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殊回到住所，天邊已經隱隱泛起了白光。

她以前在病院到點就得睡覺，不然一整天都會沒精神。

然而現在一個晚上沒睡，不僅半點困意沒有，甚至比白天的狀態都要好上很多。

衣櫃左邊的牆上嵌著塊半身鏡，進房間就能瞧見。

薑殊看到鏡中的自己面色白皙紅潤，跟昨天毫無血色的臉龐相比，說句容光煥發也不為過。

薑殊洗完澡出來，坐在書桌前打開智腦看了看餘額。

31276。

這應該是很多錢了吧？

薑殊對錢實在是沒概念，覺得這些錢能付好幾個月的房租，能買好多箱營養液，應該算是很多了。

她眼眸彎彎，美滋滋地點開了星網商城。

得先買兩箱營養液，有那麼多錢，是不是能買好點的？便宜的營養液實在太甜了，甜到發苦。

薑殊搜索到了高級營養液，看到價格，嘴角的弧度頓時消失。

——高級營養液一箱要一萬星幣！？

“……”

她默默關掉界面，選擇了旁邊一千星幣一箱的初級營養液，買了兩箱。

花錢比賺錢容易得多。

正想著，薑殊智腦發出叮的一聲響，收到了一封郵件。

郵件內容是成績單和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由於最後一次檢測沒有成為神眷者，所以錄取她的學校隻是一所普通大學，選的是後勤專業。這個專業選的人沒那麼多，一是因為死亡率高，二是要求比較高。

精神力低的不收，獨生子女不收，品行不端正的不收。

不過這專業好就業，畢業之後直接被官方收編，工資待遇也很好。

不知道上大學需要多少錢？

她好奇地在星網論壇上搜索。

【神眷者的異能大學花費會很高，不過神眷者每個月都能領好幾萬星幣的補貼……普通大學的話看情況吧，每年學費食宿費等等加起來大概要一萬五到兩萬星幣左右，每個月生活費，省點呢一千星幣也夠用……】

薑殊：“……”

啊？要這麼多錢？

她卡裡的三萬星幣居然隻夠一年的花銷，錢太不經花了！

看來還得繼續找個工作多賺點錢才行。

薑殊根據遊戲灌輸的記憶，進入了原身經常找兼職工作的本地論壇逛了會兒。但論壇裡大多要的都是正式工，臨時工少，給的工資還低。

刷新論壇，一條漂浮到最頂端的新帖標題引起她的注意。

【招臨時工，1000星幣一天，日結，包吃住，工作期間需要住在工廠提供員工宿舍。】

薑殊眼眸蹭得一下亮了。

好好好，這工作不錯。

她現在也睡不著，記下了工廠地點，從抽屜裡拿出最後一支營養液喝完出門。

-

工廠位置較為偏僻，在C區的郊區。

薑殊到時，管理人員的辦公室外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也是，一天1000星幣，日結，誰看了不心動？

薑殊排在隊伍後邊兒，扭頭看向一旁的工廠。

廠子很大，漆黑的鐵皮外殼上似乎沾了彆的顏色，深一塊淺一塊。大門緊閉，隻能聽見裡面機器運轉的聲音。聲音非常微弱，更像是有人在而且竊竊私語，聽著莫名有些煩躁。

薑殊盯著發了會兒呆，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來了兩名青年。

“嗨，你也是來應聘臨時工的嗎？”長著張娃娃臉的金發青年笑盈盈地開口跟她說話，露出兩顆小虎牙，耀眼的金發在陽光下仿佛閃爍著光芒，意氣風發的模樣讓人升不起惡感和警惕。

薑殊沒動，隻是眼珠子往青年那邊轉去，輕輕唔了一聲算是回應。

“你看起來年紀還不大，你父母就讓你出來找工作？不上學了嗎？”娃娃臉青年態度非常熱情。

“我是孤兒，來賺錢攢學費。”薑殊溫吞地回答，白皙的肌膚在陽光下近乎透明，顯出幾分脆弱感。

娃娃臉青年愣了一下，面上浮現出歉意：“不好意思……不過你來的時候，沒聽過跟這個工廠有關的傳聞麽？”

