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入耳》還沒正式開播, 傍晚的時候節目組分配嘉賓去餐廳用餐,但也有人不去。
藝人們各自習慣不同,現在鏡頭也沒全開, 有些也懶得笑臉迎人,基本都是各過各的。
祝白冬也沒去餐廳,她和一個小廠牌的歌手分配到一個房間, 小歌手有男朋友,一到宿舍就在打電話。
這檔節目隻有真上了年紀的前輩才有資格睡單間,祝白冬明面上也沒反對,實際上煩得要死,更受不了室友沒掛斷的膩歪電話,乾脆給杜驚渺發了消息。
杜驚渺沒有很快回答她。
祝白冬對外形象包裝得很完美, 就算有人私底下打探她的真實性格,也都是滴水不漏的表裡如一, 實際上她快憋死了。
假人哪有這麼好做,她從小愛慕虛榮, 要的就是名利雙收, 這條路有了係統的輔助好走了許多, 但仍然讓她覺得痛苦。
她心底的暴虐日積月累, 完全不知道這是她偷來東西的養料。
神經類的藥物也無法壓製她日益增長攫取真正主角氣運的貪欲。
“祝老師好。”
“白冬姐姐,你要喝點什麼麼?我讓人送。”
“祝小姐你不吃飯?”
……
祝白冬住在三樓, 她抽到的雙人間也不算大, 她簡單收了收自己的東西就出來透氣。
隻是路上碰見的人大多都要打招呼,祝白冬低頭看著手機裡和杜驚渺的對話框,還要留心路邊的攝像頭。
之前也有綜藝說攝像頭是關的,節目結束之後還在錄製藝人的畫面。
祝白冬在這方面的謹慎也是過分繃緊的弦,源於高中時期吃過陷害遊珠雨失敗的虧。
當年她的係統還沒升級, 她也剛剛見到對方沒多久,第一件事就想讓自己嫉妒無比的遊珠雨。
但失敗了。
她明明已經把自己的胸針弄壞,也把胸針零件放到了遊珠雨平時撿空瓶的袋子裡,結果最後完全找不到。
造價昂貴的胸針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還彆在她的書包,這件事讓人好一頓恥笑。
祝白冬很清楚地知道胸針已經損毀,她手上完好無損的胸針仿佛帶著嘲笑意味,宣告者有人在暗處注視著她的愚蠢行徑。
但她得到的係統沒小說裡寫的那麼強大,一直說升級就好了。
唯一讓祝白冬覺得可以安慰的就是從此以後遊珠雨的小偷標簽如影隨形,就算這件事落幕,也有討厭遊珠雨的人這麼喊她,如果可以,祝白冬希望這個稱呼能跟隨遊珠雨一輩子。
這些年祝白冬的事業節節攀升,但她仍然困於自己求而不得的樊籠,總是在夢中回到高中時期的音樂教室裡老師的評語。
同學也都知道她不如柳聆。
更何況柳聆的音樂事業如日中天,演唱會場場爆滿,發一首新歌都能席卷全網。
就算祝白冬屏蔽掉柳聆所有的消息,仍然會聽到對方的名字。
她們在一個圈子,沒有低頭不見抬頭見,還是有遇見的場合。
如果遊珠雨的面孔是祝白冬從小到大想要的貌美武器,柳聆的天賦就是她求而不得的終點。
“祝老師,你咖啡溢出來了。”
祝白冬還在發呆,一道女聲提醒她,祝白冬這才關了咖啡機。
是同公司的小歌手,就算祝白冬風評不錯,她在圈內也沒有朋友,後輩也不親近她。
祝白冬說了句謝謝,抽了張紙擦了擦溢出來的咖啡。
她不想去餐廳吃飯,但同層樓的休息廳也有藝人聚在一起閒聊。
這種綜藝很容易分成三五人一組,祝白冬對上一些目光,也會回過去,其中一道目光很是明顯,祝白冬看了過去,是這檔節目來自明亞中學藝人裡剩下的那一個。
秋凝思。
秋凝思不算很紅,也是當年社團的學生之一。
她是獨立歌手,也會給一些電視劇唱插曲,如果要數名氣,她混得不好,但日子過得也還不錯。
女人面容素雅,看上去很安靜,臉上還有幾顆粉底液都遮不住的雀斑,但看著不會讓人覺得不好接近。
祝白冬和秋凝思也沒有聯係,這一眼對視不過是招呼,和秋凝思聚在一起吃東西的藝人們也察覺了,壓低了聲音,一看就是在聊祝白冬。
“秋老師,你應該知道投資商那輛車爆了什麼料吧?”
