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回到宿舍,其他三位室友早就已經回來了。
她們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躺得筆直筆直,雙手端正地放在身前,緊閉雙眼。如果不是胸前還有起伏,看上去就跟屍體似的。
這畫面看著有點眼熟。
薑殊歪著頭看了會兒,最後也慢吞吞地爬上了自己那張床,閉上眼午休。
-
滴答。
滴答滴答。
似乎是有水滴落在額頭,帶起陣陣涼意。
薑殊猛地睜開眼.
她面前漂浮著一根黑褐色,嬰兒手臂般粗細的觸手。觸手表面坑坑窪窪,還覆了一層半透明的粘液。
那粘液順著觸手尖尖兒往下滴落,落在她的額頭上。
耳畔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薑殊轉過頭,對上三張如出一轍的蒼白面孔。
之前陷入沉睡的三位室友不知什麼時候醒來的,趴在床邊,用那雙無神的死魚眼死死盯著她,臉上浮現出扭曲的笑容。
嘴巴一張一合,喉嚨裡發出沙啞詭異的聲音。
“你餓不餓呀?”
“要不要吃點東西呀?”
“你看看這個,它很好吃的,你嘗嘗呀。”
“嘻嘻嘻嘗嘗呀~”
“你快嘗嘗呀~”
她們一邊笑嘻嘻地說話,一邊握住觸手想往薑殊嘴裡塞。
薑殊沒說話,闐黑深幽的眼眸直勾勾望著這三人。
等到觸手馬上要觸碰到自己的唇瓣時,她才握住了對方的手腕,似乎沒用什麼力道,但房間裡卻響起一道清晰可聞的骨頭碎裂聲。
薑殊歪歪腦袋,平日總是帶著笑的臉此刻沒有半點表情,眼神平靜:“我不喜歡睡覺的時候被人打擾。”
被她捏碎了骨頭的短發女人毫無反應,隻一個勁兒地說:“嘗嘗吧,很好吃的,你嘗嘗吧——”
她們神情逐漸癲狂,旁邊兩個人開始往床上爬。
比正常人小了至少一半的瞳孔,在眼球裡四處顛倒亂晃,然後分裂成一個又一個小瞳孔。
好吵、好煩。
薑殊輕輕皺了下眉,一腳將爬上床的兩個室友踹下去,順手折斷了另一個室友的手骨,搶走她手中的觸手。
觸手很黏糊,像有生命般,在手裡瘋狂扭頭掙紮,觸手尖尖對準她的唇瓣。
“嘗嘗吧~”
“嘗嘗吧~”
“快嘗嘗呀~”
薑殊另一隻手也捉住觸手,捎一用力,將它扯斷分成三截,跳下床粗暴的塞進三個室友嘴裡。扭頭拽下室友的被子撕成條狀,堵住了她們的嘴,順便把手腳也給綁了起來。
“唔、唔唔!”
她們像是瀕死的魚,躺在地上不斷扭動。
薑殊滿意地點點頭,爬上床繼續午休。
-
“噔——”
又是一陣巨大的聲響。
薑殊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三位室友剛從衛生間出來,地上散落著幾根稀碎的布料。
她們臉色比起之前似乎更加蒼白了些。
“你醒了啊。”被捏斷了手骨的短發女人看了她一眼,又低頭整理自己身上的工作服,雙手完好無損:“我們去上班了。”
“好哦。”薑殊點點頭應下,語速溫吞地鼓勵道:“加油!”
目送室友離開房間,薑殊歪了下頭,心想自己的室友們真熱情啊。
會主動跟她打招呼,還會關心她餓不餓,請她吃東西。
不過她睡覺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會有起床氣,似乎有點辜負了對方的好心……想要偽裝成一個普通人,這麼做是不是不太好?
那要是下次再這樣,她就意思意思吃兩口吧。
薑殊伸了個懶腰下床,走到窗邊往外看了眼,工人們陸陸續續從宿舍樓出來往工廠走。
他們的步伐雖然緩慢,卻堅定異常。
啊,真是活力滿滿的同事們呢!
