

竹泉知雀的掌心覆在男人手背上,虛掩的門隨著外來的力道吱呀打開。

衛生間內車窗大開,開門的瞬間,從窗口灌進來的冷風吹翻了女孩子的黑發。

隨風飛舞的長發刺到她的眼睛,竹泉知雀不得不閉上眼睛。

視覺陷入黑暗,敏銳的嗅覺占據感官中心。

濃鬱的血腥味充斥她的呼吸。

肌肉記憶快於思考,竹泉知雀下意識想往屍體撲去。

她受過專業的訓練,無論屍體產生的原因是什麼都可以最快最乾淨地處理一切,毀屍滅跡也好,偽造現場也罷,總之先讓她看看屍體情況,判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竹泉知雀沒能靠近屍體,她的眼睛被人死死捂住了。

有力的手臂錮住她的腰,結實的肌肉隔著一層衣服也硬得驚人,耳後拂來的呼吸滾燙又急躁。

“不要動!”鬆田陣平厲聲道,“閉眼,後退,退到我身後。”

被扼製行動的女孩子在他臂膀間掙紮,她雙手竭力推拒攔在腰間的手臂,腳尖在地毯上磨出沙沙的雜音,卻怎麼也敵不過體型差的束縛。

鬆田陣平既要顧忌不能破壞案發現場,又不想讓懷裡的女孩子直面同學的死狀,他連拖帶抱地拽著竹泉知雀跨過門檻,猛地合上衛生間的門。

“好了好了!”男人抵住門,確定誰都不能跨過他闖進案發現場,“我這就鬆手,不要叫,保持冷靜,可以做到嗎?”

被他一隻手幾乎捂住半張臉的竹泉知雀用力點頭,唔唔兩聲。

鬆田陣平不太信任地鬆開手,做好了聽見一聲把全列車人都吵過來的尖叫的心理準備。

然而沒有,竹泉知雀非常冷靜,冷靜地捂住喉嚨用力呼吸。

大片的紅暈占據她的臉頰,琥珀色的杏眼覆上一層晶瑩的水膜,如碎鑽般掛在她鴉羽似的眼睫上。

她看著不像是受到了驚嚇,反倒像是從窒息邊緣撿回一條命。

鬆田陣平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捂眼睛的動作太過急切粗暴,一並捂住了她的口鼻,剝奪了人家呼吸的權力。

女孩子在他手裡竭力掙紮不是被屍體嚇到了,而是差點被他謀殺了。

“抱歉。”鬆田陣平無促地拍了拍竹泉知雀呼吸劇烈起伏的後背,半扶著她,“感覺好了一點嗎?要不要靠在我身上休息一會兒?”

竹泉知雀搖了搖頭,她伸手把鬆田陣平推開了些,為自己爭取新鮮的空氣。

“我沒事。”她臉上的紅暈還未散去,竹泉知雀像小貓洗臉一樣雙手揉了揉臉頰,“也沒有被屍體嚇到。”

倒是被鬆田陣平嚇到了,差點忘記柔弱女高中生的人設。

竹泉知雀偏頭看了眼車窗,玻璃反射出她殷紅的眼尾和淩亂的額發,瞧著慘兮兮的。

“接下來怎麼辦?”她小聲問,“查案不是拆彈,鬆田警官你的專業不對口。”

“我專業不對口,難道你可以嗎?”鬆田陣平見竹泉知雀並不驚慌,也恢複了懶洋洋的語氣,不帶惡意地調侃她:“黑方偵探。”

竹泉知雀瞥他一眼,舔了下唇角。

查案不是她的專業,但和屍體打交道是。

隻要讓她看一眼屍體,死亡時間、死亡方式、凶器種類、下手角度……逃不過竹泉知雀的眼睛。

問題就在於,她怎麼才能看一眼屍體。

身邊有個警察,另一端車廂裡還有他的便衣同事和班主任老師們,這個案子是萬萬不可能讓學生插手的。

從鬆田警官看見屍體的第一反應不是上前檢查而是捂住竹泉知雀的眼睛就能看得出來。

有正兒八經的警察作為第一目擊證人,竹泉知雀連筆錄都可以不做。

她悄悄踮腳看了眼緊閉的門,抵住門的男人以自己劃出一條界線,絕不會輕易讓她越界。

鬆田陣平摸出手機打字,頭也不抬地說:“我的同事很快過來,你先回車廂,不要和同學透露案件情況,我等會兒找人問話。”

明明是兩個人一起發現的屍體,他卻要撇下竹泉知雀單乾,這不合理。

聽警察話的惡役不是合格的臥底。

“我不回去。”

女孩子小小聲地說。

她像是沒什麼底氣,又像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琥珀色的眼睛堅決地看向鬆田陣平。

鬆田陣平不為所動,他收起手機,居高臨下地俯視她:“沒得商量,不聽警官話的壞孩子會被手銬拷在警車上拖走。”

“那你逮捕我吧。”竹泉知雀並起手腕遞到他面前,“我跟你走。”

確定了,百分百純度的叛逆少女,怪不得某金發公安上趕著做家教,孩子不教不行。

鬆田陣平忙著偵察現場,實在不想和叛逆小姑娘多費口舌,他換上不容置喙的語氣,準備找一些嚴厲的不留情面的話來說。

“警官,彆趕我回去。”

黑發少女流淌蜜糖的瞳眸浮起隱隱綽綽的水霧,她的聲音輕得幾不可聞,“我害怕……”

“凶手就藏在我的同學之中。”她突然抱住鬆田陣平的腰,腦袋埋在他胸口,抓住他衣擺的手用力到微微痙攣。

“那個人知道是我發現的屍體,一定會殺了我的。”竹泉知雀的尾音細細顫抖,“求你了。”

“鬆田!我們收到了你的消息——”

同一時間,一路跑來的便衣警察喘著氣打招呼,同事們剛想問案發現場情況如何,一雙雙眼睛不由得瞪大。

天呐!鬆田——那個鬆田——把女孩子弄哭了耶!

“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鬆田陣平黑著臉喊了一聲,他想把竹泉知雀推開,又怕太用力把她摔個好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好好好。”鬆田陣平沒辦法地說,“帶著你總行了吧。不許東張西望,隻許跟在我後面。”

他掃了竹泉知雀一眼,沒在她身上能找到可以栓住人的道具,隻好抓住女孩子一隻手,再三強調:“以我為界限,一厘米都不許越過去,聽到沒?”

竹泉知雀聽話地點點頭,緊閉的門在她面前打開,倒在地上的屍體暴露在眾人眼前。

無論看過多少次,屍體和死亡都讓大多數人難以接受,便衣中有人露出不適的表情。

鬆田陣平擋住了竹泉知雀大半個身子,在場的警察無人看見剛剛又是泣音又是發抖的黑發少女異樣的冷靜。

她的目光停留在血泊中。

死亡時間十五分鐘前,死者掙紮痕跡較小,是熟人作案。

勒傷,凶手恨意極重,在死者因窒息死亡後沒有停手,直到勒斷他的脖子。

凶器是金屬材質,細線狀,足夠堅硬。

“吉他弦。”

一輕一重兩道聲音出於兩張不同的嘴唇。

鬆田陣平倏然扭過頭,竹泉知雀和他對視。

“你想的沒錯。”她說,“列車上隻有我帶了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