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你喜歡海鷗嗎?(1 / 1)

遼闊的天地間,零星的船隻點綴。

夕陽像一樽打翻了的黃米酒,帶著朦朧的醉意,讓一切裸露在天空下的事物蓋上了一層琥珀色的綢緞,橙紅的火焰在海這張極光滑的毛毯上燃燒。

海鳥盤旋,羽翼擦過晚霞,霞光的另一側已露出星空的一角,被染上暖色的黯淡的月亮,即將在下一刻被群星環繞。

穹頂之下,乘在船上的人,和載著人的船一樣渺小。

流經甲板的除了酒味與烤肉的香氣,還有起哄的人聲。

“嗨呦,這位老兄莫不是戲文裡說的千杯不醉?”

“哎,錢眼兒你落後了,在稻妻沒買輕嗎?這叫肚子裡揣了個次元口袋!”

“幾杯了?有人數過這是第幾杯了嗎?”

“大姐頭,再來一杯,再來一杯!”

“徐六石!就你這喝兩口貓尿上臉的酒量,擠這麼前排做什麼!”

“我,我就是想一睹大姐頭喝酒的英姿不行嗎!大姐頭,你可不能輸給一個外人——”

“是啊大姐頭,我可是和錢眼兒打賭全押你身上了,要是你贏不了,我可要擦半個月的甲板了!”

“啊?怎麼就不比了?換個比法?這,你都快要贏了呀。”

“擔心孩子?沒事,那孩子有萬葉小兄弟看著呢,咱們繼續喝!”

“喝什麼喝,我讚同換個比法!來扳手腕吧!”

“哈哈芙蓉,你是看上這位北方兄弟了嗎?人家有家室啦,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

“哼,我隻嫁手腕能扳得過我的人,不過話說起來這位先生居然已經有孩子了嗎?”

“沒事兒,我還能喝!”

“哦!大姐頭——”

船艙內,空空如也的酒壇子越疊越高,至冬人的零星話語如同一滴滴落大海的水珠,消散了在船員們洪亮的嗓音中。

甲板上,被排除在酒局之外的雲苓摸摸吃得圓鼓鼓的肚子,滿意地打了個飽嗝。

海風微涼,灌進領口也算不冷,吹在臉上的感覺恰好,帶了點鹽的味道和魚的腥氣,不過這對於從小生活在海港城市的他來說,很是親切。

坐在船頭的浪人武士有著預判天氣的本事,放下眺望遠方的手後,偏過那雙溫潤的紅眸朝他笑道:“明天天氣很好,你可以來甲板上喂海鷗。”

璃月港的碼頭鮮少有海鷗的到訪,抱著雙膝的雲苓對這種生物的印象大多停留在論壇的爭吵與表情包上。

【開浪船好無聊,為什麼遊戲裡不實裝海鷗?】

【隔壁騎兵隊長說什麼了,整個蒙德甚至找不到一匹馬】

【就你手機那點內存,要什麼海鷗,給你兩坨馬賽克意思意思得了】

【實裝海鷗,然後時不時飛過來啄你兩口,傷血的同時隨機失去一份料理是吧?】

【我猜最容易丟失的是薯條()】

【瘋狂瘋狂星期四,今天你要嫁給我~不

好意思串台了】()

【(兄弟,來根薯條吧,薯條即人生的終極奧義.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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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海鷗,但璃月的確有類似薯條的食物。

雲苓望向逐漸吞沒殘陽的海平面,慢悠悠地托起了腮幫子:“我該喂它們什麼,油炸土豆條嗎?”

“一般而言,我們喂面包,漁人吐司最好,烤魚它們也吃。”面對這個不尋常的小家夥,同樣被踢出酒局的浪人武士表現得很有耐心,“你喜歡吃油炸土豆條嗎?廚師長的手藝很好,同他說一聲明天就能吃上。”

方才的飯桌上,廚師長有意照顧小家夥的胃口,端來了許多孩子愛吃的菜品,可惜小家夥似乎沒有展現出過多對甜食和油炸食品的熱愛,同桌的大人吃什麼,他便也跟著吃什麼,省心得讓廚師長懷疑他在同行的那個很會喝酒的銀發男人身邊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倒也沒有那麼想吃啦。”

此刻的雲苓還不知道自己的好養活導致了希爾的風評被害,他有意與這位活在各種傳言中的少年交流,將帽簷往下壓了壓,配合著小小的身形,營造出了一種荒誕的神秘感。

“我聽說過一個海鷗與油炸土豆條的故事。”

