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死兆星號(1 / 1)

“你說這個,真的有必要嗎?”

通往碼頭的街道上,雲苓扯了扯套在手腕上拉得老長的兒童防丟繩,抬頭仰望繩子另一頭連著的希爾。

一刻鐘前,在白術核善的微笑中,希爾老老實實地給出門不肯讓人抱的他戴上了這根彩色的座機電話線,但顯然雲苓不太喜歡這種被人牽著的感覺。

這讓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個經典段子:一高個子的男生和矮個子的女友在操場上散步到很晚,突然聽見廣博裡大喊,“那個男生大半夜不回宿舍,拎著個紅色熱水瓶亂晃悠什麼”,男生四下打量,最後和身旁身著紅色羽絨服的女友一起愣住了。

要問他為什麼想起這個段子?雲苓默默扭頭看向街邊的櫥窗的倒影,因為現在的他就是彆人眼中那隻紅色的熱水瓶。

原地罰站的二人沒等太久,櫥窗邊的門開了。

先一步出門的白術目標明確,徑直走來,和七七一起往雲苓的小黃鴨包包裡塞了幾把小零食,而後一步出門的阿桂則跌跌撞撞地奔向希爾,將一個碩大的麻袋甩到後者身前,給予他一種近似“小夥子我很看好你”的詭異目光。

一路走來,這樣的情形幾乎每經過一家店鋪就會發生一次。

如果說雲苓像隻被牽著走的小羊羔,那麼希爾就是牽著小羊羔的白毛駱駝,除去最初那隻裝有他們所有行李的皮箱,他手上,肩上,甚至是衣上的各個口袋都被裝了個滿,儼然一副人形貨拉拉的造型。

挎著逐漸肥胖的小黃鴨,感同身受的小羊羔臉上也是苦哈哈的。

誰讓白術先生總擔心他在外面過不好,而他又不肯接受對方塞給他的旅費呢?

當臨近碼頭的海風撩起了他被帽簷壓住的碎發,這場酣暢淋漓的購物才以六個麻袋全部郵寄的成績告終。

“看,那就是我們要搭乘的死兆星號。”

雲苓小手一指,壯觀的南十字船隊就停泊在七星特批建造的船塢附近,而其中最惹眼的,要數中間那艘擁有龍形撞角的龐然大物。那是他一年前還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海浪的拍岸聲已經清晰可聞,一行人在舷梯旁停住了腳步。

望著肩扛物資上上下下的水手,白術俯下身,將手搭在了雲苓寬大的帽子上,輕聲囑咐道:“暈船藥就放在箱子的側袋裡,在船上不舒服就拿出來聞一聞。”

面對綠發醫師的關懷,小豆丁心虛地點點頭,兩手幾乎是下意識地抓緊了身上的挎包帶子。那堆零食之下,他廢了好大力氣才偷拿到的長命鎖正靜靜地躺在包底。

什麼鎖不鎖的,禮物就是禮物,他拒絕回收!

不認可“長命鎖是鎖”的雲苓在心底朝醫生吐了下舌頭。在踮起腳尖挨個擁抱過不卜廬眾人後,他扯了扯希爾的衣角,帶著那份沒有時效的祝福一起,一步三回頭地融入了舷梯上的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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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苓一直覺得,璃月人DNA裡鐫刻最深的是應當是經商天賦,但就從他腳下的這艘死兆星號來

看,充沛的武德也是璃月人埋在盛世之下的一項隱藏屬性。

早在舷梯上的那會兒,他就注意到了船頭那方充滿暴力美學的撞角——它源起於一種曆史悠久的海戰戰術,而能讓這種噸位的巨艦使用這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撞擊術的,絕不是什麼人類打造的戰船,而是深海中更為龐大、恐怖的血肉之軀。

不過,真正引起雲苓關注的還是它的外形。

或許是出於威懾,又或是發揮著船首像那樣的祈願作用,死兆星號的撞角被塑造成了典型的東方龍。依據雲苓此前對璃月龍傳說、龍圖騰的了解,打造撞角的工匠極有可能參照了帝君半麟半龍的仙祖法蛻形象。

“也不知道你的龍形是什麼樣子的。”

他將視線投向了身旁這條不符合“出廠標準∷∷[]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的龍,雖說希爾的真身隻要不是一頭野豬雲苓都能接受,但要說雲苓不期待他的龍形肯定是假的。

“等我知道了第一個告訴你。”

心兒蔫壞的小豆丁挑眉:“不可以直接給我看嗎?”

