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回來(1 / 1)

四歲的夏油傑被傳送到五條家的時候,五條家所有人宛若熱鍋上的螞蟻,年長者喃喃自語,他們心如死灰,誰都沒心思去理會他。

最後一絲風消散於他手中,夏油傑握緊拳頭,整個人身體都在顫抖,他說不出任何的話,臉側的劉海遮住眼神中的陰翳,緊接著餘光裡出現一個和服女人的下半身。

她說:“歡迎來到五條家。”

身後是淡漠的年幼孩童,天空般澄澈的眼睛裡倒映出狼狽不堪的夏油傑,他沒有說任何話,兩人對視著,誰也不肯錯過臉。

這便是夏油傑與五條悟的第一次相遇。

或許是因為魈的緣故,五條家沒有為難夏油傑,但有些東西,即使不說也能感受出來,更何況是敏感的小孩子。

五條繪裡將床褥鋪好,她跪在床邊,在看到已經長出新芽的櫻花樹時不禁晃了神,但開口時,語氣依舊自然,“夏油大人,您該休息了,今天也辛苦了。”

雙手放到背後,夏油傑垂眸不語,在這無邊的沉默中,五條繪裡站起了身。

玄關門被拉開,一盞小小的燈照不亮夏油傑,於是銀白色的月亮從窗戶一瀉而下,五條繪裡露出一個淺笑,“魈大人有時候也會看月亮呢。”

指甲掐入掌心,勉強愈合的傷口又裂開,鮮血濡濕繃帶,夏油傑依舊不吭一聲,隻是點點頭,之後禮貌地目送五條繪裡離開。

“你想做什麼?”

夏油傑側臉看向那邊的玄關,是五條悟。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獨處。

五條悟歪了歪頭,他走到對他戒備的夏油傑身前,“你的術式是什麼?”

年幼的神子終於舍得將眼角的餘光施舍給普通人,但依舊是高高在上的模樣。

夏油傑沒理會他,活動著自己的手腕,將一旁疊好的被子伸開,“沒什麼的話還請離開,我打算睡覺了。”

“因為我實在想不明白,你這樣的人有什麼讓魈拚儘全力帶回來的價值。”

他歪了歪頭,無視動作一僵的夏油傑和順著掌心滴落的鮮血,五條悟反而覺得委屈,明明隻是個弱小的年幼者,為什麼魈拚儘全力也要將夏油傑帶回,為什麼不回來看他一眼,為什麼不和他再說一句話。

魈明明是他五條悟的守護神。

人死了,還有屍體,但神明死了,就什麼都不剩了。

神明死亡的時候,是笑著的,眼角的一抹紅痕像滾燙的鮮血,身形變得透明,變成金黃色的粒子,樹上的葉子因風掉落,像是折翅的蝴蝶,那些黑色的不詳的風將他包裹,將他拖入深淵。

但夏油傑身旁的風溫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淚水。

魈歎息著,“彆哭了,我會回來的。”

可還是有些覺得可惜,人類的幼崽總是長得那樣快,一眨眼就變成可靠的少年,之後是青年,再然後是大人。

希望隱藏模式不要開啟的太晚,魈這樣想著,金色的瞳孔溫柔地注視著夏油傑,直到意識陷入黑暗。

夏油傑伸手撲了個空,隻有風,也隻剩下風。

五條悟平靜地看著將拳頭對準自己的夏油傑,“因為我說了實話,所以惱羞成怒了嗎?”

閉嘴,閉嘴,閉嘴。

越來越多的鮮血滴落,夏油傑低著頭快步走到五條悟面前,眼前的人也不躲,身上白色的和服被拽住,鮮血像梅花在上面綻放,“意識不到自己在哭泣的小鬼沒有資格說我。”

領口被拽開,夏油傑喘著粗氣,他應該是氣狠了,五條悟無動於衷想著,他在說什麼鬼話,我哪裡哭了。

拳頭沒有落下來,他們兩個隻是平靜地對視著,月亮依舊明亮,最後是夏油傑率先鬆開了手。

他低下頭,又變成平時那般隱忍的樣子,五條悟沒有再說什麼話來刺激他,他順著月光看向窗外的櫻花樹。

發芽了,要開花了,粉色的,和草莓大福很像。

魈會喜歡櫻花嗎?

