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156(二更) 奪命之弩(1 / 1)

在這場交談的最後, 姚嫦朝著喬琰問道:“您打算何時對阿陽動手?”

她得到的回複是——

“這應該取決於你。要你看來,投效於我麾下的羌人隊伍何時能拿出一場勝仗, 這便是動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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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中旬, 各地的農忙徹底告一段落。

可田中新苗的生發,並沒有讓所有人都享受到這種再過數月便可豐收的喜悅。

夏日在望,也好像是最容易生出各種動亂的時候。

被吞並掉土地的流民, 在煎熬過了冬日和春日後,終於被暑氣掘出了最後一點奮力一搏的激烈情緒。

青州、冀州境內連起兩路黃巾, 一路以管亥為首, 攻於北海, 一路以於毒、白繞、眭固為首,攻於魏郡。

前者姑且不提, 後者可算是掀起了軒然大波。

魏郡的治所便是鄴城,那便等同於是天子腳下!

就算這賊寇起於魏郡的邊角, 也該當叫做京畿之地。

這甚至還不如原本涼州賊進犯三輔的位置和洛陽之間的距離遠。

劉辯本以為自己將都城搬遷到了鄴城就可以安享太平,卻不料還得面對這樣賊人在側的局面。

在驚怒交加之下,他立刻責令袁紹給出一個交代。

對此, 留守於並州的戲誌才在給喬琰寫的信中剖析得很明白。

鄴城聚集的權貴讓此地的糧價上漲,從去年開始就已經是不可控的狀態, 去年的收成又沒有出現什麼特彆的提升,到了今年春耕之後, 更在不斷擠壓尋常百姓的生存空間。

這種糧價的變動擴散出去, 在魏郡邊緣會出現民不能活的情況, 實在尋常。

這一群在鄴城的官員裡若是能有精於治理的, 或許還能快速分化收攏流民,可要知道,冀州境內為袁紹所啟用的, 大多是當地豪強出身,要切合實際地抓住民的心思,並沒有那麼容易。

在劉辯緊急召喚袁紹自青州回返於冀州後,這場動亂確實被快速平定了下去,可被打散開來的流民也陸續湧向了周圍的地界。

這是並州的機會。

同時也是另外兩個地方的機會。

在這場流民外逃中有兩人的表現堪稱精彩,但更確切的說,是因為任用他們的人足夠有眼光,才讓他們有了發揮的餘地。

冀州以北,年僅二十二歲的田疇被幽州牧劉虞任用為從事,主持製定了收攏流民後如何處理殺傷、盜竊、訴訟的法令,教授知識、定儀婚嫁、開辟邊地荒田。

劉虞本人也絕不是個庸才。

他早在去年開始就主持開拓上穀郡與烏桓交易的胡市,又以漁陽恢複秩序後重啟的鹽鐵行業積攢了收攏流民的錢財。

在這仁政與律令並行的雙管齊下,幽州這個地方直接擺脫了多年間需要依賴於冀州和青州補貼官務開支的局面,而是一躍實現了“穀石三十”,也就是一石米隻有三十錢的價格。

因劉虞此人出自漢光武帝廢太子東海恭王一脈,在此等情形下便不乏有幽州人議論——

那漢靈帝的長子劉辯可以在弟弟被董卓擄劫到長安後,在鄴城登基為帝,為何他們的幽州牧劉虞就隻能是一個輔政大臣,而不能成為天子正統?