“你想的話。”希爾牽著兒童防丟繩,允諾道,“可以。”

“如果你有翅膀,我還想要你帶我在天上飛一圈。”

“好。”

到了船上,水手們的嘴也是完全沒有閒著,你一句我一句,向第一次到訪死兆星號的船客們講述了船長北鬥的傳奇故事:什麼一劍斬斷海蛇的三根脊椎啦,什麼在棋盤上膽敢贏過天權星凝光兩次啦,什麼以凡人之力降服冥海巨啦,榮獲神之眼和“無冕的龍王”桂冠啦……崇拜船長的小年輕們說得那叫一個繪聲繪色。

“為什麼隻有我得到神之眼的方式這麼草率?”

甲板上的風呼啦呼啦地吹。站在大衣內側避風的雲苓邊小聲吐槽著自己的離奇經曆,邊抬頭偷偷觀察大衣主人的表情。

好在希爾完全沒什麼脾氣,聽到“斬殺魚龍”“屠龍”“無冕的龍王”等字眼時隻當是尋常故事,安安靜靜地聽著。

可能魚龍隻能算作元素龍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吧?

雲苓縮回了仰得發酸的脖子,錯過了“龍血”二字出現時希爾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

至於故事中那位以凡人之軀降服巨獸的北鬥船長,本人看著倒是沒有水手們添油加醋的那樣嚇人。

至少在雲苓眼中,她就是位戴著單邊眼罩的爽朗大姐姐,每次從他面前經過,都會止步詢問他,“小家夥,你的頭發能摸不”,而雲苓每次也都會老老實實地摘下帽子,把它抱在胸前,任她把自己的頭發揉成鳥窩的同時,偷瞄著她胳膊上孔武有力的線條。

兩世的白斬雞投出了豔羨的目光,要知道他過去在畫室能鍛煉出的,隻有各式各樣的繭子,和被腱鞘炎折磨的手腕。

這種結實的,飽含力量感的肌肉簡直不要太棒!

想到這裡,雲苓平日執筆的手微微抽動了一下,在北鬥心滿意足地摸完他的頭發後,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畫我?哈哈哈,當然可以啊

。”北鬥颯爽一笑,沒嫌揚言要畫她的是個鼻噶大的小不點,認真地擺了個肩扛大劍的姿勢,“把我的劍一並畫上就行。”

比起陸地上形形色色的商人,在海上討生活的人們性格顯然更為直接豪爽。

鑒於他們兩口子黑戶湊不出一張身份證明,在上船前特意麻煩夜蘭弄了張死兆星號的“船票”。

抓住船長再一次“路過”的機會,希爾向她出示了那封帶有璣衡儀暗紋的信件,而他腿邊,被一抹白色吸引了的雲苓則暗自解開了兒童防丟繩的卡扣,躲到桅杆後面,打量起了那位坐在船頭吹風的少年武士。

“你家小姑娘丟了。”

手捏信紙的船長好心地指了指悄咪咪離開的小豆丁,而不明所以的至冬人回了她一個近乎實質化的問號。

“那不是你家小姑娘?”

“不是。”

“感情她不是你的孩子啊。”

“不是,不,是我的——嗯……”

身作這段尷尬談話的中心角色,雲苓並不知道他所穿的燈籠褲給船長帶去了多大誤會,正兩手緊扒柱子,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前方。

白毛,紅瞳,紅挑染,低馬尾——是他想的那個人錯不了。

雖然對方不認識雲苓,但雲苓對他的身份再清楚不過了。原因是論壇上有關他的帖子超多,最初他也是看到了他與友人之間的故事,才產生了後續的一係列擔憂。

單從外表上看,這位傳聞中接下過雷電將軍無想一刀的年輕人與他縮水前的年齡相當。

然而就在雲苓眯起眼睛,準備仔細觀摩那把被玩家們譽為“六星武器”的吃虎魚刀時,吃虎魚刀的佩戴者居然主動起身,走向了他。

“小朋友,這裡很危險,你的爸爸媽媽去哪了?”

