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未署名的日記(其二)(1 / 1)

二月十九晴

一轉眼,我的小雲苓已經兩歲多了,走得穩穩當當的同時學會了滿屋跟我玩捉迷藏,但隻要我往屋裡喊上一聲“我們小雲苓去哪了呀”,就保準能看到他從某個角落探出小腦袋,蹭蹭地跑過來抱住我的褲腿。

一位有豐富育兒經驗的太太告訴我,兩歲是最不好帶的年紀,這麼大的孩子往往自私且黏人,分不清什麼東西是自己的,什麼東西是彆人的,一旦大人不按照他的心意行事就會哭鬨,很是霸道。

我的小雲苓倒是很少哭鬨,哪怕在一年多前他還不會說話的時候,也極少用哭嚎來傳達信號,不過黏人是真的,自打他會走路以來,我身後就多了個小尾巴,不管我走到哪他都想跟著。

雖然聽著身後噠噠的腳步聲我心裡很有著落,但這事也分場合。前天晚上起夜,我一推開廁所門就差點沒撞到這守在門口的小不點。

我原本想跟他講道理,可他當時就那麼光著小腳,抱著一個比他人還長的長條玩偶,像條小狗似的蹲在門邊眼巴巴地看著我,我甚至能想象出他發現我不在後吭哧吭哧爬下床,拖著玩偶到處找人的樣子,也就沒忍心說他。

由於我出門采藥不方便帶著個孩子,七七幾乎承擔了全部的采藥工作。長生時常揶揄我,說我像有了小兒子就苛待大女兒的壞家長,但這實在非我所願。

小雲苓的不哭不鬨是有前提的,這個前提就是我在他身邊。

還記得有次我把他哄睡著了,自己去書房看了會醫書,回去就看到他蜷縮在小床上抽抽搭搭地哭,眼淚把枕頭和玩偶弄濕了一大片。當我忙不迭把他從床上抱起來的時候,他幾乎快哭暈過去了,扯著我的衣襟迷迷糊糊地說著什麼,我似乎聽到了“爸爸”“媽媽”“不要我”這樣的詞句,大吃一驚。

他才兩歲,離三歲都還有一截,我當然不可能告訴他他是被遺棄的,冷靜下來後覺得大概是聽錯了,又或是他聽了我那些睡前故事,認為既有“爸爸”又有“媽媽”才算是一個完整的家庭?

唉,我寧願是自己聽錯了,不然上哪給他找一個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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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廿八晴

早晨梳頭的時候,長生從我發間挑出了幾根白發,我們對視沉默良久,最後它坦白我體內的生機不多了,叫我近期彆動用秘法。

我沒有答應它,因為病人的病情不會因為我體內的生機不多而有所好轉。

不過說到梳頭,我發現小雲苓很喜歡看我梳頭發,每次我一坐到鏡子前,他都會爬到後方的凳子上樂此不疲地觀察,有時抓起我的辮子試圖拆開,有時又抱住我的胳膊,央求我盤頭發的動作慢一點。

我問他是不是也想把頭發梳起來,他紅著小臉點點頭,果然是到了愛漂亮的年紀。可惜他頭發隻有那麼幾撮,頭皮又軟,我隻能替他梳一條又鬆又細的長生辮。

長生在一旁嘲笑他,說他一整條辮子還不如我辮子裡的一股頭發多,果不其然又打起來了,場面雞

飛狗跳,結果自然是小家夥慘敗而歸,邊扒著我的褲腿邊用零碎的言語向我告狀,“蛇蛇”“長生”“壞”“不要”幾個詞顛來倒去地用,可見是氣壞了。

我朝長生使了個眼色,用小家夥足以聽見的聲音數落它,叫它彆總招惹他,不然等他長大以後肯定要報複回來。長生眼露不屑,但看在他氣到拿屁股對著它的份上,還是敷衍地掐起嗓子承認了它以後打不過他,要繞著他走。

小滑頭鬼,躲在我懷裡笑得可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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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廿三小雨

大概是在不卜廬裡待的時間太久了,小雲苓對外面的世界很好奇。

不卜廬門前是一片蓮花池,總有蜻蜓蝴蝶之類的昆蟲飛舞,他尤其喜歡在店裡沒客人的時候跑到門口看。但最多也就是在門口看看了,因為不管是門前的石階還是水池,對現在的他來說還是太過危險,我不允許他靠得太近。

今天打烊後,我難得抱著他在不卜廬旁邊晃悠,他全程都在問我,這是什麼,那是什麼,對一切新鮮事物都感到好奇。後來天開始下雨,他或許不懂“雨”是什麼,但看到我拿外套罩住他的腦袋,他大概明白天上落下的不是什麼好東西,也伸出了肉肉的小手扒住我的腦袋,幫我擋住了幾滴雨珠。