“好巧,我喜歡聽人講故事。”

浪人武士認真點頭,盤腿做出了聆聽的姿態。在他鼓勵的目光中,小豆丁披著殘陽,扮起了璃月隨處可見的說書人。

“從前,有兩隻站在礁石上的海鷗。”

隻見他有模有樣地伸出雙手,一邊豎起一個短短的指頭充當海鷗。

“它們共同看向海面,一隻問另一隻,‘你覺得我們應該去往何方’,另一隻說,‘我想去碼頭整點油炸土豆條’,第一隻又說,‘你誤會我了,我的意思是我們一生的終極目的是什麼,我們活著又是為了什麼’,第二隻望著海面,還是回答,‘為了去碼頭整點油炸土豆條’。”

大概是由於張嘴的時間太久,剛說完故事的小豆丁又嗝了一聲,兩隻小海鷗也慌亂地並入了擋住嗝聲的巴掌,引得浪人武士眉眼舒展,唇邊漾起溫柔的笑意。

雲苓覺得比之有棱有角的寶石,他的眼睛更像純淨柔和的楓紅色瑪瑙。

“很有趣的故事,讓我想起了那句‘莫思身外無窮事,且儘生前有限杯’。”對方有些詩情在身,吟詠了一句,那對紅瑪瑙在霞光中閃過了一絲彆樣的光亮。

“那麼,你怎麼看待這兩隻海鷗?”

“嗝!”

剛止住的嗝又因驚嚇,在雲苓的嗓子眼裡突突了起來。驟然間他有種被看穿的感覺,目光閃爍的同時,腦中飛快給出了一個搪塞的答案——它們一隻喜歡油炸土豆條,一隻不喜歡。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開口的時候,萬葉卻移開了讓他感到不安的視線,回頭望向身後平靜的海面。

“不必害怕,風會為我們保守秘密。”

雲苓抿緊嘴唇,沒有繼續拿小孩的腔調。因為他意識到對方從一開始就把他當作一個平等的個體在交流,而非一

() 個思維幼稚的孩子。()

既然他們都真心想與對方交流,那一同坐在這兒說說話沒什麼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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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收回了那個裝傻充愣的答案,回答道。

“它們一隻活得明白,一隻想活得明白。”

“死兆星號每在一個地方停留,就會多幾位船客。他們大多心懷理想渡過茫茫大海,去到能實現自己意義的地方。”接收到了對話的誠意的浪人武士問,“你此行的終點是哪?”

“假如你指的是行程的目的地,應該是稻妻城內的某個地方。”

“那要是不是呢?”

“目前還不知道。”

靠船頭主炮而坐的小豆丁鬆了鬆肩膀,換了個更為舒坦的坐姿。

“稻妻已經是我即將去到的第三個國家了,我以前總想著周遊七國,可當這個計劃進行到了一半,要問我走遍七國後還可以做些什麼,屬實想不出來。畢竟遊曆這麼多個國家,見識過那麼多事情以後,世上好像沒有什麼能比過去的旅途更加精彩了。”

“或許,可以做些‘沒有意義’的事。”

“比如去碼頭整點油炸土豆條?”

浪人武士笑了起來,雲苓陪著他一起笑。

天幕在他們頭頂變轉,鴉黑的暮靄一寸寸地蓋住了殘霞,由無數星辰組成的銀河傾瀉下點點星光,他眸中的笑意就在這星光中蔓延開來。

“萬物本無意義,我在山間遇見花草樹木,就不會思考它們努力生長的意義是什麼——它們不是為了駐足觀賞的路人生長,不是為了棲息此地的動物生長,它們是自由的,就像第一隻海鷗說,它像去碼頭整點油炸土豆條,隻是因為它“想”,不是為了追尋某種特定的價值與意義。”

浪人武士伸出纏滿繃帶的右手,張開五指。

繃帶之下,是被浩蕩神威灼傷的痕跡。

“在我還小的時候,總想快點長大,想為父親分擔家族的責任,做事之前總想著這麼做值得與否,然後拚了命地衡量價值,找尋那所謂的意義,隻為最終得出一個看似完美的結果。可在家族敗落後,面對廣闊的大千世界,我發現自己是隻趴在井底的蛙,無法徹底窺見世界的全貌,也無法徹底解析人生的奧義,所謂的‘實現意義’也不過是從一口淺淺的水井中跳出,很快又會跳進下一口水井。”

“那照你這麼說,人生豈不是沒有意義了嗎?”