薑殊露出一抹笑,轉身回到書桌前坐下,點開智腦,輕車熟路進入帝國現實論壇,刷著他們發的帖子。
這些人說話真的太有意思了。
薑殊沉迷其中,時間過得飛快,窗外的天眨眼就黑了下來。
伴隨著熟悉的聲音,晚飯時間到了。
晚上的工人要比白天活躍些,打飯時不像中午那樣安靜,而是互相之間交頭接耳地聊著天。
聲音很小,但所有人的聲音彙聚在一起,就顯得非常吵。
薑殊不太適應地皺了下眉,沒說話,慢吞吞地端著餐盤去排隊打飯。
排隊時又看見了娃娃臉青年二人,他倆的臉色有些蒼白,眉頭緊鎖,精氣神不如白天那麼好。
他們依舊坐在薑殊身邊。
“妹妹,怎麼稱呼?我叫喻元嘉,旁邊這個是關州。”喻元嘉懨懨地開口問。
“薑殊。”
“小殊妹子,你午休的時候沒遇到什麼奇怪的事兒嗎?”喻元嘉還不死心。
薑殊一邊吃飯一邊回憶:“沒有呢。”
喻元嘉看著面前姑娘白裡透紅的氣色,相信了這句話。
也是,要真遇到他們下午的那種情況,普通人早就被嚇瘋了,哪兒還能這麼淡定在這裡吃飯。
薑殊看著這兩人一直不動筷子,疑惑地問:“你們不吃嗎?”
喻元嘉乾笑兩聲:“不是很餓。”
薑殊蹙起眉,一臉認真:“浪費可恥,不吃給我。”
喻元嘉剛想拒絕,而旁邊的關州已經把面前的飯菜推了過來,還非常貼心地問:“這麼多,能吃完嗎?”
“能。”
三份加起來就是一萬多星幣了!
薑殊眼眸彎了彎,肉眼可見的高興。
還沒正式上班就白嫖那麼多錢,賺大發了!
薑殊沉浸在雀躍中,沒注意到旁邊兩個人的眉眼官司,吃完飯又慢悠悠地溜達回宿舍。
等她走後,喻元嘉才扭頭瞪向關州,壓低聲音:“你乾嘛攔著我?還把這些東西都給她吃,我們不是檢查過飯菜裡有不乾淨的東西嗎?”
“你是傻子?”關州眼裡閃過幾分煩躁,忍著氣解釋:“她中午就已經吃過了,吃一份和多吃幾份有什麼區彆?再說,你就這麼肯定她還是正常人嗎?哪個正常人會覺得這些工人是正常的?”
要不是看在喻元嘉家世背景有利用的地方,關州是真不想搭理他,甚至考慮過要不要把他乾掉。
遊戲npc而已,死就死唄。
但想到對方背後的勢力,關州忍住了這個念頭。
這次的任務關係到他畢業後的分配,必須得做的完美。
“……我沒想這麼多。”喻元嘉聞言愣了愣,氣勢弱下來,“我就是覺得,能救一個是一個。”
關州:“出發點是好的,但建議你先彆出發。”
喻元嘉抿緊唇瓣,看了關州好幾眼:“……感覺你變化有點大。”
關州不動聲色握緊了放在身側的拳頭,淡淡道:“馬上就畢業了,總得成熟些,畢竟小命可就一條。”
“你說的對。”喻元嘉覺得有道理,煩躁地抓抓頭發,“回去吧,回去休息會兒,晚上估計還有的忙。”
關州嗯了聲,兩人默不作聲往宿舍走。
天色徹底暗下,一輪銀月懸掛於天際。
薑殊從衛生間洗完澡出來,換上了廠裡準備的睡衣,端正地坐在書桌前,打算逛會兒論壇睡覺。
“你還不睡覺嗎。”短發女人已經爬上了床,坐在床上居高臨下看著薑殊,聲音沙啞,“早點睡覺。”
“哦。”
薑殊眨了下眼睛,乖巧地上床,但這會兒她還睡不著,盤腿坐在床上問短發室友:“你在這兒呆了多久?”
短發女人面上浮現些許茫然:“好像……一個星期吧。”
那就是賺了七千星幣,半年學費錢。
薑殊點點頭:“工作累嗎?”