長生驚呼,這小家夥還知道替你擋雨呢。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把小臉貼在我臉上,小聲說,“擋雨”“遮風”“給白術”。

我應長生的要求,把這句話記錄下來了,就指望他日後給我遮風擋雨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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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廿七中雨

從前我以為孩子的心思很好懂,實則不然,不卜廬裡這個不到三歲的小家夥的想法就很難琢磨。

平日他與七七玩得很好,好到明明兩人都有一塊小餅乾,卻一定要掰成兩半換著吃,可在那天看到我給七七解除敕令之後,七七就跑來磕磕巴巴地告訴我,小團雀不喊她姐姐了。

開辦不卜廬的這些年,我陸續聽一些客人抱怨過,說家裡孩子太多了天天吵架,天天需要大人“斷案”,當時也就當個玩笑聽,沒想到這樣的窘境真會讓我遇上。

對此我毫無頭緒,直到長生暗示我,讓我想想解除敕令的方式是什麼,我才恍然大悟,知道小家夥大概是嫉妒了,於是也抱著他,一句“誰是我最喜歡的孩子呀,是雲苓”,瞬間把這小醋壇子哄好了。他高高興興地和七七認了錯,還畫了一張畫送給七七。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在紙上畫畫,很有紀念意義,我就問七七把畫要來了,能勉強看出畫的是一個大人和兩個小孩,至於角落裡那條細細長長的生物,長生拒絕承認是蛇。

(附難以辨彆的簡筆畫一張)

不過這件事也讓我重視起了對他心理方面的教育,購置了許多須彌教令院出版的有關兒童心理學的權威書籍。

在翻閱完這些書籍後,再看小雲苓的一些舉動,我發現了他的“邊界感”似乎很強,他雖然能和七七分享餅乾,但絕不會讓七七動他的玩具,也

不會主動去動七七的東西,對被打上自己標簽的人或物有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執著,但又會為了表現得乖巧大度而艱難做出退讓。

長生說他之前肯定是把我劃進隻屬於他的範圍了,所以一時對七七表現出了敵意。而書上說幼兒會有這樣的性格,百分之九十五是因為缺乏家庭的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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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得擠出時間多陪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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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廿四陰

最近頻繁使用秘法,身體糟糕了許多,時常渾身冷汗,咳血且伴隨著好似整個肺腑被刀刃攪動的疼痛,一連幾天都不能坐診。

長生愁壞了,說我不能總是這樣,就算我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也要想想不卜廬裡還有個生活不能自理隻會張口吃飯的小家夥,萬一我有個長短,他就算被彆人收養,身上的魔神殘渣也還是個巨大的隱患。

唉。

我的身體情況一向是瞞著雲苓的。我怕整夜的咳嗽聲吵得他睡不著覺,也怕他看到血會害怕,每晚把他哄睡著以後都會去書房休息。

原本我以為就這樣瞞住一個還沒桌腿高的孩子不是什麼難事,沒想到昨天他半夜起來沒見著人,循著燈光一路哭到了書,剛進門時還在抹眼淚,看到我在咳嗽就馬上閉上了嘴巴,跑來踩著小凳子給我擦臉上的冷汗,就是眼淚還在巴巴地掉。

那時我就想,不管怎麼樣,我都一定會把他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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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廿六大雨

我不會把錯誤歸結到一個孩子身上,一切的過錯在我。

前天不卜廬來了位身中奇毒的病人,病情危急,我忙得焦頭爛額,沒時間照顧雲苓,又怕病人身上的毒會不利孩子的身體,就把他放進了臥室,很嚴肅地告訴他不要來診室找我,他當時癟著嘴要哭,可我沒時間安慰他就一頭紮進了診室,中途他拍過門,我抽不出手來搭理他,後來門外沒聲響就當他自己去玩了。

我明明知道他對外面的世界有抑製不住的好奇,明明知道櫃台的矮門攔不住他,可他就是在我這些清晰的認知下溜出不卜廬,爬下台階,最終失足跌進蓮花池。

要不是長生的聽力非同一般,在聽到前門有落水聲的第一時間衝出了不卜廬,我……

我知道我最該慶幸的是他被長生撈了上來,身體並無大礙,但在我衝出房門看到他的那一刻,也慶幸於他滿身咒文的模樣沒有被過路的行人發現。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在兩年多前,他剛吃下赤曇。