這種大逆不道的說法,在其他時候可能會立刻偃旗息鼓,在如今這局面下,卻不免傳播了開來。

與此同時,在冀州以南,時任東郡太守的曹操任命潁川人棗祗為屯田都尉,將從北面而來的流民安頓在了東郡的土地上。

棗祗其人在“勸課農桑,積穀屯糧”上的本事著實很高,在方今這等時局下,他的作用很可能要比陳宮更大。

而他是先拒絕了袁紹的邀請,後才投到的曹操這裡,更是讓曹操對他器重有加。

在先前喬琰忽悠係統的話中就提到過他。

這位所做的事情並非簡單的種田,而是提出了一套相對完備的屯田製度,讓曹操收攏流民為己用,成了有法可依之事。

“這種時候就得說,太行山的存在既是並州的優勢,也是並州的劣勢。”喬琰將戲誌才送來的信看了兩遍後,對身旁的荀攸說道。

說歸這麼說,她話中惋惜的語氣卻不多。

她麾下良臣良將,已比之任何一方諸侯都要多了,所以她完全沒有必要去羨慕旁人在此時招攬到了什麼人。

甚至在如今的環境下,她還巴不得有田疇和劉虞、棗祗和曹操這樣組合,起碼在他們的境內,以目前情況來看,民眾還能享受到一點安生日子。

但往後如何,誰也無法做出個估計。

就像誰也不會想到,幽州的公孫瓚在平定漁陽之亂的過程中,隨著部曲的增多,也會擁有壯大起來的野心,甚至生出了和劉虞相爭的心思。

荀攸問道:“君侯是可惜有太行山阻斷,道路不通,民難以逾越,故而流往兗州、幽州二地,還是在感慨並州的盛景被阻斷在太行山脈以內,見亂世而出的賢才不能為君侯所用呢?”

喬琰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隻朝著面前的清水河看去。

在這山田的上遊流來的河水中,因六盤山地界內的丁香花正處盛放之時,也混有不少細碎的花瓣,可若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在原本尚可稱清透的水流中,還摻雜著一縷血色。

喬琰朝著溪水上遊的方向看去,恰見一抹晨光從山嶺的邊緣浮升而起。

她說道:“不提太行以東的事情了,現在是我們該當動身的時候了。”

荀攸聽得出來,她的語速還是先前提到並州劣勢時候的輕柔和緩,卻於語氣裡透出了幾分枕戈待旦的肅殺之氣。

羌人已經在阿陽有動作了,他們也確實該行動了。

哪怕她已經跟姚嫦坦白,在進攻韓遂和進攻董卓的障眼法之下,她先選擇進攻的是馬騰,也並不代表這就隻是一出西行漢陽出兵那麼簡單。

“高平城為我方之根據,也是並州運輸軍糧入涼州的樞紐,絕不容有失。”

喬琰立於上首,朝著下方諸人看去。

“仲德先生。”

程昱本就站於她下方的左側首位,直接朝著她行了一禮。

“我將趙將軍留與你,務必保高平不失。”

喬琰沒多說的話,程昱自己在心中有數。

他要保住的並不隻是高平這一座城而已,還有喬琰在此地積威所建成的火石寨軍屯。在她率軍離開之後,絕不能讓此地募集的涼州漢人與羌人在後方製造出什麼麻煩。

若是有機會的話,還可從高平向外拓展,招攬到更多的人手。

這種穩定後方,又需要出兵情商的事情,她對程昱和趙雲比較放心。

“文和先生。”

賈詡聞聲出了列。

“高平城內外,自上月中旬到如今,打造渡船與竹筏五百餘條,著你領五千兵卒,與褚、麴二位將軍驅車載船北上,自黃河而上,直取葵園峽,先不必與韓遂交手,提前上岸占據媼圍城,以候軍令。”

媼圍城位於黃河之北,葵園峽的東北方向,令褚燕與他同行的理由不必多說。

葵園峽兩側山石嶙峋,這才讓這條黃河隘口難以被攻破,可若是能換一種進攻方式,情況便大不相同。

媼圍城在武威郡內,這也是賈詡的家鄉。

即將進攻的金城郡,則是麴義出生之處。

這一路的人選,或許不是最有進攻力的,卻一定是最合適的。

賈詡與褚燕、麴義應了聲“唯”。

喬琰繼續說道:“公達為我這一路軍師,其餘諸將——隨我同行!”