“不累!怎麼會累呢!”談到這個問題,短發女人立馬激動起來,蒼白的面孔上浮現出一絲紅暈,僵硬的眼神裡充斥著狂熱的崇拜敬仰,“是祂救贖了我,拯救了我肮臟的心靈和身體,讓我明白了人生的意義。我不會累,我永遠也不會累,我願意為祂付出一切!”
薑殊不懂,且大為震撼。
上班還能有這效果?
不過仔細想想,這個‘它’如果是錢……好像也能理解。
她沒有深究,換了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每天幾點給工資?”
然而短發女人沉浸在自己世界,嘴裡翻來覆去地念叨著“救贖”“神”“拯救”這幾個詞,連帶著另外兩個室友一起,三個人跟入了魔一般,表情扭曲又癲狂。
行叭,不問了。
薑殊拉開被子安詳躺下。
隨著夜色加深,工廠愈發安靜,月亮不知何時躲進了厚厚的雲層當中,整個工廠仿佛被黑暗吞噬。
窸窸窣窣的聲響縈繞在耳畔。
薑殊本來就沒睡著,在閉眼休息,聽到聲音後便睜開了眼睛。
房間裡漆黑一片,她隻能隱約看到幾個從床上慢慢下來,動作緩慢僵硬,接著就是鐵門被打開的響動。
室友大半夜出門?
這個問題在薑殊腦子裡冒出不到兩秒就被丟到腦後,她沒什麼好奇心,翻了個身,繼續穩穩當當地躺著。
沒多久,房間外面傳來了同樣的聲響。
…
另一邊,關州二人也發現了室友的異常之處。
等到室友離開房間後,閉眼假寐的兩人迅速起身,互相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放輕動作下床。
他們沒有第一時間跟隨出門,而是躡手躡腳走到窗邊往外看了眼。
隻一眼,就讓他們眼神銳利起來。
宿舍樓外的空地上聚集了一堆工人,他們排列在一起,默不作聲地望著站在最前方的矮胖男人。
矮胖男人是今天面試的管理員。他一改白日笑嗬嗬的模樣,表情鄭重又嚴肅,嘴巴一張一合,離得有些遠,聽不見他說得話。
隻能看到這些工人的神情變得狂熱起來,望著矮胖男人的目光像是在看什麼神明,崇拜又熱切,蒼白的臉色都因為過於激動而泛起了潮紅。
微亮光芒照在他們身上,拉長了倒映在地上的影子,影子跟隨動作晃動,看起來扭曲又怪異。
“他在說什麼?”喻元嘉蹙起眉頭,側著身子屏息凝神仔細去聽。
關州也緊鎖著眉:“聽不見。”
兩人正焦急著呢,下一秒,他們便瞧見矮胖男人的身後長出了一根長長的觸手,就是午休時,室友想要強行塞進他們嘴裡那根觸手的放大版。
觸手在黑夜下瘋狂扭動。
看到觸手,工人們更加癲狂,紛紛跪下虔誠磕頭。
“他是信徒!”喻元嘉脫口而出,“不知道是什麼等級的信徒,那這麼看,這些工人應該都是被他汙染的祭品,他想用這些祭品,增強自己的能力!這些雜碎,真該死。”
喻元嘉握緊拳頭,打開智腦:“我這就把消息上報……”
“等等。”關州攔住了他,眸色晦暗不明,放輕聲音:“就他一個,我們可以找機會製服他帶回去,這樣我們這次的任務評級肯定會很高。”
喻元嘉有點猶豫:“就靠我倆?會不會有點冒險,我們實戰經驗還不多。”
“這麼不相信自己?你就不想做出點成績,打你哥哥的臉?”繼承了遊戲記憶的關州一把子抓住對方的弱點。
“行!乾就乾!”
喻元嘉最受不了彆人用哥哥激他,情緒上頭立馬同意了。
兩人的動靜或許是有些大,矮胖男人似是察覺到了什麼,抬頭看過來。
喻元嘉和關州往後一躲,避開了矮胖男人的視線。
怕打草驚蛇,他們沒有繼續看,而是小心翼翼上床,決定等明天上班的時候觀察一下矮胖男人,再商討個章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