在他昏睡期間,長生沉重地告訴我,假如他沒吃過赤曇,這次溺水估計能直接要了他的命,當時咒文的出現就是為了修複他受損的身體。

雲苓當夜發了一場高燒,如今退燒了卻忘了掉進蓮花池的事情,還是扒著門框,對那些從蓮花池飛來的蜻蜓很感興趣。

我發誓再也不會讓他離開我的視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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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廿五大雨

兩個月前的意外在小雲苓身上留下了很深的烙印,最直接的體現就是他手腕與腳踝上的四道黑

線,在那之後像是活了過來,時不時展開咒文在他身上遊走。

這樣的場面對一個孩子來說過於可怕,我不想讓他察覺自己身上的變化,於是撤走了低處他能照到的所有鏡子。

長生說極有可能是受到了那場溺水的刺激,導致他身上原本沉睡的魔神力量逐步複蘇。而昨天早晨我給小雲苓洗臉的時候,發現那漆黑的痕跡已經爬上了他的脖頸,我不敢想象他衣服下的身體變成了什麼樣子,但想到幻境中那些滿臉咒文的怪物,我決心為他做點什麼。

經過幾天的討論,我和長生決定帶他重返沉玉穀,再進行一次淨化,以此壓製魔神力量的蘇醒,可卻在如何瞞過小雲苓這件事上犯了難。

一次偶然,讓我翻到了幾年前寫下的那張鰍鰍寶玉迷藥的配方。在反複試驗成分配比,將副作用降到最低後,我於昨晚將煎好的藥端給了他。

小家夥平時喝的藥不少,隻向我討了個睡前故事就乖乖把藥喝了。迷迷糊糊睡著前,他向我抱怨了一聲苦,我這才發現忘了調和鰍鰍寶玉的苦味,雖心中有愧,但估計後續也無心專門調整一劑迷藥的味道。

畢竟對孩子用迷藥這種事,發生一次就夠了。

原本按照預期,最晚明天傍晚便能趕到沉玉穀,可能是老天不認同我的做法,在今天下了一場大雨,把我們堵在了望舒客棧。由於小雲苓在那次意外後一直氣色不太好,加上在迷藥的作用下睡得很沉,給了客棧老板一種生病的錯覺,我便隻好扯了個慌,說我的孩子罹患先天疾病,此行就是為了尋找救治之法。

我不確定她有沒有相信,因為就在前半夜,一位少年模樣的仙人找上了我,問我那孩子身上為什麼會有舊日魔神的氣息。我沒直接回答,用秘法探查了一番,發現對方槍上有大量魔神殘渣的碎片,恐怕來者不善,便又搬出了那個謊言。

仙人似乎信了,轉身離開,但我仍放心不下,找到深夜還守在櫃台的老板一陣打聽,得知那仙人一直據守此地。

看來今後不能帶小雲苓來這家客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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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三十陰

他一回璃月港就病倒了。

我很對不起他,倘若我沒有失手將自己的手掌劃破,他現在或許還好好的,可一位時常替人縫合傷口的醫師身上發生這樣粗心的意外,本身就是件讓我自己也萬般費解的怪事,隻能將原因歸結於我健康狀況的急轉直下。

在我著急詢問長生,為什麼淨化成功他也還是病倒了的時候,長生將維持他生命的魔神力量比作一杯“水”,隻有這杯“水”完整地存在於他身體中,他才能健康地活著,然而我在淨化的過程中意外將劃破的手掌浸入水潭,吸收了那杯“水”中的一部分,致使返回他體內的“水”隻夠支撐他活著而已。

看著幾天前還蹦蹦跳跳的孩子如今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我心裡很不是滋味,回想起了剛撿到他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的虛弱,越發覺得自己愧對於他。

我寧願病痛折磨的人是我,可秘法也無法轉移

他的痛苦。

我到底怎麼做才能讓他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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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三晴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不敢確定,那次的意外到底是不是意外。

如今璃月港裡有部分人稱讚為我神醫,可哪門子的神醫會魯莽到在拿刀的時候意外割開自己的手掌?

