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酒桌文化(1 / 1)

酒桌之上,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在璃月港這座商業之都,頻繁的貿易往來孕育了獨特的酒桌文化。

雲苓從前對酒桌上的事兒沒什麼看法,因為作為小輩,他的職責僅是消化掉那些堆在他面前如小山一般高的甜點,後續也隻需乖巧地謝過幾位不停往他碗裡夾菜的長輩,再說上一句“我吃飽”了,就能獲得離開酒桌的豁免權。

而今天和他坐一桌的要麼是同齡人,要麼是隱藏身份的老祖宗,各種離譜八卦、商業互吹混在一塊,使得大家分明沒有喝酒,場面卻跟人人都喝了假酒一樣。

一會是風神久聞客卿先生大名,一會是岩神回憶有關蒙德最好的吟遊詩人的傳聞……這對認識了幾千年的“新朋友”互相恭維,堪稱神仙打架,遭殃的是同一張飯桌上明晰他們身份的二人。

玩家用一句話很好地概括了這倆難兄難弟的內心os:遠離海燈節飯局,警惕璃月酒桌文化。

除了偶爾挖幾勺杏仁豆腐緩解情緒,魈上仙的手幾乎全程沒有放到桌面以上,估計還在桌下默默捏著拳頭,即便是主動與他搭話,他的回複大致就是“臣乃武將,不善言辭”。

比起不善言辭的魈,雲苓的狀態也沒好到哪裡去。在二神對話的時候,他抬頭看向天花板,把這輩子連著上輩子的難過事全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都要想出走馬燈了才壓下上揚的嘴角,讓神情嚴肅得近乎搞笑。

玩家顯然是有仔細觀察他的,頭頂刷得飛快的氣泡框時不時閃過幾條類似【雲寶笑一笑呀,愛笑的男孩運氣不會太差】【雲苓:臣妾生來就不愛笑】的吐槽。

拜托拜托,什麼叫做生性不愛笑,他明明也有在努力憋笑的好不好!而且任憑哪個提瓦特普通居民見到塵世七執政中的兩位坐在這兒,都很難做到比他淡定吧?

要是可以選,雲苓也想敞開了肚子消滅飯桌上那些一看就很貴的菜肴,或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聽著八卦呲個大牙傻樂。可他真的無法忽視一些人的身份,以及那幾股來源不同,卻同樣壓抑著他心臟跳動的力量……

飯局還在繼續。

桌上閒聊的主題來到了“創作”,胡堂主出口成章,一句「藤上一棵老瓜,卻在頭頂開花」,贏得了蒙德最好的吟遊詩人的肯定。一旁的香菱則摸摸腦袋,陷入了對文學鑒賞能力的自我懷疑,旅行者的視線掃過兩位大詩人帽子上彆著的花朵,唇角揚起笑意。在他的提醒下,派蒙也掏出小本子,開始為日後給人綽號積累素材。

而隱藏在桌下的尷尬氛圍分毫未減,一個拳頭緊握,一個腳趾緊摳。

雲苓壓著腦袋,埋頭努力乾飯,就這樣糊弄過了好幾次往他身上引的話題。

也不是身為畫師的他一點創作經曆都不想分享,隻是香菱能談談菜,行秋能聊聊,胡桃和溫迪能做兩首打油詩,魈能傳授重雲除魔經驗,而雲苓的作品在璃月很少流通……

所以他能聊啥,聊那本在眾人面前都現過眼的岩王帝君性轉本嗎?

正所謂怕什麼來什麼,行秋和溫迪聊著聊著,不知道為何突然提到了這個,吟遊詩人看熱鬨不怕事大,還表現出了十足的興趣:“哦哦,你是說岩王帝君化身女性的畫本嗎?仔細一想,或許真有這種可能呢!”