在分派了留守於高平城以及走黃河北線的隊伍後,她這一路還剩下了典韋、呂布、傅乾、蓋勳、薑冏以及皇甫嵩。

姚嫦說喬琰在漢陽境內堪稱暢通無阻,並非虛言。

傅乾為先太守傅燮之子。

蓋勳曾任漢陽太守,在任上也以政績卓著出名。

薑冏則不僅是現任漢陽太守的屬官,也是漢陽四大姓之一。

哪怕漢陽境內依然分布著為數不少的羌人叛軍,令現任太守都不敢光明正大地走馬上任,但她若想快速帶兵、穿漢陽郡而過,所能得到的接應絕不在少數。

隻要——

去除掉阿陽這個攔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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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嫦抹了把自己臉上的血色。

也或許,此刻從她鬢角浸染下來的並不隻是敵人的鮮血,還有沁出的汗。

但她握緊了手中的長刀,也伸手又扯了扯身上的皮甲,眼神依然清明冷冽。

阿陽並不是一座很好打的縣城。

在韓遂與邊章被北宮伯玉等人裹挾為賊的時候,此地還曾經被蓋勳駐守過,涼州賊人沒能將其攻破,隨後叛軍勢大,蓋勳又經由過調動,這才讓此地徹底落入敵手,由附近的沈氐羌占據了縣城。

而在高平城的易手之後,駐守在阿陽縣的羌人也絕不會犯類似的錯誤,讓此地因為防守鬆懈而落入敵手。

所以,唯有強攻一條出路。

其中的損傷絕不會少。

可姚嫦並不覺得,喬琰將這樣的一個重任交托給她,是對她有何不滿之處。

正如脫裡和於夫羅所說的那樣,羌人是以戰死為榮的!

哪怕燒當羌經曆了漢化的變革,也學會了如同漢人一般以種地為生,這種戰鬥的天賦也有如滲透在她的骨血之中。

喬琰隻給她們提供了更堅實的皮甲、更鋒利的刀兵,以及更好用的攀城工具,而未曾對她給出如何破城的指導,也並未讓姚嫦有任何失望不滿之處!

這已經足夠了!

要在這位征討涼州大地的王師主帥面前,爭下足夠的地位,非得用以血換來的一戰不可。

這場在夜色裡發起的交戰中,姚嫦率領的羌人隊伍在山中靈巧地避開了沈氐羌的耳目,當對方的守城士卒發出警報的時候,羌人已從三面圍殺而來。

這些極擅於山地作戰的羌人在攀城之際拿出了一種尤其特彆的進攻方式。

他們以兩人為一組,前者快速攀登的同時,後者在保持了一定爬升速度的同時,以梭標為武器擊向城頭的守軍。

這種梭標的投擲距離不會太遠,對於阿陽縣縣城的高度卻已經足夠了!

趕巧的是,蓋勳昔日死守阿陽的時候,更是恰好將其中的守城器械給消耗了大半。

尤其是可供城頭安置的狼牙拍!

這個提前告知於姚嫦的消息,讓她對於攻破這座縣城越發有了信心。

當前列攀城的羌人士卒形成與城頭守軍持平勢頭之際,姚嫦一甩手中繩鉤蹬牆而上。

她們這一方裡,那些先前並未行動而是遊弋四方的弓箭手,在阿陽的夯土城牆上已經留下了數道紮入的箭痕。

而這些射出的箭矢都不過是在掩護著另外的一批人。

他們持有的武器叫做四石蹶張弩。

這些弩機已在這小半個時辰內,於城牆上留下深入牆身過半的弩箭。

姚嫦眼力與四肢協調性,在同族之中都可稱得上是頂尖,也便讓她在登臨城牆的過程裡穩穩踩踏在了這些弩箭所形成的落腳點上,將其變成了一種另類的雲梯。

她也是最先登上城牆的一批!

在落定在城上的一瞬間,對於危險的下意識警覺,讓她飛快地避開了朝著她刺來的長矛,並在同時甩出了手中的梭標。

與此同時,處在她後方登上城牆的同伴快速地奪過了這支持有者已身亡的長矛,朝著另外一名敵軍捅了過去。

姚嫦則拽過了一旁的狼牙拍,朝著另一側試圖上城防守的守軍果斷地丟了過去。

但她是這一路的指揮,不能隻局限於三五人之間的械鬥。

所以甫一登上城牆,她的目光便開始逡巡於對面的隊伍裡。

縱然夜色降低了不少能見度,可同為羌人,也就意味著她能更加輕易地通過對方結成的陣型判斷出敵方主帥的存在!

