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現場都是圈內相關人士,相比柳聆家屬台那邊的空空如也,作為婚禮的另一方,徐家來的人很多。
突發的情況讓所有人愣了,大家都呆呆地看著握著車把的白發女人,對方的造型看上去和這裡格格不入,屬於高中的校服就算成人了穿仍然寬大。
禮堂的門開著,三月的風吹進來,她逆著光站著,聲音聽起來完全沒有舉止的囂張,像是平淡地陳述一個事實。
“什麼?鷗港的Ruin是她?真的假的?”
“年齡確實對得上,這頭毛是假發吧?怎麼看著也不絲滑,漂過頭了?”
“怎麼穿的校服?”
“沒想到會這裡見到傳聞中的Ruin,誒張總你不是說你見過嗎,是她麼?”
“是,但沒想到她會穿校服,是和徐家老小認識?”
“聽起來是感情糾紛啊。”
鷗港這個名字實在太有分量了,不知道全場嘩然,這放在直播間也很炸裂。
不少人半夜還在亂說不如讓鷗港搶婚,誰也沒想到隨便說說的居然成真了。
鷗港神秘的老板Ruin也出現在了現場。
現場氣氛很是微妙,網上的詞條卻層出不窮。
#柳聆婚禮 事故#
#搶婚#
#鷗港集團Ruin#
#我亂講等你們還當真了啊!#
#真實的商戰#
……
沒在直播間的一臉茫然,可是熱搜前十全都關於婚禮這已經很現象級了。
從未在公眾前露面的人一出現就在婚禮足夠掀起各種曖昧傳言,徐家人也坐不住了,徐家母親問徐令竺:“怎麼回事?”
徐令竺還沒來得及說話,遊珠雨已經拉住了柳聆的手。
徐父問:“偷走?什麼意思?”
徐令竺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前排的世家朋友都忍不住交頭接耳。
“不會是鷗港的老板以前和柳聆談過戀愛吧?”
“不可能啊,徐家老小不是和這個女孩談了很多年了嗎?學生時代不就認識了?”
“我怎麼聽說鷗港的老板是海歸,難道是在國外和柳聆認識的?”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柳聆這些年和徐玉渲戀愛得人儘皆知,在圈子裡感情分分合合很正常。
比起一般情侶鬨開的難看,在大家眼裡,柳聆給了徐玉渲很大的面子,但也能理解。
柳聆父母都不在了,徐家接受了她,成名之路也有徐家的幫助,這也是一段順理成章的愛情故事,誰也沒想到翻頁後寫著橫刀奪愛。
就目前這狀況,沒人知道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橫刀奪愛。
遊珠雨的這句話實在太有衝擊力了,驚得徐玉渲臉色大變,震驚得柳聆盯著自己被遊珠雨牽著的手看了半天。
三月的天,來賓都穿著正裝,但遊珠雨的風格和整個現場格格不入。
身價過億的神秘豪門新貴看上去孱弱無比,即便個子和徐玉渲一樣高,仍然給人一種海風都能把她吹倒的感覺。
遊珠雨的手不符合面容給人的精致,觸感粗糙,柳聆發現她手背上也有明顯的傷疤,像是被滾水燙過,曾經創口很長,蜿蜒進袖口,讓柳聆好奇,她的身體是不是也是這樣。
大概是柳聆盯得太久,遊珠雨微微側目,單手扶著車把牽著她的手低聲問:“不好摸嗎?”
邊上鷗港的藝人,能收到請柬純粹是和柳聆合作過廣告。
這句話聽得她差點叫出聲,心想太可怕了。
一線吃瓜,老板真人居然長這樣!不符合傳聞啊!!
到底誰說的很醜!這都醜我們都彆混了!完、完全不輸給藝人啊!
穿校服是為什麼?難道有什麼學生時代的狗血疼痛故事?
