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可麗餅(1 / 1)

淒厲的狗叫聲在深夜響起,令人毛骨悚然。

魈背著昏迷過去的太宰治快速在房頂上穿梭,他輕巧落地,屋裡的燈還開著,或許是察覺到外面有人,有些喪氣的男聲響起,“診所打烊了,明日再來看診吧。”

滾燙的臉頰蹭過脖頸,魈渾身一僵,他十分不自在地彆過臉,“我來送他回家。”

森鷗外放下懷裡的三花貓,暗紅色的眼眸裡閃過一絲冷光,他聲音卻十分溫柔,“我知道了,這孩子肯定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吧。”

門從裡推開,兩人互相打量著對方,最後是魈率先走進了診所,見有張空著的病床,便把太宰治放了上去。

“他大概是落水導致的發熱,還請及時給他開幾副藥物。”交代完太宰治的情況,魈禮貌地點點頭,“那我就先走了。”

森鷗外似乎才回過神來,他十分苦手地撓了撓頭,“謝謝你,我一時沒有看住太宰君,他便又去跳水自殺了,請問你的名字是?”

他語氣真摯,像個好好家長,魈垂下眼眸,餘光看向病床上的太宰治,“我名為魈。”

“原來是魈君啊。”森鷗外看了一眼外面濃重的夜色和魈被弄濕的衣物,他好心提議:“如果不嫌棄的話,還請一定要在寒舍休息一夜,我想太宰君也一定想要當面感謝你。”

森鷗外的話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來,魈沉默片刻,最後他點了點頭,“深夜叨擾,還請不要怪罪。”

眼見人留下,森鷗外露出一個淺笑,他轉過身去準備床褥,“哪裡的話,不過是加張被子的事情,太宰君那裡還有備用的衣服,是沒拆封過的,魈君洗完熱水澡可以穿上。”

“謝謝。”

昏暗的燈光閃了閃,魈走到太宰治身邊,他伸出手摸向這人的脈搏,脈象平穩,裸露的皮膚也無淤青或者劃痕,當視線掃到纏繞的繃帶時,魈眼裡閃過一絲複雜,凡人的心思當真難以揣摩。

裡屋,愛麗絲踮起腳尖用力舉高手中的床鋪,臉頰氣鼓鼓的,“林太郎好過分,我才不要照顧太宰那家夥。”

森鷗外跪坐在鋪好的床鋪上,他低著頭輕哄道:“愛麗絲不要生氣了,太宰君是個好孩子哦,他努力交到了新朋友,我們可不能怠慢了彆人。”

金色頭發的人偶歪了歪頭,她不情願的回道:“好吧,但林太郎之後要給我買兩個草莓蛋糕。”

“為什麼要兩個呢?”森鷗外憐愛地揉了揉女孩的頭發。

愛麗絲鋪床的手微微一頓,靈動的神情變得呆板, “因為我很喜歡太宰的新朋友哦,林太郎。”

三花貓拱開虛掩的門扉,它輕聲叫著,森鷗外低下頭,“是啊,我也很喜歡太宰的新朋友。”

完美的,熠熠生輝的鑽石,誰都不想放棄。

“已經鋪好床鋪了,魈君。”森歐外有些疑惑看向空無一人的客廳,病床上的太宰治還沒醒。

窗戶被打開,黑色的窗簾在風中飄蕩,他走到窗邊,向下看去,綠發少年站在屋外的空地上,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地上的落葉則被風卷起,在他身邊飄蕩。

森鷗外能體驗到少年身上厚重的孤寂感,他心中猛地一沉,但語氣輕快,“魈君,不要穿著濕衣服吹冷風,會感冒的。”

陷入自己思緒的魈回了神,他啟動風輪兩立,瞬身到屋內,無視森鷗外有些訝異的神情,“抱歉,讓你擔心了。”

可靠的年長者搖了搖頭,“沒關係,浴室在最裡面,衣物和備用洗漱物品也準備好了,魈君是想起什麼了嗎?”

魈視線有些飄忽,但他最終搖了搖頭,“隻是想起今天是滿月。”

“確實,是很漂亮的月亮。”森歐外點到為止,沒有追問,恰到好處的社交距離,讓人十分舒服。

目送魈離開,森鷗外蹲下身與三花貓抱怨,“老師,為什麼鑽石都是彆人家的呢?”

“咳咳,原因應該得問森醫生你自己吧。”病床上的太宰治咳嗽幾聲,他強撐著起了身。

森鷗外露出一個拿你沒辦法的笑,“太宰君交朋友是要靠真心的。”

被說教的太宰治“嘖”了一聲,散落的碎發遮住他眼中的陰翳,他語調平靜,“他免疫了我的異能力。”

森鷗外瞳孔猛然一縮,語調很輕很輕,像是一聲歎息,“是這樣啊。”

沒得到自己想要的反應,太宰治有些掃興,他垂眸看向自己的左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異能力,他無聲默念著魈的名字,每念一次,心裡的歡喜就多一分,他一定能給予他想要的死亡。

