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學醫(1 / 1)

直到太陽落下山頭,橙紅的火光透過街市上的燈籠皮傳出,累積有一串糖葫蘆,兩串年糕,一份中原雜碎,一盤杏仁豆腐,一袋雪花酥進了少年的肚子。

“白術先生以前都不讓我吃,嗝——不讓吃這些東西……”少年奮力將兩腮中多到快要溢出嘴巴的食物咽下,而嗝聲卻從胸腔沿著喉管一路衝了出來,讓他忙不迭捂住了嘴。

尾巴尖勾著一袋肉乾的長生今天也在鬨市上吃了個痛快,專門停下咀嚼,出聲揶揄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水牛在打嗝嘞。”

它的話縱然有誇張成分,但止不住嗝的少年又羞又惱。

“你再說兩句,我就把你掛到我脖子上,嗝——零距離感受水牛打嗝。”

“長生想試試嗎?”

旁觀一人一蛇拌嘴的醫師笑眯眯地看向自己的老夥計,後者渾身一顫,不可思議地嚷嚷道:“白術你怎麼儘偏袒這個家夥!”

“我們雲苓多難得回來一趟呀。”醫師取出乾淨的手帕,指了指少年嘴角粘著的糖渣,少年配合地仰起臉,任由其擦拭。

撫摸著眼前乖巧的孩子的臉頰,白術溫柔的音色中帶著些許彆樣的意味:“你現在不讓讓他,他以後不回來了怎麼辦?”

長生則挑釁似的環著它專屬的“蛇架子”轉了一圈。“那就彆回來了唄,正好把他房間裡的寶貝全都丟了,給我騰出地兒L來放肉乾。”

“哼,等我再在璃月港買好房子,肯定天天回來拿長生當跳繩。”

“哎呦,還敢提買房呀?昨天老趙騙得了你,保不準明天來個小趙騙光你那點家底。”看似無害的小白蛇晃動著圓腦袋,嘴裡的話可謂歹毒至極,一戳就戳到了少年的痛點。

“長生啊。”被踩了尾巴的雲苓拖長音調,意味深長地打量著小白蛇,“先生打架的時候就該把你丟出去的。”

彆看白術的職業是醫師,遇上壞人照打不誤。不過他施法時釋放的蛇形毒霧對於當年第一次見的小雲苓來說十分具有迷惑性,導致他曾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認為,戰鬥中的白術會化身長生發射架——先把長生丟出去,再撿回來,接著再丟出去,撿回來擦擦繼續用。

出於同情,單純的他還好心地與長生分享了幾天零食,弄得一向與他八字不合的長生滿頭霧水,一時不敢接受他的“上貢”。

現在看來,這麼高的嘲諷值,不丟實在可惜。

察覺少年在掩嘴偷笑,無法接收他神奇腦電波的白蛇眨眨眼,不由得暗歎世道終於還是把這個倒黴孩子逼瘋了,主動投降:“是我錯了。”

“不,你沒說錯,世上的騙子就有那麼多。”

曾在璃月報紙上充當過好幾期反詐負面教材的雲苓無心再與長生拌嘴,悲慟地抹了把臉,對此深有感悟。

長生的話不無道理,哪怕是在「契約」之神的腳下,騙子也照樣猖狂。因為“食言者當受食岩之罰”的鐵律隻是讓他們多出了一個“無法違背契約”的限製,而不能杜絕他們

將聰明的頭腦運用到邪道上,想儘辦法地在契約上動手腳,玩文字遊戲。

不過說到契約……少年眼底閃過一縷暗光,突然想起自己好像的確可以去尋那奸商老趙的麻煩。

當年那份購房合同上“璃月港緋雲坡”和“璃月緋雲坡”的坑,就算他是真的眼瞎沒看清,但這間破爛屋子和裡頭的裝修也明顯是和合同對不上的呀!

起初得知自己受騙,他根本沒心情跑那麼遠去看房子,現在入住了這麼久,屋頂上有幾個窟窿,牆面有幾個破洞,他可是在清楚不過了。

或許應該找個時間,聯係一下在論壇上有“璃月張三”之稱的煙緋?

一想到煙緋,他的腦海中第一時間出現不是她混有仙獸血脈的外表,而是璃月厚厚的法典,和那些完全在他知識盲區的複雜司法程序……少年撓撓後腦勺。果然還是直接把老趙套麻袋打一頓比較好吧?