如期而至的婚禮並沒有半夜不少博主預測的那樣回歸平靜,反而在直播軟件殺出重圍,搶婚成了熱門關鍵詞,無數人點進來目睹了知名女星婚禮盛況。
四周沒其他人說話,音樂伴奏還是柳聆為結婚寫的。
音樂泠泠,徐玉渲平靜地看向柳聆,朝對方伸出手:“阿聽,我們說好要結婚的。”
但她伸出的手有些顫抖,完全是內心恐懼的外在表現。
徐玉渲有一個秘密,她騙了柳聆整整十年。
當年把柳聆從湖底撈上來的不是自己,而是遊珠雨。
一開始徐玉渲沒有否認是她覺得這件事很有趣,她那時候也不知道遊珠雨也落水了。
後來打聽才知道遊珠雨被人送到了其他醫院。
撿破爛的同級生長得好看,但眼高於頂,徐玉渲一向很討厭對方。
相較於一般的高中流程,都是高一的比高二的晚一些入學。
但柳聆不一樣,她是轉校生,高一學生的都上了一個月了,她才轉學過來。
轉校生本來就少見,徐玉渲到現在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柳聆的場景。
那天徐玉渲又遲到了,徐家父母對她很是溺愛,也沒多說什麼,隻是讓司機送她過來。
明亞中學的學生大部分家境優渥,徐玉渲從小要什麼有什麼,喜歡也是很平淡的情緒。
她還沒喜歡過人,喜歡的都是東西。
比如聯名的書包,哪家的新款鋼筆,明明她讀書也一般,東西倒是買得很齊全。
柳聆總說她們的交集是那場救命之恩,對徐玉渲來說,柳聆來到明亞中學的那一天,她第一次知道喜歡也不算平淡。
從出租車下來的女生明明穿的很普通,徐玉渲家的車停在出租車後面,司機都還沒來記得去開門,眼睜睜地看著小小姐下車,很快的下車速度,又慢吞吞地經常前一輛車。
狀似無意地看了一眼正在和媽媽說話的柳聆。
十六歲的柳聆也沒有好看到驚心動魄的程度,就是笑起來的時候眼尾上揚,卷起像是奶油一樣的甜味。
徐玉渲覺得那是對方發卡的作祟,還有斜跨書包上一串的鮮豔的水果掛飾惹的錯覺。
一開始徐玉渲以為對方隻是和自己一樣遲到了。
明亞中學不怎麼抓紀律,像徐玉渲這種家裡給學校捐了不少錢的更是老師管不著的類型。
等她度過魂不守舍的第一節課,才聽到有人提起:“聽說高二來了個轉學生,長得特彆漂亮,眼睛無敵好看。”
同班同學形容詞匱乏,翻來覆去就是漂亮、好看和好甜啊。
徐玉渲趴在桌上,腦子裡還是早晨路過的一瞥,沒由來地篤定和掛鉤。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一周學校都在傳漂亮的轉校生。
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徐家小小姐頭一次沒衝上去,她默默地喜歡,假裝不在意,假裝偶爾路過。
食堂、操場、圖書館、實驗室……她想循序漸進,結果橫插進一個遊珠雨。
撒謊的人心裡永遠有一個漏洞。
怕沒被凍死的毒蛇在春天回來,吞下她還沒完全品嘗的果實,連果核都要舔舐殆儘。
她戰戰兢兢多年,但這一天還是來了。
徐玉渲向前走了一步,遊珠雨卻輕鬆地拉著車換了個方向,她踢了踢老式自行車的踏板,車軲轆一圈圈轉動,在安靜的禮堂顯得格外清晰。
她也朝著柳聆伸出手:“走嗎?”