名為楓原萬葉的浪人武士蹲到了小豆丁身前。他其實很早就注意到有個頭戴大帽子的孩子在探頭探腦地打量自己,但船頭最為顛簸,不適合一個無人看護的孩子久留。

被抓了個現行的雲苓大腦宕機了兩秒,這才發現這聲“小朋友”喊的是自己。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一個月前我還和你一樣高。

“爸爸媽媽,沒有……”

眼見那雙溫柔的紅瞳流露出歉意,自己要秒變孤兒,原本還在支支吾吾的雲苓立馬補上一句:“爸爸媽媽沒有上船。”

“那是誰帶你上船的,我帶你找……”

年輕的武士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惜去意已決的小豆丁腳底抹了油一般,非常順滑地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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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死兆星號前,雲苓與大多數生活在陸地上的璃月人一樣,對這艘武裝船隊的旗艦有著較為刻板的印象,以為船上的條件艱苦惡劣,常人難以適應,實則不然。

除了可靠的火力,死兆星號還裝備了相當完善的生活設施。不誇張地說,這兒的客艙裝潢甚至與以舒適著稱的望舒客棧有些相似。

成功入住海景間的二人趴在窗邊,嘰嘰咕咕討論了半

天,也沒討論出推動這艘巨艦前行的主動力是什麼。

說是風力◇[]◇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三個船帆明顯不太夠;說是蒸汽,也沒見船上飄起黑煙;說是人力,那幾排船槳又似乎隻起到了輔助作用……

最後實在猜不出來了,雲苓乾脆對至冬人促狹一笑:“仙人科技,小子。”

這是產自藍星的一個頗為小眾的遊戲梗,希爾沒能聽懂,但不妨礙他陪喜歡的人一起躺倒在床上,看他捂著肚子樂嗬嗬地笑。

很早以前,雲苓就向他提到過,他們之間或許存在一種名叫“代溝”的東西,他不知道這條看不見的溝渠有多深,希望希爾能原諒他無法時時刻刻地關照他的感受。而希爾也明白,他與雲苓完全不同的認知注定了他無法理解對方的一些話語,可既然他能從他的語氣與笑容中捕捉到相應的情緒,語言本身的含義也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窗外,柔和的海浪泛著粼粼波光。

隨著尖形的船頭不斷破開海面,璃月的群山與近海的島嶼也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了茫茫的大海中。

趴回窗邊的雲苓瞅了眼從哪都能摸出報紙的希爾,托起下巴,再度貼著窗隙吹起了寧靜的海風。

這一次,他想起了那位在甲板上遇見的浪人武士。

【(主題帖):總有地上的生靈,敢於直面雷霆的威光(剪輯視頻.mp4)】

由於目標的人氣很高,論壇中與之相關的帖子非常好找。

雲苓點開了這段縫合了一眾pv的精彩二創視頻,而同樣精彩的還有視頻下方玩家們的激烈爭論。

【萬葉的朋友這麼狂嗎?還那一刀未必無法企及,這可是一刀劈死大蛇的雷電將軍!】

【能稍微動動腦子再評論嗎?tomo不是因為想接雷神一刀才發起的禦前決鬥,眼狩令那種高壓環境下就是需要有人帶頭發起反抗啊】

【想起來劇情剛出那會,一群傻叉說萬葉友人是老色胚,為了看雷神奶香一刀才去送死的,還有說萬葉含淚舔包的,現在全躺在我的黑名單裡】

【(回複):求共享黑名單】

【“總有地上的生靈敢於直面雷霆的威光”,重點是“敢”吧,友人敢於為稻妻的民眾去搏那一線生機,也敢於承擔挑戰失敗的後果,或許在生命的最後見識那凝聚雷電將軍武藝的極致一刀,對他一介武人而言也算是死得其所,此生沒有虛度】