最好打完後再把他丟到不卜廬門口,這樣做不但能確保他的人身安全,還能給白術先生創造一筆收入,什麼一百萬一卷的繃帶,三百萬一株的藥草,通通給他安排上,他治完病還得謝謝白術先生嘞……

正在想象如何爆錘麻袋的少年眼神逐漸可怕。假如這時候把他抱起來抖一抖,估計能聽見滿肚子壞水晃蕩的聲音,而一旁的醫師並不知道他此刻是在思考為不卜廬創收的新路徑。

【落在我手上了吧,叫你騙人!】腦海中的小惡魔高高舉起叉子,“噗”地戳在了老趙的屁股上,小天使捂住眼睛,邊喊著【好可憐】邊治愈了老趙的屁股,小惡魔隨即發出桀桀的笑聲,又是一叉子落在了老趙的屁股上……周而複始的過程或許枯燥,卻讓少年樂在其中。

以至於後來走出去了多遠,白術先生說了什麼,他一概不清楚。

“雲苓,雲苓?”

當雲苓回過神來時,白術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擔憂。他們正在返回不卜廬的途中,此時已經走到了長順的玩具鋪旁,身旁的少年卻始終一副魂遊天外的模樣。

每到晚上,玩具鋪的生意總是特彆好,四周圍滿了人,不少認出了白先生的客人紛紛向他們打招呼。長順本人也曾疑惑過為什麼白天和晚上的收入差距這麼大,其實答案就藏在她身後懸掛燈籠的木架上。

“喜歡哪種圖案的燈籠?”白術將剛剛少年沒聽清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雲苓抬頭看去,隻見木架上的燈籠依照十二生肖排序,每一個圖案都是那麼的憨態可掬。

喜歡的圖案啊,那自然是……他伸出手,從右向左掃過木架,金色的蛇瞳與紅色的人瞳跟隨他的手指變動目光,從羊到蛇,最終停留在了屬於龍的那盞燈籠上。

長順為他取下燈籠,他將燈籠提了起來,耀金的巨龍在火紅的紙皮上騰躍。

長生不禁吐槽道:“年年都買龍,還沒膩?”

“我瞅了你十八年還沒嫌膩呢。”少年滿不在乎地撥動著燈籠底下的穗穗,“而且最近有些心緒不寧,或許可以借龍的威武之氣鎮住一點。”

以嗆少年為樂的白蛇這回啞巴了,從各種意義上它都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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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遮蔽了天空,紅紙皮包裹的火光搖搖晃晃地照亮了不卜廬門口的台階。

提著燈籠連爬三十多級的少年氣喘籲籲,一屁股坐在了石階上:“好高,要爬不動了。”

“需要我背你嗎?”看到剛才還在耍賴的少年立馬蹦了起來,將腦袋搖成撥浪鼓,白術咳了兩聲,笑道,“你啊,以前可巴不得我把台階建得更高一點。”

“有這回事嗎?”想不出理由的雲苓眨巴眨巴水綠色的貓貓眼。

“看到那些箱子了嗎?”白術輕輕敲了敲他的腦袋,示意他看不卜廬門前堆積的箱子,“那會兒L阿桂剛來不卜廬不久,你也是個隻比凳子腿高一點的蘿卜頭,竟然趁大家不在,指使阿桂把那些貨箱騰空,自己坐進箱子裡玩。”

長生接著“幫助”少年回憶不堪的往事:“本來隻是坐在裡邊來回開關箱蓋,玩‘嚇唬’阿桂的遊戲,結果阿桂一走開,你就把箱子拖到了台階邊上,直接坐著箱子滑了下去。”

“用箱子滑台階超酷的好吧!”要不是箱子的大小不適合,他現在就想玩。

“是啊,阿桂也給你嚇得不輕,他後來跟我回憶,說當時他從藥房跑出來,發現你和箱子一起衝下去的時候,已經想好了怎麼拿後半生照顧你,順帶給我養老送終。”

“額,倒是讓他擔心了。”雲苓心說以後得對阿桂好一點。

“這樣的事你乾的可都不少。”

“嘿嘿,這不都沒事嗎。”

“唉……”

爬上整整五十五級台階後,方才提到的阿桂已經下班了,不卜廬大門的竹簾降下了一半,前廳的大燈也已熄滅,隻留一盞小燈。

雲苓將燈籠放到桌上,火光照亮了旁邊的一根有故事的柱子——木質柱身布滿刻痕,新舊程度不一,但總體是下面的刻痕舊,上面的刻痕新,像是在記錄什麼會逐年增加高度的活物。

不卜廬內除了盆栽,會長高的就隻有某個向來注重身高的家夥了。

所以當醫師一點燃大燈,就發現少年非常自覺地脫掉了鞋子,背靠柱子,並指向自己的頭頂:“白術先生,快幫我量量!”