小雲苓臥病在床的這大半年時間,我的身體反而在那股受過淨化的魔神力量的滋養下健康了起來,頭上也沒再生出白發。

這使我開始越發懷疑自己,懷疑自己當時是不是故意……

長生看出了我的憂慮,讓我不必過多自責,說魔神日益龐大的力量在他身上積聚,要是沒個人吸收,淨化再多次也難保他不會被力量同化,但這種說法顯然隻是安慰而已。

我前些天就聽說今天是舉辦請仙典儀的日子,恰好雲苓最近病情有所好轉,或許是出於彌補的心理,就抱著他出了一趟門。

之所以挑在這個日子出門,也有他自己的意思在。我的小雲苓對睡前故事裡的岩王帝君很感興趣,嗯,再精確點,是對岩王帝君半麟半龍的仙體很感興趣。

初次發現他這一喜好的時候,我表現出了驚訝,因為即便我們再需要感謝帝君對璃月的付出,那位留下力量的魔神也的確是由帝君擊敗的——這點從小雲苓白天的表現就能看出來。他對今日在玉京台現身的帝君似乎有一種天然的恐懼,哪怕我們隻是走到臨近玉京台的街區,他的身體就開始顫抖個不停,但精神仍舊亢奮,擋在兜帽下的小腦袋連連晃動,滿嘴都是心愛的“龍龍”。

我自然不敢讓他看真正的龍,其一是怕他在帝君的浩蕩神力下受到傷害,其次也怕帝君發現璃月港竟有一位昔日魔神的遺民,於是停在了一個販賣紀念品的攤鋪前,準備買點東西補償雲苓,結果他一眼就看上了那隻以帝君仙體為原型製作的玩偶。

得到了寶貝的小家夥肉眼可見地開心,抱著玩偶不肯撒手,後來我又陸續買了些他能吃的甜點,他高興到摟著我的脖子親了我一口。

果然還是個容易滿足的孩子。

返回不卜廬的路上,我們遇到了往生堂那位神秘的客卿。他從不生病,也沒有買藥的需求,所以我和他向來沒什麼交集,隻是聽說過這個人而已。我們擦肩而過的時候,我注意到他的目光似乎在我懷中的雲苓身上停留了片刻。

可能也是驚訝於,這世上竟有膽大包天的商人敢以帝君為原型製作玩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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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廿五陰

或許是近兩個月陪伴雲苓的時間少了點,我印象中那個會因為說不出一個完整句子而急得小臉通紅的小家夥,現在已經可以和長生吵得有來有回了。

雖然個頭上的變化不大,但我的小雲苓的確又長大了一些——認清這個現實讓我不免有些惆悵。我不清楚彆家的父母是否也會產生這樣的心理,至少在我察覺孩子成長的時候,心裡除了欣慰,還有隱隱的擔憂與害怕。可能是怕他長得太快,一下子就不再需要我的

懷抱,也可能是怕自己老去,沒時間再多陪陪他。

老去,這曾是個對我而言陌生無比的詞彙。有了雲苓之後,我更清楚地感受到了時間對我的改變,我的小雲苓代替我進入了和長生拌嘴的角色,而我自身也逐漸進入了一個年長者應有的位置,變得沉默,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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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想我二十餘歲離開師門,如今不過而立之年,可也走到了曆任師長猝然長逝的年紀。今早梳頭時,又從木梳上發現了白發,這種情況上一次發生在一年前,可這一年多來,對“不死藥”的研究始終得不到進展,留給我的時間或許不多了。

我現在也隻能安慰自己,欲速不達,這種事急不得。

我的小雲苓是個聰明的孩子,他拿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盯著我的時候,我總有那麼一瞬間感到被他看穿了心思。

長生說聰明人需要考慮的太多了,活不痛快,我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但現在一想到這個我就心亂如麻。

等他再長大一點吧,說不定我能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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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十晴

長生不止一次跟我提起重新刷牆的事情,都被我糊弄過去了。

小雲苓最近發掘出了畫畫的愛好,酷愛在牆壁上作畫,半個月下來,整座不卜廬幾乎找不到一面白牆了。不過我不認為這是件壞事,這側面證明了我的小雲苓很有活力和創造力。

在這一點上,長生氣鼓鼓地向我預言,說他未來肯定是那種喜歡在彆人家院牆上亂塗亂畫的大壞包,不知從哪個角落衝出來的小家夥表現得很不服氣,叉著短短的胳膊,說自己將來肯定是個超級有名的大畫家。

我借長生之口,問他難道就不想跟著我學習醫術嗎,小家夥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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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一晴

不管雲苓將來想做什麼,我想他的確不適合學醫。

昨天把他帶到藥房,嘗試著教他辨認草藥,最先教的就是“白術”和“雲苓”這兩味藥材,結果他非但對我解釋的藥性興趣缺缺,還倒抓著白術給我“設計”了一套衣服。

從配色看,嗯,很新穎,就是上下的顏色弄反了。

(附筆觸稚嫩的設計原稿一張)

為了不讓他難過,我把圖紙拿給裁縫看了,興許過段時間就能拿到成衣。長生說我這麼做未免犧牲過大,我告訴它小孩子的信心還是要鼓勵的,況且他這麼大點年紀能搗鼓出自己的設計,已經是件不得了的事情了。