【我的母語是無語,奶香一刀的梗真的,和椰羊椰奶有的一拚】

【雖然故事感人,但戰力係統簡直崩得一塌糊塗。。。】

【(回複):神之眼的擁有者都有資格登上天空島成神,魔神不見得比人類高貴】

【為什麼總拿大蛇說事啊,雷神要是刀刀都那麼劈,不用爺拯救稻妻,稻妻自己先被雷神乾沉了】

【我也覺得戰力崩了,稻妻的主線這麼嚴肅,結果弄了個這麼童話式的理想救場】

【將軍:他喊著什麼友誼啊羈絆啊朝我衝上來了】

【知道為什麼葉天帝

能接雷軍一刀嗎?因為友人的神之眼亮了,雷屬性免疫!】

【強如雷神,劈不死一隻雷史萊姆(樂)】

【還沒開做任務的那會兒以為自己會特彆喜歡雷神,做完主線反而沒有抽取的欲望了(xp黨不問強度)。這裡就不談影稀巴爛的管理水平了,她原本是站在姐姐背後的影舞者,指望她能管好稻妻本來就不公平。就神與人的塑造來看,假設影是稻妻永恒不滅的火焰,那麼萬葉,友人,哲平,反抗軍這些人就是撲向火焰的飛蛾,他們為著崇高的願望燃燒自己短暫的生命,揚起的星火比火焰本身更加醒目】

【想起了鐘離生日信裡的那句話,“「人」之於這個世界,既是激流中的遊魚,又是重壓下的植被。脆弱也頑強,短暫又雋永……不可思議”】

【萬葉的天賦都是增益隊友的嗚嗚,可是他最好的隊友已經沒有了】

【(回複):萬達國際,神鶴萬心都是好隊友呀】

【破壞風景的叉!出!去!】

【我對萬葉的愛,可以借用玩家社區一位直男老哥的發言:我可以容許你躺在我的腿上思念另一個男人,隻要你能夠在我擦掉你眼角淚滴時溫柔地注視著我啊】

【(回複):本萬葉老婆粉自愧不如】

【好諷刺,萬葉的天賦是衝刺,卻沒能救下自己的朋友】

【決定不抽蒼古了,葉天帝專武明明是六星吃虎魚刀】

【璃月製造~你值得信賴】

【(手拿吃虎魚刀):這把刀,是我和故鄉唯一的聯係了。石錘萬葉桑祖籍璃月!】

【永彆稻妻是吧】

【友人沒有正臉都那麼帥,還我雷係成男啊啊啊啊#皿#】

【就我在意貓嗎?友人懷裡的貓被雷神一塊劈了?】

【友人:下輩子還填非常簡單!】

【(回複):神金,本來要哭了害我突然笑了一下】

【樓上辱角色了吧?】

【哈哈哈,誰說沒有雷係成男,哈哈哈,不過是四了而已,哈哈哈(徹底瘋狂.jpg)】

【嗚嗚嗚為什麼風男一定要死友人,把我最喜歡的角色弄得跟寡婦一樣(大哭)】

【誰說他是寡婦了?我還沒死呢】

【啊米諾斯,盜妻人】

【mhy壞事做儘】

【策劃:這錢勞資不掙也要給你丫的來一刀】

【米忽悠探頭:不是吧,真的哭了?】

默默退出論壇的小豆丁揉了揉雙眼,耳邊的波濤聲不再。

算起來,這已經是雲苓遇到的第三位失去友人的風係少年了。他與前兩位的接觸不深,有過的一面之緣也不足以支撐他去判斷那些或許本就沒有答案的問題。

例如,用著友人的外表,代友人行走世間的自由之神是否被責任的枷鎖束縛。

例如,肅殺的儺面之下,守護璃月千家的仙人會不會期待在美夢中觸碰過往的美好。

他隻知道他們的悲傷皆在漫長的歲月中沉澱、匿藏,而這恰恰襯出了第三位“風男”的特殊——在那個溫柔的人類少年身上,無法釋懷的悲劇色彩似乎並沒有那麼的濃重。

後悔溜得太快的雲苓拄著腦袋,安慰自己相遇與錯過都是旅行的意義。卻沒想到僅僅幾小時以後,相遇的機緣便再一次降臨。

彼時的他受邀請與希爾一同前往餐區,還沒跟隨希爾落座就感覺腳下一空,隨後視角一轉,就見孤身坐在另一張空桌上的浪人武士正微笑著朝他招手,身後則是北鬥大姐頭爽朗的笑聲。

“呐,不能喝酒的小朋友和萬葉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