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最尊貴的客人(1 / 1)

在窗口吹夠了冷風,雲苓收起躺在手心的塞西莉亞花,關上了窗子。

結束與吟遊詩人的一通嘀哩咕嚕之後,他腦袋鈍鈍地發疼,連對方什麼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隻能等那種眩暈感消退,才慢吞吞地返回自己的座位。

這時眾人大多都已回到了席上,室內其熱融融的氛圍很快驅散了他衣上積聚的陰冷。

飯桌上的甜點已經所剩無幾,嘴角掛著奶油漬的嫌疑人正半飄在空中,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大有飛不動的跡象,卻仍瞄向眼前僅存的一份點心,嘴裡念念有詞“這是給旅行者的”“再堅持一下”。

論壇上對派蒙真身的猜測很多,什麼天理mini,天理MK2000型,說的那叫一個神乎其神,不是很可信。不過雲苓也認為這個小家夥很不一般,看她和希爾一樣仿佛沒有上限的胃容量就知道了。

隨著木門的打開,最後一份點心的主人還沒踏入門內,一堆五顏六色的氣泡框就先擠了進來。

【靜止風輪兩立真的笑死了】

【眾籌648,三段xinxinxin送魈寶回家】

【怎麼樣?我爹我叔給我敬茶你說怎麼樣】

【魈:沒有那麼多門道(翻譯:高端局溜了溜了)】

【日配選“都怪鐘離”,魈寶都快吼出來了哈哈哈】

【魈:我沒有這個意思!!(瞪眼)(慌張)】

旅行者頭頂的文字飛速滾動,惹眼得厲害,不用猜就知道肯定又是屑玩家調戲了魈上仙。

這大概是每位自機角色都必須經曆的劫難吧……瞄到魈發紅的耳根,久經“沙場”的少年端起茶碗,慢悠悠地吹開浮起的茶沫。雖然上仙歲數的零頭都要比他大,但在這方面還是需要加強鍛煉呀。畢竟能出現在劇情裡的“調戲”都算是小兒科了,要是真讓他知道自己在論壇上的形象,是會馬上拔槍呢,還是風輪兩立xin走呢……

不管怎麼說,二人的歸來讓飯局重新完整。

除了派蒙因不習慣與夥伴分離,加上說悄悄話沒被帶上鬨了會脾氣,三兩下解決掉點心外,大家都恢複了原先有說有笑的氛圍。

眼見正菜和餐後甜品都吃得差不多了,雲苓和對面的老爺子同頻率地抿了口差,都以為沒自己什麼事兒了。可當搞事能力有目共睹的東道主提出,想弄一些有儀式感的東西時,前者才放下的心再一次高高懸了起來,新月軒上好的茶葉也頓時失去了滋味。

不出所料,胡桃現編的活動裡,搞事意味十足地點明了要“在座身份最尊貴的客人為大夥續香點火”。

身份最尊貴的客人……雲苓拉挺了心中大作的警鈴,心說這是個擁有無數可能的人選,隨後眾人目光的變動也印證了他的這一想法。

不明就裡的璃月少男少女們通通望向了在場輩分最高的仙人,而魈和旅行者則把目光投向了站在遠處,仿佛事不關己的客卿。

吟遊詩人顯然也認同後一種看法,追隨胡堂主搞事的

腳步,小手一指,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那已經退休的老同事身上。“如果知識也算力量,這位博古通今的鐘離先生可以說是力大無窮哦。”

在這一環節全程背對著大夥的鐘離終於轉了過來,臉色要比下屬淡定多了,一頓自謙加對詩人的吹捧,讓氣泡框裡充滿了【互相內涵】【商業互吹】【極限拉扯】之類的字眼,短短幾句話就將自己摘了出去,繼而把續香的人選推給了自己在往生堂的上司。

身為東道主的胡桃晃了晃指頭,借著吃了一桌好菜的由頭,圍著在場唯一的大廚打轉,報菜名似的報出了一堆連香菱本人都未必見得知道的名號,勢要把這“最尊貴”的頭銜安到客人頭上。

被說得臉都紅了的香菱將手擋在身前,一副擔當不起的模樣,然而此刻最吸人眼球的卻並不是她的窘態。

如果說,玩家視角裡的雲苓是這段劇情裡中規中矩的旁觀者,那麼他身旁站著的就是三塊花裡胡哨的背景板。

雲苓發誓他沒聽見任何事先的密謀,扭頭就見看熱鬨不怕事大的行秋、溫迪、重雲三人不約而同地開始抬手鼓掌,不僅動作姿態整齊劃一,連點頭頻率和拍手節奏都如出一轍,跟複製粘貼的一樣……

不是,海燈節這段劇情是需要排演的嗎?怎麼忘了把他拉進排練組啊!