二人座位之間夾著的岩王帝君本尊淡定地喝了一口茶,而坐在一旁的畫本創作者汗如雨下,隻能一個勁地拚命往嘴裡送菜,裝作什麼都沒聽到。

偏偏紙尿褲精靈愛湊熱鬨,一句“你們在聊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呀”,引來了整桌人的關注,差點沒把雲苓的魂嚇飛。

“咳咳!咳——”

前兩聲是為了打斷話題,最後一聲是真的嗆住了。

香菱給他拍了拍背,邊順氣邊教育道:“慢慢吃,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為什麼鏡頭要給鐘離特寫啊,後面轉到雲苓的表情我要笑死了】

【看這倆神逗貓真有意思】

【對哦,雲苓之前在帝君面前提過那本漫畫,現在又知道鐘離的身份,簡直是大型社死現場】

【公開處刑好耶】

【終於知道為什麼雲苓剛剛不肯進來了,這跟被家長發現電腦裡的學習資料有什麼區彆】

燃燒到冒煙的cpu讓少年無法理智地處理大腦中的信息。他傻愣愣地盯著遠在桌子另一頭的餐盤,各種胡思亂想交織,將他帶離了空間內充斥著因他而起的歡快笑聲。

最後在他腦海裡呈現的隻有一個想法——熱的杏仁豆腐明明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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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能體現璃月酒桌文化的敬茶環節,旅行者看出了魈的尷尬,提出吃飽了要他陪著出去走走。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且同樣需要拯救的雲苓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儘,用恢複了些許的理智控製自己,沒伸出那挽留的手。但這不妨礙他心底的小人甩著淚花,跪地高呼“倒是也救救我啊”。

在他期盼的目光中,旅行者從門口折了回來,暖金色的眼眸裡似乎盛著滿滿的關懷。

“雲苓感覺這頓飯怎麼樣?”

“吃不出味道……呃,我的意思是,好吃。”

然而現實證明了關懷什麼的都是少年的錯覺,他的辛酸言語非但沒有使旅行者回心轉意,對方頭頂的氣泡框甚至笑得更歡了。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同,他隻覺得他們吵鬨。

收集完所有劇情對話的旅行者推門而去,沒一會香菱也跟著出門了,室內直接空了一半,徒留他一人鬆了鬆摳麻了的腳趾。

要不是時機不合適,雲苓真的很想就此逃走,不過幾人的中場離席的確給了他溜到窗邊喘氣的機會。

明天就是除夕了,窗外的天黑漆漆的,零零散散有幾顆星,卻幾乎看不見月亮,不免引起地上人們的一些遐想。

本坐在飯桌旁與客卿說說笑笑的吟遊詩人窺見了少年的感傷,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少年身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少年驚得一個哆嗦,當他轉過身時,首先看到的是

那雙與「風」同色的眼睛。

“找到那朵自由的塞西莉亞花了嗎?”眼皮一合一張,綠意在詩人的眸中流動,“你也可以理解為,我想知道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還是那句話,來這兒之前都挺好的。

當然,能被雲苓說出口的隻有上述獨白的最後三個字,但這三個字裡有幾分真,幾分假,吟遊詩人還是能看出來的。

隻見他背靠窗戶,將手撐在窗台上,看似不經意地問道:“怎麼不見你那位朋友,在蒙德的時候,我見你們形影不離的。”

雲苓有些奇怪地打量著對方,心說您老什麼時候見過我們形影不離了,唯一有時機露臉的大胃王比賽他們也是一個在場上一個在場下,幾乎完全是分開的,還是說……

“您……認識他嗎?”

風神與風龍特瓦林是好友,那祂會不會也認識希爾,或是知曉希爾的過去?

“欸?雲苓是覺得我該認識他嗎。”吟遊詩人用手指輕輕敲了幾下窗台,像是在撥動某種樂器的琴弦,單看表情看不出他是否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猶豫再三的少年垂下眼眸,終究是低聲喊出了對方的神名:“巴巴斯——”

等等,是巴巴斯托還是巴巴托斯來著?

好在吟遊詩人更喜歡自己的另一個名字:“叫我溫迪就好。”

其實早在酒館的那次,名為“溫迪”的詩人就發覺自己的身份貌似暴露了,他本應像刪除那些偶然發現真相的普通人的記憶那樣,刪除少年腦海中“溫迪就是巴巴托斯”的認知,但少年身上存在的諸多疑點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首先是最直觀的另一位魔神的力量,其次是他那位朋友的氣息,還有……

吟遊詩人抬頭望向窗外,窗外的天空高而廣闊,深邃悠遠。

“欸呀,老實說,你那位朋友突然出現在蒙德,可著實把我嚇了一跳。”吟遊詩人用輕鬆的語氣描述出了當時的感受,實際上,當他認出那位冠軍的身份後,心理活動遠比驚訝來得複雜。