溫熱的水流打在身上,魈睜開眼,伸手關掉開關,毛巾擦去水滴,他拿起一旁乾淨的衣物,靜默片刻,最後歎了口氣,似乎卷進了相當了不起的事件裡。

【玩家已接觸到三刻構想建立者,請抓住機會。】

如果係統有實體,魈是真的會給它來上一拳,自顧自的讓他穿越,連句解釋都沒有,但眼下係統是唯一能回到璃月的突破口,隻能暫且忍耐。

用風元素力吹乾頭發,魈坐在鋪好的床鋪上,皎潔的月光從窗外灑落,滿月時刻,荻花洲魔物的騷動也最盛,偶有賞月的路人卷入其中,他應當去拔除那些魔物,但現在無法履行自己的職責,實在是無用。

唯願無人傷亡,回到璃月後,他自當去向帝君請罪。

月亮依舊高高懸掛在天空,旅行者輕巧甩去劍上的鮮血,退治的魔物倒在地上,一旁的派蒙貼心安撫著驚嚇到的旅人。

撓了撓頭,派蒙被地上的魔物嚇了一跳,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魈他今天怎麼不在?”

意外從冒險家協會接到鐘離委托的旅行者,她搖了搖頭,話語含糊,“派蒙,魈上仙偶爾也需要放個假。”

“哦哦,我懂了。”自以為找到正確答案的派蒙用力點了點頭,她心情雀躍,“魈他早就需要休息啦,上次海燈節他都沒有去城裡看看,那些花燈和煙火超好看的。”

旅行者沒為自己的夥伴解釋太多,今早鐘離告訴她,魈的存在已經完全從提瓦特消失,他命之座所代表的星辰也變得模糊,唯一能知曉的便是,魈並無危險。

鐘離歎了一口氣,“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知曉他心中已有定數,旅行者也隻能在心裡默默祈禱著,希望魈上仙平安無事。

這一夜清淨無夢。

溫和的陽光照在空的床鋪上,本想來喊人的太宰治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他將門完全推開,腳步輕快走入屋內,褥子已經冷掉了。

“魈?你在嗎?”

“你醒了。”

如玉石清冷的聲音在身後傳來,太宰治輕咳了幾下,他揚起一個天真柔軟的笑來,“原來魈在這裡。”

他臉上的繃帶依舊沒有拆去,身上的衣服倒是換了一身,臉色倒還是有些蒼白,但已有些許血色,看起來比昨日要好上太多。

太宰治接受著魈打量的目光,他像是好奇的幼貓,鳶色的眼睛眨又眨,“如果沒有魈,我昨天就要死掉了,雖然能死掉很開心,但那樣的死法太難看了。”

魈有些啞然,他是真心這麼認為的,並為自己的死亡而感到開心。

令人窒息的沉默充斥著有些狹小的空間,這沉默久到讓太宰治覺得無趣,他揉搓著自己手指上的傷口,剛剛結痂的地方又有鮮血滲漏,但太宰治並不在意。

“但是藥很苦。”

魈神色平靜,沒有害怕,沒有說教,他耐心地重複了一遍,“太宰,藥真的很苦。”

白色的合成藥劑即使有糖衣包裹,也無法去除它的苦味,等糖衣消融,讓人難以忘懷的苦味會在口腔彌漫,讓人產生生理性的反芻,強咽下去,那惡心的味道也難以消散。

太宰治很討厭吃藥,那藥確實很苦。

他臉上掛著的笑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可以說的上陰翳,“的確很苦,所以魈,我其實超級討厭吃藥。”

孩子氣的抱怨聲在耳邊響起,魈點了點頭,清風拂過兩人,他與太宰治對視,“我知道。”

先錯開視線的是太宰治,他聳了聳肩,“森醫生已經準備好早餐啦,他肯定又做了我超級討厭的套餐,完全不想吃。”

他不知何時走到門前,嬰兒肥還未消去的臉頰有些微紅,“魈,我先下去了。”

魈“嗯”了一聲,木門將兩人隔絕。

門外的太宰治倚靠在門上,手臂遮住眼睛,他喃喃自語:“完全被看透了。”

冰涼的手背壓抑不住熱度,愛麗絲從身旁笑嘻嘻地跑過,太宰治有些懊惱,他眼睛滴溜溜的轉動一下,伸出手觸摸上愛麗絲裙擺,金色的人偶瞬間消失不見,廚房裡正給早餐擺盤的森鷗外欲言又止,但顧及到少年人的自尊心,他最終沒說出什麼來,隻是感歎一句,“年輕真好啊。”

燙好的牛奶放在桌上,此外是有些微焦的吐司面包,太宰治又看了一眼桌角處煮好的雞蛋,“森醫生,不會做飯可以不做的。”

森歐外沒理會吐槽自己的太宰治,他對桌子對面的魈歉疚一笑,“手藝不精,還請見諒。”

魈看了一眼他身旁空著的座位,森鷗外及時補充,臉上滿是名為幸福的煩惱,“愛麗絲有些賴床,不用擔心,我留了她的那一份。”

太宰治這次沒揭他的短,老狐狸逗過了是會撓人的。

等兩人說完我開動的話語,魈才開始進食,食物也並不難吃,至少可以填飽肚子,見兩人的神情難以形容,他挑了挑眉,直接咽下最後一口面包。

“多謝款待。”

隻吃了一口就吃不下的森鷗外扶額歎氣,“魈君還真是給我面子。”

料到很難吃的太宰治毫不留情的吐槽:“都說了,森醫生你做飯真的很難吃的。”

坐在角落的三花貓也點了點小腦袋,它推開盤子裡的小黃魚,反而選擇了一旁的貓罐頭。

森鷗外現在是哭笑不得,氣氛變得活躍,他宛若拉家常一般,“魈君之後有什麼打算嗎?”