看得目瞪口呆的少年使勁睜了睜眼,他完全搞不清這三人是怎麼做到這麼默契的,但為了不讓站在鼓掌三人組身側的自己看起來很呆,他也連忙跟著抬起手。

可惜有句話叫做“圈子不同,不必強融”,強行“默契”的少年非但沒跟上鼓掌的節奏,還跟不上動作的更新。

在三人舉起合十的雙手,“虔誠”地低下頭時,雲苓的手掌才剛剛合上。

【笑死了,為什麼雲苓的動作總是比那仨貨慢一拍啊】

【努力合群的雲貓貓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真笑飛了一群人在鬨什麼啊靠】

【好像看到了搞笑版的四小天鵝,雲苓是那隻掉隊的笨鵝哈哈哈】

【雲苓:鬱鬱了家人們,這三人搞孤立哇】

【仿佛i人誤入e人主場,笑嘻了】

雲苓本就有替人尷尬的毛病,現在又整這一死出,死死盯著地板的眼睛已經開始遍搜尋可以讓他遁走的地縫了。

更為糟糕的是,他地縫沒找著,香菱卻先一步找到了替罪羊。在慌亂地環顧一周後,病急亂投醫的她直接無視了少年抗拒的肢體語言和擠眉弄眼的表情,向他所在的方向伸出了罪惡的食指。

“要是這麼說的話——雲苓在璃月港發大水那次使用了岩元素的力量,大家都說是得了帝君保佑,請他上香說不定也能得到帝君的庇佑呢!”

在一定程度上,香菱真相了,但雲苓恨不能現在立刻馬上替她給帝君磕一個。

要求保佑的話,轉身朝場內個子最高的那位多拜幾下說不定能成,找他彆說保佑,就是做委托都不見得給包郵……在心中瘋狂吐槽的少年打了個激靈,

一抬頭就發現所有人的眼睛都對準了自己。

“……”

感謝這次獨特的經曆,讓他拿到了這張他不是很想要的社恐體驗卡。

先前鐘離等人踢皮球的經驗告訴雲苓,他當下要做的是把這顆燙手山芋丟出去,隻是接收山芋的對象讓他猶豫了片刻。按照身份尊貴的要求,風岩二神之後就本該是降魔大聖,可魈緊握的拳頭自始至終都沒鬆開過,還是把這個社死的機會留給需要的人吧。

比如他看正在捂嘴偷樂的行秋就很合適。

“都看著我乾嘛,要我說,我身旁這位璃月港最大的商會之一——飛雲商會的二少爺,才是身份尊貴的那個。㈤_[]㈤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這樣的選擇明顯是夾帶私貨的。雲苓給了好兄弟一個“加油好好乾”的眼神,報的就是對方助紂為虐,將他架進包廂的一箭之仇。

“哎?乾我什麼事了。”

剛剛還在偷樂的二少爺瞬間樂不起來了,同樣難以招架這等殊榮。拱火大師胡桃趁勢道:“嗯嗯,有你這位商會少爺點香,大家來年一定發大財。”

密集的掌聲響起,同樣拱火的還有吟遊詩人。雲苓看出了他就是料到這個人選不會落在自己頭上,皮球踢給誰他就為誰鼓掌。

至於下一位受害者……雲苓將憐憫的目光轉向除魔方士時,行秋也剛好喊出了他的名字,結果就是方士漲紅的臉都要蒸出熱氣了。

在三番五次的推諉下,屋內沒遭到迫害的人寥寥無幾,大家都認為自己擔不起“最尊貴”的名號,還得是魈上仙一錘定音,把話題引到了旅行二人組上。

空瞳孔地震,這回學聰明了的雲苓麻溜地跟著其餘五人板起了屑屑的表情,活在氣泡框裡的玩家們都快笑瘋了。最後還是眾人極儘誇耀之詞,將躲在一旁生了大半天悶氣的派蒙哄好,才讓她神氣地挺起胸膛,在滿屋的讚歎與掌聲中暈乎乎地把香點上了。

接下來大家喝茶的喝茶,閒談的閒談,逐漸轉向輕鬆的氛圍也讓雲苓放鬆了繃得緊緊的神經,甚至有心情找了個角落自個兒悠閒地品茶。

唯一的小插曲是,與他並不相熟的重雲闖入了這片安逸的角落,彆扭地同他搭了會話,無外乎提了幾個類似身體是否有恙的問題。雲苓沒說實話,因為他和對方不熟就有身體方面的原因。

從前行秋曾很多次向他引薦這位方士朋友,但不知道為什麼,雲苓一與他靠近就會身體不適,回不卜廬將此事告知白術先生後,先生摸著他的腦袋,告訴他不必應付所有社交,所以後續他倆就沒什麼實質性的接觸了,隻在很久以後才聽說對方是什麼純陽之體。

雲苓對這種自動除魔的體質大呼神奇,一直覺得他非常適合武俠主角這一身份。

說到武俠,在今夜的閒談中,行秋“枕玉”的身份幾度瀕臨暴露,全憑吟遊詩人的胡說八道才保住了搖搖欲墜的馬甲,臉上冷汗直流的驚慌程度和雲苓掩飾自己在八重堂的筆名時有的一拚。甚至在看到枕玉的遭遇後,衩子老師將自己的小馬甲捂得更緊了。