“我們可以去看看回巢的海鷗。”
徐令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走過來,衝遊珠雨打了聲招呼:“您好,有事的話我們可以私下談,現在……”
一頭白毛的女人打斷了她,遊珠雨一雙鳳眼上揚,但本人和招搖毫無瓜葛,白發都不會讓她看上去閃閃發光,隻有深雪的冷意。
她說:“沒什麼好談的。”
寬大的校服外套雖然襯得遊珠雨身形消瘦,長褲卻勾勒出她修長的腿,她到底不是當年十五歲的撿破爛的清貧學生,看人的時候總有幾分震懾力。
柳聆當然選擇遊珠雨,她坐上了自行車後座。
禮堂的安保早就被跟著遊珠雨來的人控製住,紅毯長長,現場的人和直播了的千萬人一起目睹了這場豪門搶親事故。
新娘的婚紗被風吹起,騎車的人騎著破爛的二八自行車,風吹開遊珠雨蓬亂的白發長發,柳聆這才發現對方戴了耳釘,看上去很廉價的珍珠款,像是假的,表面還有劃痕。
太矛盾了。
明明遊珠雨現在身價極高,卻仍然寫滿了貧寒的風霜。
柳聆抱住對方的腰,頭靠在遊珠雨的後背,對方似乎僵了一下,又放鬆了下來。
車暢通無阻地騎出了禮堂,也騎出了直播間的鏡頭。
彈幕迅速滾動,現場的人面面相覷。
穿著白色裙裝的徐玉渲狠狠扯下胸口的紅玫瑰扔在地上,她深吸一口氣,衝姍姍來遲的安保負責人發火。
網上也炸開了鍋,事先買好的諸如[柳聆婚禮好夢幻啊][徐玉渲柳聆天價婚服]……全都打了水漂。
#柳聆結婚#倒是仍然掛在榜上。
隻是最前面的是看上去就很像假的#新世紀搶婚#.
“從沒想到結婚還能這麼結!!昨天我還在徹夜罵柳聆戀愛腦,好家夥你直接找了個大的?”
“不是,也很奇怪啊!你可以不結婚但你為什麼要換人結婚啊?”
“讚助的問題吧,隻有我在意她這麼乾合約怎麼辦?要賠多少錢啊?”
“我還以為柳聆就算對象出軌也能原諒,這次是怎麼回事?”
“隻有我迷失在鷗港頭子的奇怪氣質嗎?怎麼會是頹廢白毛女啊!”
“Ruin到底什麼來路,有沒有知情人披露一下?”
作為高中同學的沈書意目睹了全程,她手機的同學群也嗡嗡震動。
年初的時候正好高中開了同學會,就算大家不是很熟,這種規格的婚宴也收到了伴手禮。
隻是沒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
沒過多久,網上就有營銷號轉發了某論壇的匿名截圖,也有人根據直播間裡搶婚的白發總裁找到了對方學生時代的一寸照。
藍底的一寸照和直播模糊截圖依然看得出精致五官的女人比好像變化不是很大。
但現在的面孔明顯僵硬不少,已經有人問是不是do過臉了。
[十五歲就長這麼好看?這不比現在鷗港選秀出來的還好看?]
[什麼來路啊!!十幾歲就厭世臉我笑死了,但看著也挺不健康的,現在是生病了嗎?為什麼沒有鷗港的員工現身說法?]
[鷗港的員工都不知道老板長什麼樣的,沒見過她上班。]
[這種大企業的普通員工怎麼可能見得到boss啊!]
[我看有人在帖子裡發了Ruin的學生證,還以為是外國人,結果是純正海市人麼?]
[遊珠雨……這個名字也不難聽啊,聽說她家境很不好,那是怎麼去留學的?]
[她家開收廢品站的,還讀學費那麼貴的高中,這年頭收廢品都這麼賺錢了?]
匿名截圖裡似乎也是當年明亞中學的校友。
還回了幾條:她是免學費的,長得好看,但性格孤僻,吃飯也是一個人。
……
討論的熱度很高,還有不少明亞高中的校友出來回應,證實了鷗港集團的老板Ruin和當年的清貧學霸是一個人。
最後衍生出來的詞條居然是——
收廢品也能成為收成首富啊!怎麼不去煉鋼!