魈選擇實話實說,“沒有什麼打算,我剛來橫濱,有很多都不了解,眼下隻是走一步看一步。”

壓下心中的喜悅,森歐外一臉擔憂,他斟酌詢問:“魈君是來橫濱找人的嗎?但橫濱現在的狀況,這人可不好太好找啊。”

港口黑手黨的暴行讓人苦不堪言,人人自危,苟且偷生,混亂又滋生各種犯罪,現在來橫濱完全是個錯誤的選擇,森鷗外眼裡閃過一絲暗芒。

應下他的關心話,魈神色黯然,他搖了搖頭,“我並非來尋人,隻是坐上客船誤入橫濱,我當下身無分文,無處可去,家……暫時也回不去。”

他將碗筷擺放整齊,站起身後,對森鷗外道謝,“謝謝森醫生收留我一晚,我昨夜休息的很好,有緣再會。”

仿佛之前的黯然隻是錯覺,少年又恢複了之前的冷清模樣,疏離又克製,是完美的合作對象。

森鷗外喊住了魈,“如果不嫌棄的話,魈君可以來我這裡上班的,工資日結。”

魈驚訝回頭,他有些猶豫,“我不太懂藥理,隻有武力還算尚可,這樣也可以嗎?”

嘴角微微上揚,森鷗外克製一笑,他貼心解釋:“魈君,這裡是擂缽街,是最混亂的地方,我一個醫生在這裡也隻是想討個生活,但不想因此把命搭進去。”

屋外也適當地傳來幾聲槍響和人的哀嚎聲。

森鷗外一臉擔憂,“其實如果魈君能留下來,我反而會安心不少,在這亂世中,能有幾個信任的人一同前行,也是件好事。”

默不作聲的太宰治神色淡漠,他攥緊手掌,生理性的反胃讓他臉色慘白,好惡心,真的好惡心,森鷗外是,他也是。

“我知道了,謝謝你,森醫生。”深思熟慮後,魈答應了森鷗外的邀請,“我會努力完成工作的。”

他露出一個淺笑,金色的瞳孔在看到空中的某一處時,視線一頓,任務面板沒有發生改變,這說明大抵是哪裡出了偏差。

或許是知道魈的困惑,新的小字浮現。

【完成條件未生效,但因玩家積極性較高,特發放部分資料。】

【森鷗外,三刻構想中掌控黑夜的港口黑手黨的首領。】

所以他其實已經算完成了任務,但當下森鷗外還沒有上位,所以獎勵無法發放。

魈歎了口氣,他有些頭痛,視線掃過被追擊的紅發流浪兒童,“那是港口黑手黨?”

森歐外將窗簾拉上,順便關閉屋內的電燈,將診所掩飾成無人居住的樣子,他壓低聲音,“沒錯,昨天對太宰君出手的應當也是港口黑手黨的人,他們的首領下令殺掉所有紅發的孩子,隻是因為一件小事。”

大門被用力踹倒,陽光照射進來,森歐外苦笑一聲:“魈君,我們都是這亂世中的浮萍,無依無靠,隨時可以被消滅。”

客廳的聲音格外嘈雜。

他神色變得堅定,對魈和太宰治安撫一笑,接著從裡屋走了出去,“幾位,診所還沒開業,是有什麼急事嗎?”

帶著墨鏡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咧嘴一笑,“醫生,你的好日子要來了。”

*

腳步聲在陰暗的長廊響起,森鷗外提著自己的醫藥箱,太宰治與魈跟在他身後,身後的西裝男們用槍指著他們三人,時不時小聲催促,直到走到最裡面的一個房間。

領頭的人輕輕敲了門,他恭敬道:“首領,森醫生帶來了。”

沙啞且刺耳的聲音從擴音器裡傳來,“快讓他進來,咳咳。”

在門被打開前,男人小聲威脅著:“醫生,你的命,還有他們兩個的命可都在你手上了。”

隨著吱呀一聲,門緩緩推開,腐爛的氣味迎面而來,魈不禁皺了皺眉,死亡的氣息來自於,床上的人,不用多看,便知曉這人不過是苟延殘喘。

枯瘦的手伸了出來,如同惡鬼的老者,喘著粗氣,“醫生到前面來。”

森鷗外並不害怕,他神色平靜,即使衣服被死死抓住,即使死亡的氣息逼近,他倒生出一份高興,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

“你一定要治好我。”

森鷗外笑了,在他人不解的神色中,他輕聲道:“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