“網上現在都猜是你呢,這是不是節目效果?”
“這樣亂猜傷害也很大的吧?”
……
秋凝思坐在其中,看得出她儀態特彆好。
比起音樂,她學得更長久的是古典舞,在人群中很是拔群,當年隔壁舞蹈班的老師就總和聲樂老師討人,但秋凝思更喜歡音樂。
柳聆和秋凝思都學的提琴,不少男生和女生都喜歡在放學後到音樂社團來看這兩個人。
一個甜美靈動,一個素雅沉靜,坐在一起宛如盛開的花,一起上課的同學也很喜歡她們兩個。
都說各花入各眼,柳聆又比秋凝思更討人喜歡一些,她的天賦毋庸置疑,嗓子是純粹的老天爺賞飯吃,大家更羨慕柳聆一些。
周圍人都在小聲討論,黑色長發到腰的秋凝思搖頭:“我沒做過那種事。”
“那肯定啊,那犯罪。”
“我剛才還和鷗港那位遊總照面過,她也是秋老師你的學妹吧,我看網上介紹過這種修複,她算恢複得好了,到底多狠心才會……”
“長得好看也是人家天生的,我欣賞欣賞怎麼了。”
“當事人也不至於拿自己的傷痛做節目組的噱頭吧,不是秋老師,那不就剩下……”
有人偷偷看了眼吧台,這個話題太危險,馬上有人轉移了話題:“這可不興說啊。”
“真的有人做這種事,遲早會遭天譴的。”
“她風評不是很好嗎?也沒什麼耍大牌啊?真的改過名嗎?”
又有人壓低聲音,小聲問秋凝思:“她上學也這樣?”
秋凝思捧著茶杯,她先回應了祝白冬改名的問題,又搖頭:“上學的時候性格比較……”
想到當年直接給遊珠雨扣上小偷之名卻隱身了的始作俑者,秋凝思斟酌了半天,才說:“不那麼溫和。”
節目組不會強行要求嘉賓去餐廳用餐,晚上藝人們要開流程會議,也要彩排明天的內容,但投資商還是有和藍堤TV的高層吃飯的應酬。
祝白冬喝第三口咖啡的時候,杜驚渺回了她的消息——
晚上再過來,我還有應酬。
祝白冬等了半天等到的就是這個回複很不滿意。
她拿著手機點著輸入框好半天,很想罵對方幾句,但礙於現在的場合說不出口。
隔了一會才佯裝心平氣和地敲下一句:和節目組應酬?我沒記錯的話晚餐時間都要過了吧?
杜驚渺秒回:鷗港的遊總還沒回複,我們都在等她。
祝白冬看到遊珠雨的名字就如鯁在喉。
她以為遊珠雨早就死了,不是也成了一個板上釘釘的醜人,或許高中讀到一半輟學,或者就這麼墮落地苟延殘喘。
沒想到遊珠雨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回來。
那天看到熱搜的祝白冬手機都捧不住,全網熱議的當事人和她印象最後血肉模糊的臉重合。
祝白冬腦子裡全是:怎麼可能。
係統卻沉默了,無論祝白冬怎麼詢問它都沒吭聲,過了很久才告訴她,這個世界可能重啟過。
遊珠雨就像開除草機都很難徹底根除的野蠻荒草,寫滿了春風吹又生。
還回到了她真正的春風身邊,祝白冬驚慌過度,再想到自己利用係統抹去的柳聆的記憶,又暗暗罵了徐玉渲好幾句蠢貨。
都這樣了,還能被人搶走。
她想看的是柳聆恍然大悟自己愛錯了人徹底崩潰自殺,而不是多年後遊珠雨風光歸來,兩個人重歸於好的癡情戲碼。
這一次,她一定要讓這兩個人徹底結束。
大概是看祝白冬沒回複,杜驚渺說:我儘快回來。
晚上投資商的聚餐六點開始,杜驚渺都準備好了,回複完祝白冬的消息打開門卻看到了站在斜對面門口的徐玉渲。
天氣很熱,綜藝基地開了很低的冷氣,不少人都穿著外套。
徐玉渲的外套鬆鬆垮垮,牛仔褲的流蘇垂在鞋上,就是她的姿勢很不雅觀,像是要偷窺。
但在門外能看到什麼?
