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1)

傑君還好嗎 浮雲素 5980 字 6個月前

第91章/2023.10.18

五條家毗鄰清水寺,坐落於都內北角。

聳立在古寺蓊鬱樹叢中的高大白牆隔絕兩個世界,夏風吹拂,樹梢上的葉片簌簌低語,悠揚的帶著奇妙韻律的梵文由遠及近,若有若無地順著風飄來,細碎得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從京都站下車後,通體漆黑的家常保姆車如期而至,厚重的玻璃面上淺附一層茶褐色塗料,一道玻璃隔絕了鬨中取靜的古都,與車廂內狹窄的小宇宙。

五條悟毫不猶豫地爬了上去,夏油傑與硝子緊隨其後,女侍與充當保衛的武人咒術師或許也上車了,二人卻不曾看見,車內彆有洞天,密不透風的牆板隔絕先後兩個世界,這一切是異世界的五條家不曾展現的。

他雙手背在腦後,纖長而柔韌的身軀依靠在皮墊上:“先說了哈,我家一點兒也不好玩。”撇嘴道,“你們不是看過了嗎?”

夏油傑看窗外之景,哦,路過衹園了,是有祭典嗎?身著色無地的藝妓踩在高蹺似的木屐上,在留半月代頭男伴的帶領下,嫻靜地劃過花見小路。

車平穩行駛,悠悠地自人行橫道側滑過,他忍不住喊了硝子跟悟:“看,有什麼活動嗎?”

硝子跟傑差不多,生長於都市的人對這蒙著古老神秘面紗的城市總有一絲夢幻的向往,她的腦袋躍過五條悟,現在夾在二人間的又成了長手長腳的大高個。

哦不,二人中的任何之一,都抵得上這形容。

五條悟掃興了,也不對,他並非故意為之,隻對他來說,靚麗的嫻雅的藝妓還沒有兩千年初生產的紅白機有意思,連帶著也不能理解夏油傑跟家入硝子看西洋景似的驚奇神態,硝子越過他的姿勢讓他有點束手束腳,因他在可憐兮兮地收縮自己,給朋友多騰點地兒,這頗有同理心的委屈自己的姿態,也是在這一年中學會的。

隻說是:“這有什麼好看的?我家多的是。”

“這麼說。”硝子回首,車開得不算快,可一條小道的風景轉瞬就過去了,於是她回到原本位置,以評判的眼神打量五條悟,這才意識道,“你是大少爺啊。”

夏油傑擺弄他初中的史學記憶:“禦二家是天皇的血親,屋舍保留飛鳥時代後期的風貌。”他甚至不以“華族”這戰後統一武家與公家的詞彙來稱,殿上人的時代造就逝去了。

“禦二家都是公家。”蓋棺定論的語言。

硝子問:“你家會有藝妓嗎?”還不怎麼相信,歌舞伎世家的人也不會做此打扮吧。

五條悟說:“什麼藝妓,我家的女侍都這樣。”他說,“穿著描金線的笨重和服,打一把紅傘跟著我,真是麻煩的衣服,衛衣方便多了。”

卻見夏油傑跟硝子齊刷刷地“哇哦——”

五條悟瞪大眼睛“哈”一聲道:“你們什麼意思?”

“隻是……難以置信。”夏油在腦海中搜刮詞彙,“我正在用《藝妓回憶錄》代入你的生活。”家入硝子

補充道,“《惡女花魁》也行。”

從影視屋買過大量碟片,橫濱的電影院上新一部劇,夏油傑與五條悟與家入硝子就會推搡著去看,前段時間看了泰坦尼克號,五條悟舉著夏油傑表演傑克跟蘿絲迎風舒展雙臂的經典姿勢,硝子在一旁差點嘔出彩虹,最後作女主角被兩個人輪番表演。

文藝片是夏油傑喜歡的,硝子偶爾也會看,五條悟是小學雞,鐘愛《獅子王》,《藝妓回憶錄》畢竟是奧斯卡獎的獲獎作,沒文藝到讓人睡著,五條悟盤腿坐在皮沙發上苦思冥想,最後說:“真有點像。”

傑跟硝子震動了,前者顫抖著聲音道:“真這樣啊。”

硝子犀利地說:“你也不是小千代啊。”即電影女主角。

五條悟蹦起來了:“老子當然不是,我家比那玩意兒無聊腐朽多了。”

車忽地停了。

到了。

推搡人道:“下車下車下車。”

……

客套環節按下不表,說一不二的神子作風免去繁文縟節,若猛按下播放鍵的留影機,一個勁兒地向前衝,在水榭與遊廊間橫衝直撞,彈子球般一會兒彈到這,一會兒又到那去。

依舊沒記得路過哪些殿堂,看過哪些景,禦成門與廣間就那麼一回事兒,沒有建築大師錄製的講解,無法以外行人的視角揣度匠心,更彆說無條悟不是個好導遊,他隻會說:“喏,演武場”“之前被蒼打壞了又修了新的。”

長歎一口氣:“聽你解說真無聊。”硝子銳評。

悟真跳腳了,他一副不識好人心的模樣大聲訴說自己的冤枉:“拜托,我都說家裡很無聊了好吧,你們要求還真多。”

硝子:“每次來我家你還不是興致勃勃翻漫畫。”

悟捂住耳朵不聽不聽不聽:“那是因為你家很好玩兒啊,甚至有藤子不二雄的全套漫畫,鐵臂阿童木也很有意思,對了,還有血漿片!”