她的目光忽然一亮。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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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喬琰率領的部從翻山而過,抵達阿陽縣外的時候,在此地的交鋒已經進入了尾聲。

在這場羌人對羌人的作戰中,攻破城牆占據上風的混合羌人隊伍,形成了對沈氐羌的壓製後,將戰場一路從城內轉到了城外。

姚嫦這姑娘實在是很對得起她自認的統兵將領作風,在持弓射殺了對面的羌人首領後,在這近身的搏擊中也依然身先士卒地衝在了前頭。

好在她還記得給自己找一個大嗓門的傳令兵,否則她此刻站在喬琰的面前,可能就不會隻是握刀的手在微微發抖了。

可經曆了此戰,她的目光卻明亮得有若被點燃一般。

她與喬琰彙報道:“我方羌種各部共計四千人,陣亡千人,殺敵三千,俘虜千餘。多虧君侯提供的武器,嫦……幸不辱命!”

若城不可破,攻城與守城雙方的死亡差距往往會是六倍。

所幸姚嫦所率領的部眾成功進入了阿陽縣城,成功挽回了局面。

喬琰讚道,“做得很好,收拾隊伍,入隊。”

而姚嫦剛走出兩步又聽到喬琰說道:“告訴你率領的得勝者,按照我們並州軍的規矩,斬首一人和俘虜一人都可得糧三十石,具體如何分配,給陣亡者多少,給生者多少,讓各羌中的長者算好了報與荀軍師。”

這句話聽到的可不隻是姚嫦,還有隨同她歸隊的其他羌人。

這讓荀攸在隊伍整合於阿陽縣外,給出了急行軍命令的時候,這些羌人領取行裝的速度完全看不出來是剛經曆了一場生死鏖戰。

不過喬琰還是將他們先編入了後軍,沒打算再對他們進行一番消耗。

阿陽縣城的進攻選擇羌人而不是漢軍,一面是為了減少我方的人員損失,一面也是為了讓這些羌人有順理成章融入隊伍的理由,可在接下來的行軍中——

她要展現的是並州軍的氣勢!

自阿陽縣南來便是漢陽郡的治所冀縣。

在這一行萬餘人直撲入境的威懾之下,原本還龜縮在漢陽大族內的張太守立刻挺直了腰杆走馬上任。

他更是在提早一步便領輕騎到達的蓋勳、傅乾和薑冏的協助下,帶著官印調度了周邊散布的冀縣守軍。

當喬琰與皇甫嵩隨後抵達的時候,漢陽郡內的作亂羌人已望風而逃,生怕步了那沈氐羌和鐘羌的後塵。

出自酒泉張氏的張太守本還覺得蓋勳選擇往並州一行,無外乎就是病急亂投醫。

但當他的目光落在隨同喬琰而來的隊伍之時,他卻必須承認,久負盛名之人,必然有其獨到之處。

他此時還未意識到並州軍給戰馬配置了馬蹄鐵,隻覺得對方在精神抖擻之餘,就連馬匹的踢踏聲都要比尋常的馬更響亮些。

這樣說來,蓋勳倒是選對了個合作對象。

隻是在聽聞喬琰沒打算在冀縣休整,而是打算直撲障縣而去,進取隴西的時候,饒是已經知道喬琰在並州境內的行軍出人意料,張太守還是提醒了句,“馬騰可能對喬並州的來襲未曾防範,但其麾下前將軍府長史龐德正駐紮在障縣,還是謹慎出兵為上。”

喬琰回道:“正因為我知道馬騰派心腹駐紮在障縣,我才要快速入境。”

她揚鞭指向了西面,說道:“張太守可能不知,這一路來被我等擊破的守城羌人和零散部落,既知我大軍入漢陽境內,便不敢往馬騰所在的隴西而逃。此時正是兵貴神速、進發之時。”

“彥材——”

聽到喬琰的傳喚,傅乾連忙策馬上前。

“去拿兩壇烈酒來,我與皇甫將軍同敬你父一杯,再便啟程。”

傅乾眸光微閃,又在回話之時將心中的酸楚動容情緒給壓了下去,隻朗聲回道:“是!”

