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1 / 1)

剩下的日子匆匆,鐘覺予作為如今大梁唯一靠譜的皇室人員,實在忙碌,處理完喪禮後,便要準備出征,陪伴洛月卿的時間實在稀少。

不過吃了上一次的教訓,她無論再晚都會趕回府邸,洛小道長也不再像之前那樣胡鬨,心疼這人白日裡的忙碌,儘量讓對方多睡一些。

再轉眼就是出征,這回洛月卿不再需要靠著洛家,站到城牆邊角去,努力扒著牆才能瞧見那麼一眼。

而是被鐘覺予正大光明地牽到前頭,也算是頭一回向世人宣告了兩人的關係,不管身後官員如何猜想,兩人就這樣站在馬前,低聲說著話。

聽到小半年才能回來的消息,洛月卿不想哭,卻仍紅了眼。

鐘覺予隻能將她攬入懷中,低聲承諾:“我會儘快回來的,等我。”

洛月卿偏過頭,想隱藏眼尾淚光,卻又想要多看鐘覺予一眼,而重新扭頭回頭。

鐘覺予低頭抵著她額頭,一遍遍地重複:“我會儘快趕回。”

今日係在發髻上的紅布帶,還是洛月卿親手係上的,正隨風飄起,在銀甲上印出紅影。

懷裡那人含淚又不肯落,一雙杏眼被水霧覆蓋,終於擠出一句:“不要你慌慌張張趕回來,要平平安安的回來。”

鐘覺予不假思索,順著她的話道:“好,平安回來。”

洛月卿聽出她的順從,忍不住多了一絲氣惱,又警告道:“鐘覺予你最好聽進心裡去,你身上的傷疤,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等你回來時候我要檢查的。”

她加重語氣:“若是多了哪一處,看我怎麼罰你。”

像是小貓要伸出尖銳爪子,可被警告的對象隻能瞧見她粉紅色的肉墊。

鐘覺予忍不住笑起:“好,隨便小道長怎麼罰。”

氣得洛月卿抬眼瞪她。

直到將士來催促,鐘覺予才鬆開她。

繼而,鼓聲響起,在明亮日光下,萬人大軍隨著銀甲將軍衝向前,逐漸消失在地平線中。

再轉身,已是秋季。

大梁在沒有皇帝的情況下,依舊穩定運轉。

被貶為庶子的兩位皇子磨磨蹭蹭趕到京城,或許是剛開始還抱著繼承皇位的野心,對孟相還算畢恭畢敬,裝出一副積極改正的模樣。

後頭見孟雲山不為所動,甚至半點沒把他們當做儲君看待,便逐漸暴露的本性。

孟雲山忙碌,哪有時間理會他們,兩位皇子就以為對方不敢懲罰,態度越發囂張,甚至發展到還在青天白日下,就敢對孟府中的侍女動手動腳。

恰好洛月卿這日上門拜訪,便剛好撞見著這一幕,抬手就讓鐘覺予留給她的隨身侍衛上前,狠揍了兩人一堆,之後扒了衣服丟到城門口,讓全城百姓好好看了一回熱鬨。

兩個皇子丟了大臉,自然吵著鬨著要和孟相告狀。

結果孟雲山攤了攤手,直白道:“長公主殿下在臨走前,將半塊虎符交給了洛姑娘,而且還下旨,給

她封個監察史的職位,獨立於文武百官⒊[]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有先斬後奏的權利。”

他特地強調:“上到皇子皇孫,下到官吏百姓,都可以不經朝廷審核,直接斬殺。”

兩位皇子聽得直發抖,嚷嚷著鐘覺予不可能那麼昏庸,怎麼可能給一個洛家女那麼大的權利。

結果聽到旁邊傳來聲響,他們轉頭一看,洛月卿就站在旁邊,那半塊虎符掛在腰間搖搖晃晃,半點不擔心丟。

兩位皇子腿一軟,直接給她跪下了。

這哪是罪臣的女兒?

分明就是一京城小霸王!

