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出醫堂的修士不少, 三人走進去時，並未引起太大注意。
忙碌的醫修們來往看傷抓藥，並不空閒。
長央找了會, 終於在角落藥爐前尋到一位打瞌睡的醫修：“請問孟大夫在不在？”
那醫修渾身一激靈, 瞬間從瞌睡中清醒過來, 立刻起身：“孟大夫？哪個孟大夫？”
長央不知道對方名字，回頭去看平青雲。
“孟正塵大夫。”平青雲上前, 壓低聲音問，“長央，你哪還難受嗎？”
長央搖頭。
“孟大夫有事出去了, 近期都不會回來。”醫修問道, “你們有什麼事？”
長央：“我想買兩枚複元丹。”
“複元丹……”那醫修憶起孟正塵的囑咐，“幾位稍等。”
他轉身走向醫堂後方，過了片刻，手捧著一個纏枝紋四方木盒出來。
“這裡面有兩枚複元丹。”醫修打開木盒, 裡面瞬間傳出藥丹獨特的淡苦氣息, 他道，“孟大夫說若有人來買, 就拿出來。”
其實孟正塵並不覺得他們會來買, 十萬積分不是小數目，目前上五層修士都沒人一下拿得出。
長央伸手：“我要了。”
醫修合上木盒，將藥丹遞給長央, 然後在玉牌上劃拉幾下，再看向她腰間：“你的玉牌。”
旁邊平青雲滿臉困惑, 很想問她哪裡來那麼多積分，但礙於有外人在，到底沒問出來。
隻見長央大大方方取下腰間玉牌, 遞給對面醫修。
醫修用自己玉牌碰了碰，正要將長央玉牌還回去，忽見上面浮現六位黑色數字。
他先是緩緩瞪大雙眼，隨後又用力揉了揉眼睛，最後定睛一看，那六位數字居然還是濃濃黑色。
“這……”醫修抬頭看向對面女修。
長央巋然不動，甚至反問：“怎麼了？”
“你……好像欠了十萬多積分？”醫修說這話時還帶著試探，對方神色過於鎮定，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記錯了黑色數字的含義。
“嗯。”長央泰然自若，詫異問道，“積分不可以欠？”
醫修一時間震撼對方臉皮之厚：“……可以。”
星界確實沒規定倒欠積分數額，以往也有極少數修士倒欠過積分，但數額不大，早早便還清了。
絕大多數修士要面子，倒欠一分都如坐針氈，會千方百計還清，再重新積分。
像對面女修如此行事風格，實屬曆屆罕見。
醫修眼睜睜看著他們收下藥丹和玉牌後，揚長而去。
……
一出醫堂，平青雲便重重吐出一口氣：“長央，你倒欠近十一萬積分！”
關鍵是倒欠地如此面不改色，實在令人佩服。
剛剛他險些以為對面醫修要把他們趕出來。
長央道：“治好傷，才能賺積分。”
虱子多了不怕癢。
既然積分可以交易，那便一定有手段賺積分，況且也沒聽哪個宗門弟子繼承過積分，想必每屆都會清零，也不會影響合歡宗。
她既走投無路，便另開一路。
後面的白眉若有所思，煞有其事點頭。
“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平青雲問。
“這幾天，我需要吸收養元丹。”長央看向手中丹藥，“你自行安排。”
“行，那我先去打聽打聽怎麼賺積分。”平青雲道，“最近大家好像都不怎麼去靈醴山了。”
兩人往回走，白眉不知不覺往岔路上溜了。
等快到了北鬥閣，白眉又重新出現，手中還捏著兩隻大山雞腿，跟在兩人身後啃。
兩人聽得動靜，一齊回頭。