唯恐友人受到誤解的少年擺手道:“您不必擔心,他沒有任何惡意。”

難道是擔心龍會讓蒙德陷入恐慌嗎?可希爾看著分明就和正常人類一樣,而且他能乾出最壞的事情,可能就是和他一起觀看被冰牆擋住的丘丘人什麼時候才會放棄原地踏步吧。

“如果他對蒙德懷有惡意,那一定是件很不美妙的事情……”經過了特瓦林那次,元素龍的破壞力蒙德居民有目共睹,但詩人所擔憂的顯然不是這個。

“據我所知,你那位朋友不該出現在蒙德,也不該出現在璃月。”

什麼叫做不該出現……對方的話讓雲苓抓緊了手邊的衣料。

他身前站著一位神,身後的不遠處也坐著一位,魔神尚且可以行走於人間的各個國家,為什麼輪到龍就是“不該出現”?

一股憤懣不平的情緒在胸腔中蔓延,他沒來由的感到自己與希爾的相識、相知以及共度的旅程遭到了否定,指甲在掌心留下

了半月形的深痕。

“為什麼?”

為什麼?

一縷青色的微風拂過,溫柔地包裹了他發力的指尖。詩人的歎息吞沒了少年的憤慨,也緩緩撫平了他不安的心。

“世上大多生靈生來是自由的,但總有個例。”

“您都知道些什麼?”少年焦急地上前一步,“拜托了,他對我很重要……這樣吧,您接下來一個月,不,一年的酒錢,我都包了。”

嗯?畫畫這麼掙錢的嗎。剛剛才進入氛圍的溫迪使勁眨了眨眼。

饒是蒙德最好的吟遊詩人,也為這位在璃月名不見經傳的畫師的資產感到震驚。由於那未知的酒量,他自己都不知道一年要喝掉多少摩拉,反正這個數字肯定不會小就對了,能做出這樣的承諾,簡直是——太慷慨了!

若是讓幾分鐘前的雲苓聽見對方的心聲,估計不僅不驕傲,還會心虛地摸摸後腦勺假笑兩聲。常言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單是畫溫迪的生草條漫,就讓他狠狠地賺上了一筆,更彆說什麼身著神裝、女仆裝的同人圖了……

但當下的他即便聽見了,也失去了插科打諢的心情。

“咳咳。”吟遊詩人清了清嗓子,無奈的面色中顯出幾分糾結,像是在舍不得免費的酒水,又像是在猶豫該不該把信息透露給少年。

雲苓的籌碼無以複加,緊緊攥著衣角,企圖以情感打動對方。

如果不是我一廂情願,那麼——“我和他的友誼,與您和特瓦林是有相似之處的。”

他的言辭顯得極為小心。為了不揭對方傷疤,他沒有提起吟遊詩人詩歌中那位為自由而生,為自由而死的少年,將話柄落在了詩人的另一位夥伴上,也不敢說他和希爾的友誼與風神風龍是“相同”的。

風龍陪伴這位自由的神明度過了漫長的歲月,其間產生的深厚情誼他無法想象,而且他對希爾的感情,似乎也沒有他們之間來得那麼純粹……

“唉唉,我知道的也不多。”

不知是對特瓦林的回憶,還是對方眉宇間積攢的愁緒,終是觸動了這位容易心軟的詩人。他摸了摸頭頂的小圓帽,潔白的塞西莉亞花落下一片花瓣,為這個缺少月亮的夜晚增添了幾縷溫和的風。

“記得嗎,你曾問過我有關命運的問題。提瓦特的眾生或許生而自由,但都被關在命運的囚籠裡,這樣的囚籠也分看得見的,和看不見的……”

“他能出現在這裡,出現在你的身邊,本就是一件充滿了危險的事情。”

“危險的來源?”

瓦西裡薩……不,應該不是她才對。

礙於限製,很多話他沒辦法明說,而這般瞻前顧後的擠牙膏式發言,導致少年頻頻向他投來困惑、祈求的目光。

再多說不了了,而且……

寒氣從窗口灌入,吟遊詩人打了個噴嚏。他開始後悔嘗試向這個本就身陷囹圄的少年講述這些久到他幾乎都要忘了的信息,想了想,將帽簷下的白花摘下,贈與了對方。

璃月的「風」告訴他,受到□□詛咒的怪物,要在這片土地上遊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