杜驚渺的出身不太光彩,是個私生女,發家史更可以算天降大運,不過豪門世家的藏汙納垢她也見多了。
也知道有些看著燦爛的大小姐大少爺背地裡什麼樣 ,本來徐玉渲應該也差不多,算不上五毒俱全,至少也是吃喝玩樂的紈絝一世祖。
但祝白冬今天和徐玉渲的對話在杜驚渺看來……隻會讓人覺得徐玉渲智商不太行。
怎麼做到自帶一股清新脫俗的愚蠢氣息的?
杜驚渺一時都不知道該不該和這樣的徐玉渲打招呼。
房門開太久會發出警報嘀聲,杜驚渺的房門嘀聲響起,試圖偷窺的人嚇得迅速轉身,耳釘都差點飛了一個。
杜驚渺哢噠關上門,徐玉渲看見是她,翻了個白眼說:“你有毛病嗎,嚇死我了。”
她聲音懶懶洋洋,還拖著長音,非常符合整體扶不上台面的爛泥氣質,穿著職業裝的女人問:“你在乾什麼?”
徐玉渲:“幾點了?”
杜驚渺:“快六點了。”
徐玉渲:“我要敲開遊珠雨的門。”
她嘴上這麼說,臉上就差寫著我要看柳聆了。
杜驚渺對這個三個人的感情糾葛,以及過去的印象都來自祝白冬私底下咬牙切齒的形容。
她不太理解青春期的感情有這麼大的魔力。
這幾個人的現狀都足以證明愛情是對事業的阻礙,隻會妨礙人上升的速度。
但她也沒什麼資格嘲笑彆人,自己也是徹頭徹尾的愛情失敗者。
相貌在網友眼裡宛如惡鬼的女人問:“不可以按門鈴嗎?”
徐玉渲知道柳聆在裡面,她一張臉面容扭曲,本來就普通的五官愣是擰出了一股蔥油麻花的猙獰。
“你管我?”
杜驚渺:……
她在上節目之前就知道自己日子沒這麼好過。
一個祝白冬就夠神經病了,現在這檔綜藝到底有沒有正常人?
遊珠雨一個下午和柳聆待在一起,也很難讓人不多想到底在乾什麼。
隻是人家合法兩口子,要你管嗎?
杜驚渺:“我們可以再等等的。”
她不笑還好,一笑唇邊的裂口實在可怕,徐玉渲實在忍不住,問:“你有沒有嚇到過小孩?”
這句話問得實在失禮,杜驚渺還沒說話,這個時候門打開了。
開門的是穿戴整齊的柳聆,隻是吊帶裙外囫圇套了一件長款的襯衫,領口斑斑紅痕很是曖昧。
柳聆看見門口兩個人,說:“珠雨還在換衣服,你們再等等。”
她聲音都帶著幾分很難讓人不多想的酥麻,笑起來的時候酒窩若隱若現。
大家都是成年人,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
杜驚渺點頭,徐玉渲卻哽著嗓子說:“你和她……你居然和她!”
那麼大人了,她哭得還挺速度,杜驚渺分不清是演的還是真的,隻覺得好笑。
這位一世祖怎麼看都桃色新聞滿天飛,純情這種詞是無法和徐玉渲掛鉤的。
居然還要質問前女友怎麼和合法老婆做了。
這到底有什麼好問的?
連杜驚渺都覺得無語,忍不住說:“人家天造地設的已婚情侶,關你什麼事?”
徐玉渲無差彆攻擊:“那有你什麼事?祝白冬這種蛇蠍心腸你都下得去嘴,你吃點好的吧!”
柳聆隻是開個門,卻聽了一腦門的吵架,但也懶得插嘴。
遊珠雨換好衣服出來,她臉上的潮紅還沒完全散去,氣色比剛坐上車的時候好了太多,很難不讓人幻視吸人精氣的妖物。
更彆提明顯紅腫的唇和領口遮不住的吻痕。
徐玉渲一口酸氣沒上來,咳了個驚天動地。
遊珠雨假裝沒看見這種腦癱顯眼包,對柳聆說:“那我走了。”
柳聆點頭:“吃飯前先喝口湯。”
遊珠雨:“那你呢,吃點什麼?”
柳聆卻在嘀嘀的門禁聲中旁若無人地回:“多謝款待,我吃得很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