“你哪來的雞腿？”平青雲咽了咽口水問。
光聞著味道都能聞出這山雞腿烤得十分香酥。
白眉咬下一大口，滿嘴含糊道：“食堂，買。”
食堂、買的。
但食堂吃飯需要積分。
平青雲對上長央的臉，突然明白過來，伸手去拿白眉腰間玉牌，翻開一看，差點背過氣。
原先三開頭的黑色數字，如今驟變八開頭。
“兩隻雞腿四千多積分？！”平青雲震撼。
白眉已經幾口啃完了兩隻，又從儲物袋中掏出兩隻大山雞腿，順便給他看裡面買來的食物。
儲物袋中兩尺高的雞腿山，還有一堆熟製靈牛肉山，像是把食堂的兩大盤靈肉全部打包了。
平青雲：“……你說話學不利索，賒賬倒學得快。”
白眉充耳不聞。
“欠便欠了。”長央安慰，“後面儘力還。”
平青雲望著樓梯上一人一狼，再低頭看著自己的玉牌，隻覺倏然間內心滄桑不少。
……
回到住處後，長央便服下複元丹，開始打坐。
玄階中品複元丹一入喉，須臾便化開，遊轉周身。
“將它們全部引向靈府，去修複金丹。”昌化提醒。
長央閉目，控製周身筋脈，將化開的複元之氣一點點逼回去，引著朝靈府湧去。
醇厚的複元之氣一縷縷流向靈府，過於平靜的金色靈海終於開始慢慢翻騰起來。
長央能感受到來自金丹的渴望，待所有化開遊轉筋脈中的複元之氣皆流入靈府後，她才開始緩緩引著它們貼進金丹底部裂紋。
甫一靠近，複元之氣便被吸入深深裂紋中。
長央隻覺金丹被重重一撞，尖銳的疼痛猝然炸開，有瞬間她懷疑自己失去了意識。
昌化沉聲：“控製速度，不能太快。”
長央聞言，咬牙操控府海。
金色靈海濺起浪花，忽裹住貼在金丹底部的複元之氣，將其吞噬後落下。
長央全神貫注控製金色靈海流動方向。
隨後，靈海一次次蕩起浪花靠近金丹，每次皆釋放出一些複原之氣，如此往複。
不知過了多久，所有的複原之氣終於消耗殆儘，金丹底部那道深深的裂紋也被填上七分。
隻是金丹底部仍有一道裂紋。
“雖還有影響，但至少不會進階無望。”昌化道，“後續儘量溫養。”
長央這才睜開眼，起身走下床鋪。
隔壁白眉也在打坐，她左後肩被挖去一大片腐肉，到現在雖長好了，皮毛卻沒能長出來，因此那身灰黃袍子詭異地缺了左肩，露出一大塊後肩背。
長央推開窗戶，看日光，應當是下午了。
“你好了？”平青雲剛從外面回來，經過樓道，正好見到靠在窗戶邊沿的長央，便停了下來。
長央點頭問他：“我休整了幾天？”
“算上今天。”平青雲道，“五天。”
“這幾天你有沒有打聽到能賺積分的地方？”
“有，不過你先看這個。”平青雲拿出自己的玉牌，“這東西有大用處！”
“什麼用處？”長央隻知上面記了她一筆巨額負債。
平青雲教她：“你將自己一縷靈識放進去，以後這塊北鬥閣的玉牌便能傳訊。”
長央照著他的說話，放進一縷靈識：“這玉牌還是傳訊石？”
“不止。”平青雲用自己玉牌碰了碰她的玉牌，互相感應後可傳訊，“你在裡面找到北鬥閣雅集。”
長央望著玉牌背面，粗看隻有北鬥七星圖和房間號，但她知道上面會變幻。
於是用手一劃，果然再度出現一連串刺目的黑色積分。
平青雲伸脖子：“你再劃。”
長央拇指輕輕往上一劃，畫面再度一變，中間顯示一列四字：“平步青雲？”
“對，是我！”平青雲興奮指著玉牌右上角，“你自己的名字在這，可以點開，再用靈識修改稱呼，我這裡也能顯示，以後隨時可以傳訊。”
長央對這個不感興趣：“北鬥閣雅集是什麼？”
平青雲道：“你再上劃。”