今天打烊後,之前那個一心要跟著我學醫的孩子來了一趟,經過交流,我覺得他的心性不錯,也頗有誌向,就答應了收他當學徒,這樣我偶爾沒空的時候,他也能幫忙抓藥,順帶看著點雲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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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廿三陰

總務司隔離了一批逃難的村民,據他們所說,璃月邊陲的奧藏山一帶爆發了瘟疫,死了很多人,我想我必須去看看。

阿桂現在還記不全藥櫃的各個抽屜裡有什麼,我貼了一天

的標簽,他對照著也算是能抓藥了。接下來的這幾個月,不僅不卜廬要交給他打理,雲苓和七七也要托給他照顧,其中的壓力很大,我隻要求他抓對藥,彆讓兩個孩子出事就行。

剛剛收拾行李的時候,雲苓要把他的帝君玩偶塞給我,我知道這是他最寶貝的東西了,思來想去,隻問他要了跟頭繩塞進行李。

他還那麼小,不知道瘟疫的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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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二陰

今天死了五十一個人,凡間的草藥無用。

這不是一場普通的瘟疫,一切疫病的源頭是溪流上遊那具妖物的死屍。根據村誌和石碑的記載,我猜測它生前曾是某位魔神的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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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九陰

今天死了二十三個人。

長生說一直拿秘法救人支撐不了多久,可人命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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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廿六小雨

今天死了三十一個人。

咳血已經是我最輕的病症了,我必須堅持到仙人趕來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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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廿四陰

瘟疫結束了,我拖著衰敗的身子回到了璃月港,雖然每走一步都錐心刺骨地痛,但這已經是長生消耗生機替我強行續命的結果了。

我試遍了曾經煉製的各種不死藥,通通沒有效果。

我該怎麼做,我不能拖著長生跟我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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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廿七陰

雲苓在外面敲門,我沒辦法回應他。

思緒很亂,坐下來幾乎寫不了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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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廿九大雨

我坐在他床邊,看著他熟睡的小臉坐了一夜。

白術,你真的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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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三十一中雨

我又看到那個沒有手指的姑娘了,她說,我知道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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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六大雨

我還是那麼做了。

長生告訴我魔神的力量會讓凡人上癮,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做。

是什麼指使我向自己的孩子舉刀?是魔神的力量,是我放不下的責任,還是我自身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我已經分不清了。

我的小雲苓明明幾天前還在貼在門板後面,鼓勵我一定要好起來,現在自己卻躺在病床上,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我之前明明白紙黑字寫下過的,對孩子用迷藥這種事發生一次就夠了,可如今卻主動改善了藥方的味道,往藥裡加了很多甜甜花和杏仁。

我還是那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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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廿八陰

最近他發著高燒,病完全沒有好轉的跡象,一天中有大半時間都在昏睡,隻有飯點我才會用熱毛巾擦擦他的臉,喂他吃一點東西。

今天是他生日,傍晚大約六點的時候他自己醒了過來,哭著下床找我,結果半路撲倒了一個花瓶,被碎片

劃傷了胳膊。

給他包紮的時候,他說他做噩夢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夢到自己變成了小羊。

我安慰他說,小羊不可怕,小羊和我們雲苓一樣可愛,然而他說他夢到小羊的四肢被刀切開了,把我肚子裡的一切說辭都敲了個粉碎。

我減少了鰍鰍寶玉的劑量,給他熬了一碗安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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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廿四陰

他的自愈能力變得很差,不僅手臂上的劃傷難以愈合,一場風寒也能讓他病上幾個月。

這都是我的錯,我不想再那麼做了,坐到他的床邊,握著他蒼白的小手,幾乎是在懇求他答應和我學醫。

倘若他能成為我的弟子,接過師門一脈的傳承,長生就不會因為失去契約者而陷入永久的沉睡,璃月港也會擁有一位可以永遠存活在世上治病救人的醫師……

聽到我的話,他迷迷糊糊想睜開眼,可沒等我看到他那雙漂亮的綠眼睛,就見一滴淚先從他的眼角流了下來。

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答應過他,他可以永遠做自己想做的事。

究竟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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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廿四大雨

他又病了,全身脫水脫力,虛弱地躺在床上,連呼痛的聲音也發不出來,隻有手裡緊緊地抓著什麼東西。

幫他擦拭身體時,我有意拿走那個被冷汗浸濕的物件,可在看清那物件上的文字後,卻犯了錯般下意識把手收了回去。

長命鎖,長命百歲——多麼簡單的願望。

贈與雲苓長命鎖的時候,我求的的確是他的長命百歲,可現在呢?現在我求的到底是誰的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