夏油傑懶得打圓場,還記得麼,他們有個夢境空間,悟跟硝子反客為主,逼迫他幻化出海綿寶寶的小屋與戰鬥暴龍獸,東一榔頭西一棒地堆著,有股神經錯亂的美。

他不想了解五條悟的審美,真一點兒也不想知道。

回歸正題,五條家的氣氛並不讓人舒服,肯定比禪院家好,甚爾表示那就是一坨屎。

女侍與小童與披羽織的咒術師走來走去,沉寂到肅殺的莊重感鎮住傑與硝子,視線觸及五條悟時比鵪鶉更快耷拉下的頭顱與供奉佛前的敬重讓二者說不出話。

硝子看傑:真、真安靜啊。

傑看回去:是啊。

五條悟生硬地嵌入這幅跨時代的大河巨製,一會兒揮舞著手臂,一會兒又放肆地大笑,過於充沛的情感與一驚一乍的應對方式乃二者習以為常的相處模式,大多時在捧哏與角兒間不停切換。

看他不符合神子之相的雀躍,女侍平靜的眼底驀地落入一滴油花——迸濺是刹那間的,又很快歸之於平靜。

一切的一切,都被收

入眼中。

最後來到五條悟的房間,偶人們奇妙的反應讓這場遊覽之旅變得虎頭蛇尾起來,硝子跟傑勉強點亮讀空氣的技能,無論如何,五條家的空氣並不正常。

房間是新改的,也就是隔空跟夏油傑聯係上那會兒,無欲無求的神明忽然開竅了,不知從哪得知了紅白機任天堂龍珠哆啦A夢,後工業時代的垃圾汙染純潔無暇的神子演繹成現在的模樣。

五條家人無力勸阻,聽之任之,於是他房間成為嵌套在這古老宅邸中的唯一現代化色彩,連散發著藤草香氣的金貴榻榻米都被木地板取代,至於高腳床笨重的電腦,大屏幕電視機dvd散落在每個角落的漫畫與黃金好萊塢海報——娛樂界入侵禦二家。

“你家氣氛真怪。”單刀直入硝子從不畏懼說出真相。

五條悟斬釘截鐵:“是他們有毛病。”

夏油傑不否認:“對你都很小心翼翼,你是做過什麼嗎,悟?”

“哈?怎麼可能。”五條悟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他搜腸刮肚尋找訴說五條家人有病的證據,最後指向自己的雙眼道,“因為這個,六眼啦六眼。”他誇張地做表情,“古籍說得太誇張了,六眼跟普通咒術師間的區彆就是人與蜉蝣,看見水面上有蟲在跳動,卻生不住其他心思,六眼下的咒術師是蜉蝣,我是人。”

“嘛,跟渣滓比是這樣啦,但不是還有你跟硝子嗎?”他毫不猶豫地說,“咒靈操術也很強啊,反轉術式,刷的嘩的,我壓根不懂。”

“隻是他們做不到,又不是真不存在。”最後上半身倒在床上,“跟我看見的不都是相同的風景嘛。”他肆意地笑著。

這又是個無解的問題,譬如平行世界中成年夏油傑的理想,最強的五條悟的強大,在未來是斷層式的,五條家的人並沒說錯。

甚至能猜到他們在想什麼,終有一天會成為咒術界的天與神明,便提早培養出神明的氣度,肯定他人的弱小,認可自己的強大,成長過程中或許有暫能與之並肩的人,最終卻一定會踽踽獨行。

既然要一個人在這條孤獨的最強路上走下去,不如一開始就接受,不知孤獨為何,就不會感到孤獨,也不會被軟弱的情感絆倒。

就這麼一回事。

夏油傑跟硝子隱隱有所察覺,卻看得不那麼透,他們的語言不夠精妙,思索的過程中總有點兒詞不達意,又或者透不全五條家人的心思。

隻是……

傑說:“你說的沒錯,悟,是他們的問題。”五條悟快樂而肆意的笑容一定比他冷著臉無喜無悲的樣子順眼。

五條悟從床上跳起來道:“是吧。”

他伸出雙手,同時勾住夏油傑跟硝子的脖子,又一個猛衝將他們帶在地上。

“噗通——”

“噗通——”

“好痛!”

“乾什麼啊五條!”

迎來大聲抗議。

隻有倒在肉墊子上的五條悟笑得開心:“隻要我們在一起,就是最強的,對吧!”

“嗯,沒錯。”

要努力變強大才行。

絕對不會被拋下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