自行車騎到不遠的海岸儘頭,事先安排好的車早就停在那了。
柳聆坐上遊珠雨的車副駕,看著對方開車,問:“現在就去結婚嗎?”
她說:“我沒帶身份證和戶口本。”
遊珠雨回得很快:“那現在去拿。”
這句話聽起來就很迫不及待,柳聆笑了一聲。
開車的女人咳了一聲。
車的窗戶開了一半,外面的風吹進來,遊珠雨的頭發本來就很鬆軟,白得像是一團剛打發出來的奶油,柳聆目光落在對方蒼白的皮膚,想問但還是沒問。
反而是遊珠雨解釋了一句:“今天能結的,我預約了。”
柳聆還是看著她。
女人額間貼了水鑽,看上去亮閃閃的,新娘妝撲的粉都帶著亮片,眨眼的時候像是星屑撒了出來。
國內頂級的女歌手本來顏值就不差,更何況她現在不是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活生生地坐在身邊。
遊珠雨心裡一片柔軟,像是長久的奮戰終於到了重點,她現在才有自己活過來的實感。
柳聆想到夢裡那個持續給自己上墳的神秘女人,身形和發色都和遊珠雨一樣。
對方每次來都會帶一束搭配艾草的滿天星花束,還有一袋喜之郎葡萄果凍。
滿天星搭艾草已經是柳聆的古怪愛好了,果凍也不是誰都知道的喜歡。
母親去世後,也沒人繼續把柳聆當成小孩。
以前回家的時候媽媽會準備一堆零食,一邊數落她吃垃圾食品,一邊又要買那麼多。
柳聆想:每次上一炷香的時間,從我墳前走到墓園大門,一路吃掉一袋果凍,也不嫌齁甜。
於是柳聆說:“開去我公寓,或者找人去我公寓拿證件。”
遊珠雨的眼型和徐玉渲很像,身高也差不多,身形更瘦,手的大小和徐玉渲沒太大區彆。
隻是遊珠雨看上去冷冰冰的,柳聆努力回憶對方高中的樣子,可惜一片空白。
難道真的像沈書意說的那樣,清貧學妹根本不親近人,她們的瓜葛隻是那場落水意外麼?
遊珠雨她沒看柳聆,但漂亮的女明星頭紗都沒摘掉,風從車窗吹進來,頭紗也打在遊珠雨的發上,像和她許諾了白頭。
遊珠雨有點疑惑,這一次是不是太順利了?
順利得她都以為自己在做夢了。
穿著婚紗的女人笑得眉眼彎彎,大眾眼裡的戀愛腦深情不過是她年少瀕死許下的諾言。
沈書意之前還提過,那如果不是徐玉渲呢?
柳聆一邊彈琴一邊說:“那我就不會和她談戀愛。”
沈書意嘖了一聲:“那你這還算喜歡嗎?”
彈琴的圓臉女人低眉垂眼,愛意像是浮於表面:“我喜歡的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個時候沈書意欲言又止,憋出一句:“不知道說你是深情過頭還是過於無情。”
現在遊珠雨問:“你不是喜歡徐玉渲嗎?”
柳聆搖頭:“很遺憾,我現在要喜歡的是你。”
紅燈車停,遊珠雨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背,柳聆看見了,抓過她的手放到方向盤上。
“好好開車。”
但這一眼足夠她看見遊珠雨手腕上的刀痕,很容易讓柳聆想到夢裡未來自殺割出來的口子。
疤痕沒在她身上留下,卻印在了遊珠雨的身上。
遊珠雨還是很疑惑,她感覺哪哪都不對勁,她問:“你是不是接受得太快了?”
“你和徐玉渲那麼多年,不是喜歡她麼?”
就算因為徐玉渲出軌,也這麼容易放下麼?
坐在副駕的女人卻撩開頭紗,柳聆點頭,卻說:“我十六歲的時候許過願望。”
“誰來救我,我就一輩子和那個人好。”
開車的人握緊方向盤,隔了半天才開口:“你真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