中平四年,涼州刺史耿鄙不顧自身統兵能力,貿然聚眾平賊,軍隊嘩變後引來叛賊倒攻冀縣。

這也正是傅燮身死之地。

而在三年之後,著盔覆甲的少年州牧與聲名赫赫的涼州老將各執一壇烈酒來到此地,雖隻兩人立足於冀縣城前,也無端有若千軍陳列。

喬琰拍開了酒壇,將烈酒傾倒在了城前的黃土之上,便聽皇甫嵩說道:“南容能得你祭奠,又見你將彥材教成今日模樣,必定死而無憾了。”

她回道:“那我願他英魂再停留上數年,得見我取下韓遂頭顱後徹底掃平涼州!”

皇甫嵩的動作一頓。

徹底掃平涼州?

這聽起來實在是個驚人的宏願!

東漢各朝耗資百億也沒能真正意義上做到這一點,這也並非是個殺了韓遂就能徹底達成的目標。

可不知道為何,皇甫嵩耳聞這句話從喬琰的口中說出,卻覺得這其中說服力不小。

他笑道:“好啊,今日烈酒祭烈士,見證此願,倘我能親眼見到這願中景象,也不虛此生了!”

“走!入隴西!”

二人相攜回返隊伍中之後,便由喬琰下達了全軍進發的信號。

從冀縣往那隴西邊界的障縣而去,距離已不算太遠了,其中甚至有相當一段是走的渭水河道。

那隴西郡也正是渭水的發源地。

在那障縣以北的鳥鼠同穴山。

按照傅乾的說法,涼州境內冬季苦寒,鳥類也巴不得能在山中打洞躲藏,可鳥是不可能自己學會在土地裡打洞的,那就隻能占據老鼠打好的洞穴,所以出現了鳥鼠同穴這種特殊的景象,也成為了這座山得名的由來。

喬琰忍不住問道:“鳥鼠同穴,是相互依托還是鳩占鵲巢呢?”

這好像也是現如今涼州景象的寫照。

但起碼,現在要先打掉馬騰的老巢!

行軍過快確實是有好處的。

並州軍抵達障縣之外三裡的時候,駐紮在此地的龐德才收到了消息。

他驚駭之下當即召集了人手出城觀應戰。

要知隴西郡可不比金城郡!入隴西並不隻有經過障縣這一條路可走。

在喬琰所率領的並州軍以近乎神兵天降的姿態抵達此地的時候,他最應該做的不是據城而守,而是發揮出騎兵機動性的特質,將對方遠道而來的軍隊衝散攻殺一波,挫其銳氣。

他也在出城之前讓另外一隊人將這消息送往馬騰駐紮的臨洮。

可哪怕他整軍的速度再快,隻是三裡地的距離,對於一支吃得飽飯的軍隊,也不過是轉眼便到而已。

龐德勒馬合隊,已見前方一千多步外漸漸鋪展開陣型的一片黑甲兵卒。

隔著這樣的距離,他無法清晰得看清那片隊伍中的全部,卻能感覺到在對方齊整的隊列中傳遞給對手的沸騰殺氣。

更讓人不難辨認出的,是從分散而開又合攏的隊伍中策馬而出的敵方主帥。

那自入涼州起就各種傳聞不斷的並州牧,似在此時勒馬端詳這支提前出城的隊伍和再遠處的障縣堅城。

而後,在龐德的視線中,她做出了個抬手的動作。

這不是個進軍的信號。

隻因下一刻,一根重型弩箭驟然貫穿了龐德的胸膛!

那是一根從對面的床弩上發出的弩箭,以毫無預兆的姿態奪走了這位障縣守將的性命。

在從馬背上摔下來的一刻,龐德心中閃過了無數個問題。

最大的一個便是——

在保持了射程的情況下,那支弩箭為何會這樣精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