薑殊眨眨眼：“啊？”

“這個地方好像失蹤了不少臨時工，據說他們進了工廠就再也沒出去過，也找不到人，周圍的人都說著工廠會吃人！”他湊得更近了些，壓低聲音。金色發絲落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薑殊和娃娃臉對視了好幾秒，有點疑惑。

跟她說這個乾嘛？

想了一會兒，她恍然大悟：“哦！所以你們害怕，不打算應聘了對嗎？”那太好了，這樣就少了兩個競爭對手。

娃娃臉青年：“……”

娃娃臉青年：“我不是這個意思……”

“下一個！快點，彆墨跡啊！”

前一個應聘的從管理房間出來了，表情頹廢，應該是沒應聘成功。

輪到薑殊了，她朝娃娃臉笑了笑，扭身進入管理辦公室。

娃娃臉青年還想說什麼，身後一直沒吭聲的男人拽住了他的手臂，小幅度搖搖頭，擰起眉頭低聲道：“彆忘記你的任務，不要打草驚蛇。”

“我知道我知道！”喻元嘉抓了抓頭發，嘟囔一句：“這不是想著能救一個是一個嗎，我說關州，你彆這麼冷血行不？”

關州冷嗤一聲：“是你彆意氣用事，免得到時候拖累我。”

喻元嘉表情不爽，“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把我倆分到一組，你這人很不討喜。”

關州扯扯嘴角：“你也一樣。”

兩人正吵著，薑殊已經成功通過管理員的面試，成為工廠的臨時工。管理員給了她一把宿舍鑰匙，讓她今天好好休息，明天開始上班。

她運氣還挺好嘞。

就是面試時管理員問的問題有些奇怪，跟查戶口似的。

薑殊小拇指勾著鑰匙圈出來，對上喻元嘉的視線彎彎眼眸做了個加油的手勢，然後開開心心蹦躂著往員工宿舍走去。

“真是個可愛的妹妹。”喻元嘉盯著薑殊的背影看了會兒，歎了口氣，“希望她能活著。”

關州默不作聲地收回視線：“先管好你自己吧。”

員工宿舍就在工廠後邊兒。

宿舍樓很大，似乎才翻新過，走近了還能聞到一股有些刺鼻的油漆味，白到發灰的牆壁看久了會有些不舒服。此時的同事們都在廠裡上班，宿舍樓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響。

薑殊手裡的鑰匙上貼著所屬房間的標簽。

304。

薑殊踩著樓梯慢吞吞到了三樓，找到掛著304牌子的房間，插進鑰匙打開了鐵門。

房間裡黑漆漆的，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直往鼻子裡鑽。

薑殊抹黑往裡走了兩步，小腿不知道撞上了什麼東西，黏糊糊的。她動作停下，靜默片刻，打開了手腕上的智腦。

智腦屏幕散發出幽幽的光芒，讓漆黑的房間多了幾縷亮光。

薑殊借著這個光來到窗戶邊上，拉開了將窗戶遮蓋得嚴嚴實實的窗簾。陽光瞬間傾瀉進來，驅散了房間裡的黑暗。

她回頭看自己剛剛撞到的東西，然而剛才走來的路徑上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

薑殊歪歪頭，心想自己可能又出現幻覺了，沒往心裡去。

宿舍面積挺寬敞，有四張上下鋪的床，上面是床，下面被改成了書桌和小衣櫃。靠近門邊的那張床沒有生活過的痕跡，其他三張桌子上都放了不少物品，顯然是有人住著。

薑殊走到唯一沒有東西的桌前坐下。

現在沒什麼事兒乾，她打開智腦進入了帝國現實論壇。

一天時間過去，論壇關注數已經突破了百萬。

不知道究竟多少人進了遊戲。

薑殊手掌撐著下顎，黑沉沉的眸子又變得飄忽不定，發起了呆。

“噔——”