嚇得兩位皇子慌不擇路就往屋裡躲,生怕這位的屠刀朝他們落下。

而洛月卿倒沒這份揪著不放的心思,將他們徹底震懾住後,轉身就與孟雲山走向書房。

邊境的消息不斷傳來,雖是好消息多些,但壞消息也不少,洛月卿聽得憂心,便琢磨起如何幫助鐘覺予。

自然不會貿然往兩軍交戰處跑,半點忙幫不上,還讓鐘覺予徒擔憂,她思來想去,便琢磨起了後方的糧食供給。

這兩軍交戰,不僅比的是將帥兵馬,更比的是國力儲備。

若是斷了糧草,即便你兵強馬壯又如何?餓幾日就沒了反抗的能力,故而這糧草極為重要。

眼下是秋季豐收,暫不缺糧食,可冬季來臨之後,為了支持前線,大梁上下都要拴緊褲腰帶過日子,但這也隻夠前線的大軍勉強度日。

這些日交戰頻繁也是因此,兩軍統帥都清楚冬季的威力,於是在這段時間拚命攻打,試圖在能吃飽的季節內,多搶占到一絲先機。

而此刻,洛月卿已來不及實驗如何增產,索性在保存方面下功夫。

比如能將食物儲存極長時間的罐頭。

要做罐頭就少不了玻璃瓶,此時大梁對玻璃的認知,僅在產量極少、被當做珍貴寶石的琉璃上。

玻璃的製作方法簡單,洛月卿搜羅了一批工匠,在郊外買了塊地皮就建起工坊,剛開始的幾批玻璃都賣給了達官顯貴,而後又打造出佛像、法相,專門賣給寺廟、道觀,狠狠賺了一大筆。

由於之前的戰事,長公主府私底下偷偷補貼不少,所以庫房中剩下的錢財並不多,隻能勉強維持長公主的體面,結果讓洛月卿一番操作,直接填滿了整個庫房。

而裝不進去的銀兩,便再投入工廠中,加大規模生產。

等那些個貴族反應過來,才發覺曾經無比昂貴的琉璃,已變成平民百姓都可以使用的平常物件。

不過,他們即便再憤然,也不敢對洛月卿做什麼,隻能看著洛月卿賺得盆滿缽滿,甚至有謠言說洛月卿已成了大梁最富有的人。

但洛月卿並不在意,反手買了大批糧食開始做儲備。

由於時代限製,隻能用軟木塞堵住瓶口作為密封,先後實驗了一個多月,才在昨天真正完成罐頭的製作,今日便尋到孟雲山,要將罐頭一事告知。

同時,還有反複實驗出來的方便面,這玩意

做法並不難,但再怎麼折騰也沒有現代的味道好,隻占了個易儲存、易煮熟的優點。

但對於冬季的將士而言,能吃飽就已是天大的幸福,到時候將水一燒,罐裝肉和面往鍋一丟,煮個幾分鐘,再加一把磨成粉的調料就可以吃了,還省了大半柴火。

於是孟雲山一聽,連忙召來朝臣商議,便將這事定下。

再往後,便是寒冬。

邊境苦寒,昨夜下了一整晚大雪,直接將天地萬物覆成一片白,積雪鋪滿整片平地,將士們換上厚棉襖,個個裹的像熊一樣,排隊等著食物。

作為領帥與將軍,鐘覺予等人倒無須排隊,早早就有人送來餐食。

不過今兒不知道在商量什麼,這幾人居然沒躲在溫暖的帳篷裡,而是一群人站在外頭。

李時歸端著個飯盒,剛剛還冒著熱氣的食物,一走出門就涼了半截,嚇得她連忙端著碗就往嘴裡倒。

這冰天雪地的天氣,能吃到一口熱乎的不容易,哪怕是將軍,也隻比其他士兵多了兩塊肉、一口湯。

李時歸舒服地歎了口氣,腮幫子還塞著肉,隨著咀嚼一動一動的,含糊感慨道:“多虧了小道長。”

她們前些日子就收到了新式的糧食補給,洛月卿還專門寫了封長信,將吃法一樣一樣解釋清楚。

起初大家都不肯信,看著往日無比稀罕的琉璃瓶子,都被洛小道長的敗家震撼到了。

李時歸、阮鶴思考著,洛月卿是不是把他們的長公主府賣了,不過也沒事,大不了他們就跟著殿下搬皇宮裡去住,隻要不賣皇宮就成。

結果,運輸的士兵卻說這琉璃已是滿京城都是,連平民百姓都可以用來封窗,洛小姐還在長公主府中蓋了間玻璃房,冬日也不愁綠菜葉。

而且,洛月卿還多了個洛小財神的稱號,如今滿京城的人都在排隊,全想和她做生意。

聽得阮鶴等人張大了嘴,本以為殿下是娶了個祖宗,卻沒想到是請了尊財神回來。

那人還問:“殿下,洛小財神托我問你,能不能把長公主府中的瓦片都換成琉璃,這樣好看一些。”

鐘覺予欲言又止,最後隻道:“隻要她想,都隨她。”

至於罐頭之類的食物,眾人原本不大樂意接受,畢竟是沒見過的東西,誰知道吃下去會出什麼毛病。

鐘覺予便領頭,當初讓夥夫燒了水,她與阮鶴、李時歸一行人就站在人群中間,親自試吃證明無事後,這將士們從剛開始的不樂意到後頭的爭搶,也開始一口一個洛財神的叫。

誰能讓將士們在寒冬吃飽了,誰就是天大的好人,畢竟在從前的冬日,哪怕不打仗,也會因為挨餓受凍冷死好些人,如今冬天過半,大家卻還都長胖兩斤,能不感激她嗎?