“有意義,但人生的意義不該是追尋意義。”

他將手隔在了自我與星空之間。透過指縫望去,天上的群星依舊閃耀。

“困住青蛙的水井是青蛙自己築起的,廣闊的自然就在他眼前,他需要做的應當是以自己的方式去活出自己的一生,而非用一生的時光思考自己有沒有被一口更大的水井困住。”

“可那樣的一生未必見得快樂,幸福。”

“但那是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一生,每一步都是自己做出的選擇。”

“可要是,沒辦法自己做出選擇呢……”同一片星空下

() (),雲苓垂下眼?[((),盯著自己不知何時緊緊揣住的小手,“我們在還不會走路的時候,都是讓彆人推著走的不是嗎?”

哪怕學會了走路,走向何方很多時候仍舊身不由己——他在心裡補充道。

明明一切都已經過去了,表面上也能維持著相安無事,但那件事始終像一根無法拔除的小刺。它並不妨礙他選擇諒解白術,也不妨礙他恢複往日的笑容,可就是那樣橫亙在他的心間,讓他的心在未來的每一個陰天雨天裡隱隱作痛,耿耿於懷。

“假如我能和你一樣,不,不用和你一樣,哪怕性格裡少一絲擰巴,現在都能輕鬆許多。”

那時他可以瀟灑地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帶著無比輕鬆的心情回到璃月,釋然地接納往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落荒而逃。

風從船頭帶來了浪人武士溫柔的嗓音。

“人一生最重要的是與他人的牽絆,而非對自己的苛責。”

“如果你的行程安排裡有神無塚和八醞島,或許會遇到一種名為‘血斛’的花。在當地人的傳說裡,將士戰歿的靈魂將踏著它鋪成的道路前往彼世,歸於永恒的循環,但對現世抱持懷疑而迷惘的魂靈,將會被大地束縛,成為苗圃中新生的血斛。”

“所以,駐足過去的人,不會有未來,與其迷茫地站在原地,不如抓住當下每一縷從手心流淌而過的風。”

此時天已完全入夜,連同甲板在內的整個世界都像沉入了幽深的海底,而名為“雲”的白船載著圓盤在黑藍的海面上飄蕩。

雲苓慢慢握緊拳頭,感受到一絲微涼的風息從指尖流過。

雖然它很快便流走了,但至少有一瞬間它屬於他。

“想去觀測台上看看嗎?那裡能看到更明亮的星星。”

海風揚起了他們色澤相近的發絲。

小小的觀測台上,一大一小圍桅杆而坐,享受著群星的照耀。

在征得同意後,浪人武士抬起了手中的葉笛。一旁的雲苓安靜地聆聽著,隻覺得海上的星空的確要比陸地上的更為明亮。

興許是大海茫茫一片,目力所及的事物更少,方才能集中注意,做到心無旁騖地仰望星空。

當一曲終了,他開口問萬葉:“你喜歡海鷗嗎?”

“喜歡。”萬葉回答,“同為海上的漂泊者,我們有許多相似之處。”

“聽說海鷗是社會性的群體。”

“是的,它們身在自然之中,也需要同類的相伴,而我認為旅途的路程雖險,但若有人相伴,或許隻是一葉飄搖的山楓,也可抵禦怒濤翻雷,乘勁風渡海。”

“嗯……說起來,海鷗也可以辨彆天氣。”

“沒錯,如果看到它們貼著海面飛行,那麼接下來就是晴天。”

倒映著小豆丁的紅瑪瑙由多種色調交融,卻不見渾濁與陰霾。

雲苓突然明白了蓋過眼前人悲劇色彩的是什麼。

是他不具備的放下過去的勇氣與灑脫。

他把友人的神之眼與斷刀留在了無名的墳塚前,把痛苦留給了昨日。

“既然我們沒法回到昨天,那麼設法把今天過成晴天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浪人武士肩後的玻璃球隨風飄蕩,瑩瑩的青色光芒閃爍。

他永遠不會成為困於苗圃的血斛,他是海上自由的飛鳥。

飛鳥不會迷惘。

夜漸漸深了,船艙內的喧鬨在朦朧的月色中散去。

在小豆丁被“家長”領走的時候,浪人武士放下唇邊的葉笛,目光落向了小豆丁露出衣兜的那枚黯淡的神之眼。

碧濤與夜幕之間,孤影佇立,繡滿紅楓的衣擺飄搖。

透過窗戶,回到客房內的二人再度聽海上飄起了悠揚的笛聲。

“那是什麼樂器的聲音?”

“樹葉,一片漂泊的樹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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