“枕玉”好歹聽著小清新,哪怕暴露大家也不過會說上兩句“二小姐原來有寫書的雅興”,而他“川上甜茶子”,一聽就不是什麼正經人,假如再進一步了解這個名字背後的含義……雲苓感覺自己在親朋好友間維持了十八年的清譽很可能不保。

……

窗外的夜漸漸加深了顏色,直到墨一般黑,大夥兒茶足飯飽,飯局也迎來了尾聲。

按照璃月的酒桌文化,散場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尤其是,雲苓能明顯感覺到大家各有各的心事,而且部分“心事”,還與他脫不開乾係。

整場飯局下來,不管是去窗口透氣,還是坐在座位上的時候,雲苓都能清楚地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隱晦地落在自己身上。雖說身於公共場所,他人的打量無可厚非,可除了行秋與香菱,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多多少少帶著些古怪的意味。

這種古怪有些是顯露在明面上的,就像吟遊詩人與他對上視線時會狡黠地眨眨眼,附在客卿耳邊說話的胡堂主眼神會時不時往他這邊飄……有些則是藏在處事不驚的外表下的,比如全程沒什麼表情的魈上仙,以及任憑胡桃怎麼講都在淡定喝茶的鐘離先生。

他們的眼睛明明沒有盯著雲苓,但雲苓卻能十分篤定地辨認出,那種令他如芒在背的感覺的的確確來自他們。

照理說,他這點給在座諸位塞牙都不夠的能力,遠遠沒有達到如此敏銳的地步,但今天卻不一樣……

道彆時,和方士湊在一塊的二少爺也跑了過來,特彆慰問了他的身體狀況。

在眾人的視角裡,一直垂著眼的少年打起精神,朝好兄弟揚起嘴角:“我很好。”

事實果真如此嗎?

走出新月軒的大門後,壓迫在少年心口的重負一點點消退,後背彙聚的視線卻直到走出去很遠才徹底消失。

就是它,為自己這個邊緣人物引來了不必要的關注嗎?

雲苓抬起手臂,護腕下細得看不清咒文的黑線在夜色中並不顯眼,但還未完全消失的灼燒感卻時時刻刻提醒著他,身上還有這麼四處不好的東西。

魔神殘渣……

他這趟回來,大概是忘了,又或是不想,沒有主動向白術提起有關他身上魔神殘渣的疑問,所了解的全部信息,也不過是論壇提供的那個名字——「阿瑪耳忒亞」。

小除夕的街道,不管天黑到了什麼程度,都還是那般人聲鼎沸。紅黃色的燈光將漆黑的夜照得通明,沒有月的天空也由各色的煙花裝點得萬分喜慶。

“呼——”

白色的熱氣噴在湊到臉頰兩側的手掌上,很快液化成了冰冷的水珠。穿著厚厚冬裝的少年感受不到應有的溫暖,身處歡度新春的人群,一股熱鬨結束後的空虛感還是從內心的深潭底部浮了起來。

他將凍得有些發麻的手伸進兜裡,蜷縮的五指動了動,觸碰到了那隻帶著溫度的指偶,隻是還沒來得及將它緊緊攥進手心,指尖又探到了另一件物品。

等等,這朵花

是什麼時候跑進他兜裡的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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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明明也能看出他身上很有問題吧!”

“嗯……那依堂主之見,應當怎麼做?”

“解鈴還須係鈴人,當然是找白術問個清楚了。”

“雲苓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我和降魔大聖在望舒客棧時聊過,他不僅知道我說的是誰,還說好幾個月前就已經跟雲苓挑明他身上有魔神殘渣的事了。”

“那大聖怎麼看待此事?”

“大聖的意思是目前輪不到他動手。”

“嗯……雲苓得知此事後有做出什麼反應嗎?”

“我當時又不在現場,怎麼知道他是什麼反應……等一下,明明是我在尋求意見,為什麼反而是鐘離你一口一個問題!”

“鐘離不過一介凡人,隻對璃月的凡間事宜有所了解,但魔神殘渣和仙人……恕我沒有過多見解。”

“唉唉,我博學多才的客卿怎麼偏偏在關鍵時候靠不住了。”

“聽起來,堂主似乎很在意這件事。”

“我怕……”

胡桃回想起了她第一次遇見雲苓時的情景,那個面色蒼白的男孩,留給她的印象實在太深了。

“我以為雲苓小友是心中有數之人,堂主不必過於擔憂。”

“哼,希望如此,彆到頭來我才是關心則亂的那個……不對!他要是真的心裡有數,為什麼在飯桌上還表現得這麼奇怪,難道除了這個,還有彆的什麼值得他擔驚受怕的事嗎?”

客卿先生笑而不語。

值得那孩子擔驚受怕的事情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