李時歸將肉咽下,胡亂抹了抹嘴角,便道:”殿下,我們站在這裡做什麼啊?”

鐘覺予像是在思索,一時沒有回答她,眸光沉沉看著前頭。

李時歸隻能訕訕閉嘴,暗自琢磨殿下是

不是還生氣。

京城與邊境的通信困難,一封信寄到手中,緊趕慢趕也得一個月,上次殿下好不容易等到小道長的一封信,結果兩頁紙都是該如何保存罐頭、如何吃,隻在末尾提了句殿下。

李時歸眼尖,看見殿下的視線在那行字上停留許久,用指腹摩擦了一遍又一遍,然後賭了一天的氣,第一天才把寫好的信封遞給回去的士兵。

李時歸還偷偷和阮鶴嘲笑她,殿下若是真有本事,那就該晚一個月再給洛姑娘寄信,這才遲了一天,洛姑娘想知道都難。

結果一扭頭,殿下就站在她身後,晚上,李時歸就加入了燒柴火的隊伍。

再等片刻,鐘覺予終於開口,說:“要是現在攻打楚軍,他們應該毫無反抗之力。”

眾人一愣,一邊詫異於殿下的話,一邊覺得好像也不是不行。

以往寒冬不開戰,是因為糧草減少,將士們隻能躲在帳篷裡挨餓,可是現在他們都吃得圓滾。

李時歸最先反應過來,上前一步就道:“殿下,末將請戰。”

阮鶴隨後跟上。

其他人紛紛喊出聲,敵疲我強,這可是送上門的戰功!

下一秒,眾人便齊刷刷進了營帳,開始討論如何趁其不備,一舉奪回舊城。

待春風吹來,凝在枝條是的冰塊融化開,燒黑的碳爐終於可以丟出屋外,脫了厚棉襖的小孩在大街上奔跑。

孟府之中,有人拍掌大笑,有人喜氣洋洋,有人激動地站起,高聲道:“你再說一遍!”

跪在地上的士兵,立馬道:“一月前,殿下已帶兵奪回徐州,重新攻打向兗州,不日便可拿下。”

去年被楚軍逼得連連後退的悶氣,終於在此刻散得一乾一淨。

“好好好,天佑我大梁,降下長公主殿下,”有人一拍桌子,便笑喊道。

旁邊的人突然看向對面,又道:“也多虧了洛姑娘。”

洛月卿與孟雲山坐在一排,聽到這話,隻是搖了搖頭,說:“我能做些什麼?我們隻是做好後方該做的事,一切都是前方將士的功勞。”

另一人便開口:“洛財神謙虛了,要不是您出謀劃策,將大量物資送到……”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洛月卿揮了揮手,那姿態隱隱與幾分長公主殿下相似,說:“大人謬讚了,我看這士兵還有話要說,不如先聽他說完。”

那人被打斷,也不曾生氣,還樂嗬嗬道:“是我多嘴。”

那士兵見狀,連忙抱拳道:“隻是太子殿下受不得邊境淒苦,有一日突然躲過看守,溜出帳篷想要玩雪,結果……”

他語氣一頓,繼而才道:“染上風寒,重病而亡。”

屋內一靜,到底是那麼多年的太子殿下,眾人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雖然無功無過,但比那兩個親兄弟要好得多,之前被嚇瘋,如今又離世,眾人不禁唏噓。

但眼下不是歎息的時刻。

孟雲山等了片刻,才開口道:“命人下將邊境大勝的消息傳出,讓百姓也跟著高興一下,至於獎賞,等長公主殿下回來之後再討論。”

話必,孟雲山扭頭看向洛月卿,好似在等她同意。

洛月卿微微點頭,又道:“眼下確實隻能將獎賞擱置,但朝廷還是該有所表示,不如準備些錢財糧食,分到出征將士的家人手中,再讓他們寫封信寄到前線,也算緩了將士們的思鄉之情。”

“可,就按洛姑娘說的做,”孟雲山露出一絲讚賞。

其餘人按照收回視線,如今這京城啊,完全是由洛月卿與孟雲山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