“要不還是過完年再量吧,也算是整年整年地記錄。”

“沒關係,這兩天功夫也長不了幾微米的。”

白術拗不過他,取來一本醫書,原本悄悄踮著腳尖的少年立馬被腦袋頂上的醫書壓回了原形。

“嗚,有長高嗎?”

盯著醫書和柱子刻痕的位置,白術識趣地沒有吭聲,但纏在他脖子上的長生可不給面子:“老樣子,半個厘米都沒多長,還比最高的刻痕矮了一點,老實交代,你去年是不是穿鞋量的?”

“啊——”聽見此等噩耗的少年抱住腦袋,絕望地蹲下身,“怎麼這樣,我都十八歲了啊……”

好歹十八歲的他還長了張與身高適配的臉,但要以後變成滄桑大叔

,再配這個小矮人身高……越發邪門的猜測讓他自己都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老實地蹲起了蘑菇。

於是在這根飽經風霜的柱子前,出現了這樣一幕:難過到失去顏色的少年蹲在地上,耷拉著腦袋,渾身上下散發著幽怨之氣,不知如何安慰的醫師將手懸在了他的頭頂,摸也不是,不摸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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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術先生會看骨頭嗎?能幫我看看長不高的原因嗎?”心中仍存有一點幻想的少年抓住他伸來的手,連晃兩下。

低頭凝望著他的醫師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還是白蛇替他解的圍:“你白術先生的醫術倒也沒有全面到這個地步。”

“是嗎,我還以為治療骨折和這個是一個道理呢……”對醫術一竅不通的少年咕噥了兩句,“好複雜。”

“後悔沒學醫了吧?”

“才不後悔呢。”結束了間歇性emo的少年麻溜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朝白蛇扮了個鬼臉,指向不卜廬滿牆的格子櫃,“我就是再也長不高了也不想去記這麼多藥材的名字。”

白術的目光黯淡了一瞬。

即便在雲苓的記憶中,白術從沒有強迫他學過任何東西,也沒有強烈地表達過想讓他繼承不卜廬的願望,但這不代表白術沒有在內心為此事苦苦掙紮過。

提及這個話題,白術腦海中浮現的是一段被雲苓淡忘的回憶。

【濃重的藥香在空氣中彌漫,不時傳來陶瓷碰撞的聲音。

那是不卜廬二樓的一件房間,小小的孩子躺在從木匠那兒L定做的小床上,腦袋下方墊著兩隻交疊的枕頭,方便坐在床邊的醫師將勺中的藥湯送進他的嘴巴。

這碗藥湯或許不苦,也絕對算不上甜,不是一般小孩能接受的味道,但每當勺子送到嘴邊,床上的孩子就會聽話地張開嘴。在他的配合下,藥湯很快見底。

醫師往他口中塞了一顆糖,像是隨口問道:“雲苓以後,都想做些什麼?”

“想畫畫呀!”孩子雖身體羸弱,但精神頭兒L不錯,擦擦嘴角的藥渣,用所能發出的最響亮的聲音,喊出了自己最喜歡做的事情。

“不想和先生一樣治病救人嗎?”