一道巨大的響聲傳遍整個工廠。

薑殊回過神，起身走到窗邊，瞧見前邊兒工廠陸陸續續走出不少穿著統一工作服的同事，他們都在往宿舍樓走。

沒過兩分鐘，房間外發出哢嚓的聲音，鐵門打開，三位穿著深藍色工作服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們並沒有在意房裡多了一個人，自顧自地乾著自己的事兒。

又過了一會兒，她們似乎打算出門了。

“吃飯了。”落在最後的短發女人扭頭看過來。

她面容蒼白憔悴，雙眼無神，不自覺佝僂著背，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說完也不等回複，直接離開了房間。

薑殊應了一聲，起身跟上去。

這棟宿舍樓男女混住，隻不過不會分到同一間房。

薑殊出門才發現其他房間的同事也都在往樓下走，他們每個人的臉色看起來都蒼白又憔悴，一副被吸乾了精氣的模樣。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之前的金發娃娃臉青年，以及青年身後一直沒說過話的男人。

他們兩個也應聘上臨時工了呀。

對方同樣注意到了她，偏頭看過來。

薑殊眼眸彎彎，露出個笑容。

食堂在工廠右手邊，食堂形狀和白色外牆遠遠看著像個蔬菜大棚。

所有人有序的排著隊到窗口前打飯。窗口被鐵皮遮擋，露出一個很小的口子，隻能看到鐵皮後一隻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拿著勺子打菜，看不見人。

食堂內非常安靜，工人之間也不說話，捧著餐盤木愣愣地排隊。

薑殊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她在精神病院排隊打飯時，病人們也這麼安靜。

飯菜還挺豐盛，一葷兩素還有碗湯。

薑殊眼睛都亮了。

在這個世界，正常飯菜的價格比較高昂，普通人一年都吃不了兩次。她雖然對吃的要求並不高，但相比起營養液，她還是更喜歡吃飯菜。

這個工廠的待遇可真好，來對了！

薑殊端著餐盤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美滋滋地拿起筷子準備嘗嘗味道。

“等下，你先彆吃。”

金發娃娃臉少年端著餐盤在她身邊坐下，壓低聲音，語氣略顯焦急：“你就不覺得這地方很不對勁嗎？你看，這些工人一句話都不說，還臉色蒼白雙眼無神，看著就很不正常啊！”

“？”薑殊愣住，仔仔細細掃了下周圍的工人，然後一臉認真地回答：“不會啊，我感覺他們挺正常的。”

就是不愛說話了點，精神萎靡了點，多正常啊！

比起以前非說自己是蘑菇不肯吃飯，蹲在窗口說要進行光合作用的病友正常多了！

喻元嘉瞪大眼睛：“這哪兒正常了……那不說這個，說說這些飯菜吧，你知道就這一盤的菜在外面至少得花五六千星幣嗎？誰家工廠給工人吃這個，又不是做慈善！”

指不定在飯菜裡加了什麼東西。

“什麼？”薑殊也跟著瞪大眼眸，黑沉沉的眸子倒映出喻元嘉那頭燦爛的金色頭發，接著一臉雀躍道：“那我可得多吃點。”

五六千星幣，她半年學費錢！

這麼貴，得多吃點，下次吃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呢。

喻元嘉：“……”不是，這姑娘缺心眼兒吧？

旁邊關州拉了拉他衣袖，湊過來低聲說：“彆勸了，隨她吧。”

喻元嘉還想反駁，但餘光瞥見小姑娘已經大口大口地開吃了，小表情還挺享受，不免感到窒息。

這年頭救人也太難了吧！

…

薑殊夾了塊不知道什麼肉咬了一大口，肉質異常嫩滑，咽下去的那一刻，她動作微不可見的停頓了一下。

那雙低垂深幽的黑色瞳孔裡出現了兩個旋轉的漩渦，漩渦飛速旋轉，最後化作黑點消失不見。

薑殊眨了眨眸子，眯著眼高高興興繼續吃，越吃感覺自己越有勁兒。

不愧是五六千的飯菜！

貴，有貴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