他沒有和魈看過櫻花。

衣袖裡的梧桐樹葉蝴蝶是禮物也是路標,可回來的不是魈,五條悟靜靜站在原地,直到風吹過,才發覺臉龐濕潤。

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滴落,五條悟茫然抬起手,越來越多的淚水掉落在掌心,彙成小小的水窪,“我為什麼會哭。”

疑問句卻是陳述的語氣,夏油傑咬著牙,水霧在眼睛中凝聚,他們像是被拋棄的幼貓,一個無意識哭泣,一個強忍著不去流淚。

毫無睡意的五條繪裡像往常一樣泡了茶,明黃色的茶水輕晃著,她就靜靜等待茶水變涼。

神明不會回來了。

五條悟伸手摸上粗糙的樹乾,將頭發梳成丸子頭的夏油傑站在身後等他,“悟,你好慢。”

推了推下滑的墨鏡,五條悟收回手交疊放在腦後,“不去那麼早也沒關係,夜蛾生氣才不嚇人。”

和他磨磋了十幾年的夏油傑甚是無語,吐起槽來毫不留情,“上次也不知道誰被狠狠揍了一頓,不過這一次還有兩個人入學高專,一個會反轉術式的女生,另一個不知道。”

夜蛾正道主動隱瞞了另一個學生的身份,就連五條家也不知道原因。

“那…之後見。”

五條悟扭頭看了一眼那棵櫻花樹,他輕聲說著,夏油傑站在遠處等他走過來。

他知道這棵櫻花樹對五條悟代表著什麼,是與神明第一次相見的見證者。

輕柔的風拂過樹梢,發出陣陣輕響,像是在回應,但那樹隻是靜靜目送兩個少年人遠去。

東京咒術高專內。

家入硝子掐滅手裡的煙,她趴在桌子上,十分無奈長歎一口氣,新同學對味道太過敏感了,還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像貓,很可愛。

門被推開,她看向在門口的兩個少年,一個白發帶著純黑色的墨鏡,像是公園裡拉二胡的大爺。一個丸子頭留著劉海,雖然笑眯眯的,但像是狐狸。

總之,第六感告訴家入硝子,他們都是笨蛋。

“這一次肯定是我贏了。”

左腳先邁進教室的五條悟仰著頭,肆意嘲笑起晚了一步的夏油傑。

最先把手放在門把手上,拉開門,但卻被五條悟擠開的夏油傑,揚起微笑,“門是我打開的。”

兩人爭論著輸贏,聽清楚的家入硝子搖了搖頭,果然是笨蛋。

五條悟扮著鬼臉,“傑,你玩不起。”

額頭青筋暴起,但夏油傑沒有出手,他一臉幸災樂禍指了指五條悟身後。

也感知到的五條悟咳嗽了幾聲,對身後的夜蛾正道十分高興地打起了招呼,“好久不見啊,夜蛾老師。”

知道他是個什麼德行的夜蛾正道抱起手,“快點去位置上做好,悟。”見到身後的夏油傑,他點點頭,“好久不見了,傑。”

夏油傑和他打過招呼後,就坐到了座位上,五條悟跨坐在椅子上,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夜蛾正道有些頭痛,他對著門側輕聲道:“進來吧。”

蒼天之瞳驀然睜開,穿著黑色休閒外套的少年抬起了頭,他有些不解地看著抓住自己手腕的人。

對眼前人沒有絲毫印象的魈抿了抿嘴唇,直接一個瞬身離開,他站在另一側神色平靜,對於屋內兩人奇異的視線,金色的瞳孔裡毫無波瀾,他自我介紹著:“我的名字是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