孩子調皮地搖晃著小腦袋,額頭上敷著的冷毛巾隨著他的動作掉了下來。

專業擦屁股的白蛇卷起毛巾,慢悠悠地爬到床架上。“我還以為你有多崇拜白術呢。”

“我不僅崇拜白術先生,還崇拜香菱的爸爸,還有那個姓吳的船長呀……世界上厲害的人這麼多,我又不能既當醫師,又當大廚和船長,但我可以畫畫,把大家都畫下來!”孩子做著鬼畫符般的動作,像是在享受作畫的樂趣,“而且不卜廬有白術先生這麼厲害的醫師就夠啦,完全不需要我。”

準備為他重新蓋上毛巾的白蛇停住了,改用尾巴戳了戳他的臉頰:“你這個小家夥真奇怪,一會兒L能乾出一堆要人擦屁股的破事,一會兒L又能講出一堆好像有那麼一點道理的道理。”

“因為我是個獨特的小孩嘛。”

“羞羞臉。”

坐在一旁的醫師沒有融入他們輕鬆的打鬨氛圍,斂著眼眸,語氣凝重:“可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怎麼辦?”

“什麼叫不在了?”

“就是,不在了……你知道我的身體……”

“我身體也不好呀,不用擔心,要走也是我比白術先生先——”

“雲苓!”醫師生氣地敲了一下孩子的腦袋,在將心中的情感化作一口鬱氣呼出後,才心疼地揉了揉他剛剛敲過的地方,捧住孩子的臉認真道:“這個問題要認真回答。”

孩子不明白為什麼一向溫柔的醫師今天會變得如此嚴肅,癟著嘴就要哭。但哭這百試不爽的招數在過去有多好使,在這會兒L就顯得有多無力。

就像一團棉花打在了鐵拳上。

半躺在床上的孩子委屈巴巴地吸著鼻涕,而坐在床邊的醫師則沉默地看著他,複雜目光中夾雜著難以言說的東西,直到孩子自討沒趣地拿被角擦去眼淚鼻涕,也沒有開口安撫。

“白術先生是想要我和七七一樣嗎?要是白術先生很想的話……”孩子放下濕乎乎的被角,伸出一雙瘦弱的小手包住醫師的大手,“等,等我病好了,可以試試。”

他的懂事和眉眼間流露出的討好讓醫師錯愕,醫師恍恍惚惚地將手從溫暖中抽離,不住地呢喃。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想要……”

“我在做什麼……”

他扶著住頭,當孩子想用小手去撫平他緊皺的眉頭時,醫師卻突然站了起來,像下定了某種決心。

“你說得對,不卜廬有我就夠了。”他望著床上正在仰視自己的孩子,向他許下承諾,“你可以永遠,永遠做你想做的事,而我也將……”

最後的話湮沒在了歎息之中,連說話的人自己也沒聽清。】

“其實我一直都很希望你能繼承我的衣缽,但治病救人這種事情,不能勉強。”

從塵封的記憶中抽身的白術微微搖頭,雲苓連忙拍了個響亮的馬屁:“白術先生最好了!”

過去在畫室,他就見過不少孩子因為家長的心願而走上了完全不喜歡的道路,他現在能安心地畫畫,不像阿桂那樣死磕行醫執照,就足可見白術的決定是有多麼的明事理。

為了更進一步顯示自己不適合這份職業,雲苓還自我挖苦了一番:“我連一些草藥的頭跟尾都分不清,學這個豈不是害人。”

“是這個道理。”白術帶著笑意,低頭打量了一遍身上的裝束,“要是你能分清,我身上這套服飾的褲子就該是綠色的了。”

“啊啊啊——不要說了!”少年捧臉做《呐喊》狀,魂都要從嗓子眼裡尬飛出去了,“我,我這個海燈節就給您重新設計一套!”

又羞又惱的少年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走路也不喊累了,一個箭步直衝小房間,扒在門內快速道了句“晚安”後,“咚”地關上門,在屋內找起了畫筆和紙張。

唯留醫師站在原地,隔著長而幽深的走廊,遙遠那扇顯得有些陳舊的木門。

“要是你能學會醫術,該多好……”

爬到他耳邊的白蛇嘶嘶地吐出猩紅的信子,對他遲來的悔意發出詰問。

“後悔沒逼他學了嗎?早乾嘛去了。”

“我很早的時候就跟你說過了,要麼讓他作為下一任繼承者,要麼……”

“很沮喪是嗎?這完全是你自己做出的決定,當初你選擇把他寵成一個快樂的傻瓜,這麼多年過去了,卻又開始害怕所要付出的代價。”

“長生,我想……”

“我後悔了。”

白蛇沒有繼續刺激他,自個兒L幽幽地爬走了。

兩雙由「珥蛇拖龍法」結下契約的眼睛裡,隱藏的是同一種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