她依言劃開，隻見玉牌上赫然顯示“北鬥閣雅集”一列字。
長央伸手點了點這列字，玉牌頓時發出金光，上空猶如卷軸攤開，不斷顯現金色字體。
“雅集內會有星界各峰各堂發布的任務，後面都會附有積分報酬，我們可以接任務賺積分。”平青雲解釋，“你也能在北鬥閣雅集發布任務，或者留言都行，用靈識便可。”
長央消化片刻，問：“南鬥齋也有他們自己的雅集？”
“有。”平青雲點頭，“兩派各自有雅集，除了星界發布任務相通，其餘兩邊都是分開的。”
他打聽花了不少心力，有些修士一見他便避開，怕被牽連報複，至於那些有背景不怕白虹羅刹兩宗的修士，更不會搭理他一個落魄宗門弟子。
不過，好在總有幾個不懼大宗門威壓的頭鐵修士，私下十分敬佩長央之前斬首唐傑一舉，悄悄告訴了他很多消息。
長央將玉牌用處了解清楚後，便開始搜尋適合的任務。
那些好做的任務基本一發布就被修士搶走，留下的任務要麼積分少，要麼辛苦。
“我看過了，目前星界各峰各堂發布的任務不多。”平青雲道，“每次發布也會瞬間被搶乾淨，他們都想借機上去看看。”
長央翻著雅集上的消息，指尖一頓：“這裡還有項任務無人接，報酬有……每日完成後支付一千積分。”
她記得初考通過最高積分也才五千積分，這報酬應該不低，雖無法撼動她的巨額負債。
平青雲瞄了一眼：“這項任務前三天一直有人搶，沒想到還掛著。”
長央看向任務內容，上面僅有簡單一句：禦獸堂急招數人，每日負責打理靈獸，願者留名。
“大概要招很多。”長央在這條任務下，留下自己的名字。
“能賺一點是一點。”平青雲點頭，跟著一起留名。
那頭，白眉早修煉完，已經摸出玉牌刷了好一會。
她這幾天沉迷北鬥閣雅集，無數流動的文字刺激著她還沒完全開化的狼腦，總覺得一個詭麗世界正徐徐展開。
於是，她瞅見一條任務下面出現“平步青雲”、“長央”兩個熟悉的名字後，也連忙添上自己的名字。
——妖荒美狼白眉。
窗戶前長央剛要收起玉牌，餘光瞥見這名字，先是一愣，隨後對上外面平青雲的目光。
顯然平青雲也看見了任務下面回複的名字，十分確定朝長央點頭。
兩人齊齊看向屋內趴躺在床的白眉。
白眉正後蹺著腳，刷雅集消息，出於狼妖本能，耳朵豎起，抬起頭蹦字：“咋？”
什麼都學的狼修屬實……一言難儘。
“去禦獸堂做任務。”長央舉起玉牌道。
白眉起來，跟著他們一起往樓下走。
“白眉，你要不要把道袍穿上？”平青雲看著她左後背光禿禿的，不由問道。
“不穿。”白眉連初考都敢不穿，何況平時。
長央掃過她一眼：“穿上更美。”
妖荒美狼白眉腳步一頓，默不作聲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次未穿的北鬥閣道袍，穿上了。
平青雲：“……”原來這就是語言的藝術。
三人朝東面禦獸堂走去。
禦獸堂也占據一峰，隻不過沒有主峰和十三星峰高。
他們剛登上禦獸堂大門，便見幾人匆匆抬著一個渾身血淋淋的修士出來，再往前走，又聽見一道慘絕人寰的叫聲，隨後一位穿著隱約能看清是北鬥閣道袍的修士攜一陣風旋跑下山。
風中霎時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糞便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