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1 / 1)

古往今來,皇帝、太子一向關係著國家的根本與穩定,哪怕隻折了一個,也會引起動蕩混亂,更何況大梁一下子沒了兩。

此刻也不知道該不該慶幸,幸虧這兩人都無用,平日朝廷的運轉全靠以孟相為首的臣子們,再加之如同主心骨的長公主殿下,大梁目前還算穩定。

但眾人都清楚,這不過是暫時的表面和平,若不快點做出抉擇,那大梁必然會陷入混亂之中。

於是大殿內,爭吵聲不斷。

高台之上的位置暫時空缺,鐘覺予踏階上到最高處,直接坐在台階上,低頭瞧著這些人爭辯。

無一人提出質疑,好像莫名就認定鐘覺予該在那個位置,即便選出了新皇帝,她也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

可他們卻不知道鐘覺予的野心不止於此,甚至還在議論,那兩個早就趕去封地的皇子,誰更適合當皇帝。

上頭的人看著好笑,唇邊露出一絲譏諷,此刻已有日光投入,恰好落在那身紫袍上,上頭的四爪蟒龍張嘴咆哮。

有臣子無意抬眼,窺見這一幕,竟覺得坐在台階上的人,比曾經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更有威儀,恍惚間,居然覺得那蟒龍已生出五爪。

他猛然低下頭,大力揉了揉眼睛。

而旁邊的爭吵已到了尾聲,唯二能做主的長公主、孟相都不出聲,他們再吵有什麼用。

聲音逐漸消下來,有一文臣大步走出,跪地就道:“如今大梁內憂外患,陛下駕崩,太子已瘋,朝中無能拍板決定之人,臣還請長公主殿下暫掌玉璽,先理出個章程來。”

這話一落,眾人才想起這事,連忙跪地一同請求。

鐘覺予便揮手應下,這才緩聲道:“如今亂事一堆,諸位再吵也吵不完,不如一樁樁一件件先商量完。”

此話一出,混亂的眾人也勉強定下心來。

鐘覺予再說:“這第一件事便是先帝的諡號。”

她扭頭看向孟雲山,便道:“孟相可有想法?”

不曾開口的人終於上前一步,便道:“舊楚有書記載,中年早夭可曰悼。”

為皇帝選諡號這事關係重大,若是以往非得折騰一個多月,先覽

先帝生平,而後再擬出幾個,由朝臣挑選選出。

可現在哪有這樣的閒功夫去折騰?

且先帝的這一生實在平庸,一群人甚至尋不到一個能稱道的功績,隻能說無功也沒來得及有過,以被刺殺而亡,取得一個悼字,倒也合適。

鐘覺予便點頭,說:“可。”

她記得夢境中,鐘徒明被取了個厲字,如今倒是好了些,起碼沒背上罵名。

這事就這樣定下。

“至於喪禮……”鐘覺予停頓了下,便沉沉道:“暫時一切從簡,以大梁如今情況,實在不好大操大辦。”

聽到這話,眾人提著心放下一半,連忙跪成一片,喊道:“殿下大義。”

鐘覺予又將昨

晚就想好的安排一說,阮鶴、李時歸便領命,便允許先退朝準備,明日一早就離開京城。

最後便來到了最關鍵的問題,讓哪位皇子繼任?

大殿內一靜,緊張又安靜的氣氛蔓延開,不知道從為什麼時候開始,那些爭吵的人已分出兩波陣營,而已歸順在鐘覺予麾下的人則站在另一邊,不言不語。

鐘覺予招了招手,讓人將準備好的東西端上來。

木盤裡堆著一本本折子,厚厚如小山。

鐘覺予一本本打開,草草看完之後,就往下丟。

紙頁如雪花落下,紙頁在拉扯中發出響聲,緊接著砸落在地。

有人斜眼往那邊看,最醒目的就是那兩位被不斷提起的皇子名字,還有用紅筆勾出的罪證,密密麻麻占滿一整片。

眾人不敢出一言,低著頭,都成鵪鶉。

既然敢在大殿中提起,那私底下必然是派人去調查過,雖不算詳細,但是零零碎碎還是知道不少,畢竟這事事發突然,兩位皇子根本沒時間去隱藏銷毀。

眾人思索許久,也不過是從垃圾堆中,挑選了個自己覺得不怎麼差的垃圾。

鐘覺予突然笑出聲,嘲諷的笑意環繞在大殿內。

最後一本折子落地,將之前累出的山堆擊潰,散落滿地。

“兩位皇兄在各自封地上瀟灑的很啊,”鐘覺予沉著臉出聲。

往日沒功夫去計較,如今細看才知道,那無能太子竟還比他們好一些,起碼有人管束,不至於到了無惡不作的地步。

而這兩位皇子覺得這輩子也無緣皇位,仗著天高皇帝遠,便肆意妄為,手上少說也有十幾條人命。

鐘覺予原本並不打算理會他們,想著先敷衍朝臣幾句,便將人留在封地,等她日後帶兵回來再處置,如今看到這些。

她語氣森然道:“怎麼?你們想將大梁交給這種敗類???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那、那國也不可一日無主啊,”有人恐懼開口。

鐘覺予扯了扯嘴角,笑意不見眼底,看向那人道:“你是什麼狗?那麼缺條鏈子?連看見個垃圾都要搖尾巴?”

哄笑聲大起。

那人的臉青一陣紫一陣,卻不敢反駁。

鐘覺予不再理會他,扭頭道:“皇儲事關大梁百年大計,輕率不得,如今先讓兩位皇兄趕回京城,交於孟相管教。”

她思索了下,又補充:“這兩人性子惡劣,在封地就仗著權勢胡作非為,恐回京之後越發無法無天,便暫時收回封地、免去爵位,貶為庶人,隻有讓孟相點頭後,才能再考慮恢複王位。”

孟相當即領命。

不知情的人越發驚訝,以為殿下這是在讓權給孟相,讓孟相親自培養兩位皇子,並擇其一繼位的意思。

孟相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又重了些,甚至快與鐘覺予一樣。

而孟雲山隻是低頭,不理會時不時投來的目光。

倒是鐘覺予,無奈揉了揉眉心,不由露出一絲煩悶。

她不是不想繼任,而是如今大梁邊境未定,等處理完喪禮後,她就要趕往前線,若是匆匆上位,必然會引起動蕩,而她又沒時間壓製住流言蜚語,索性拖延著時間,慢慢布局。

之後又商量了些許事情,繼而在一聲散朝的喊聲中,眾人紛紛離去,等候已久的馬車終於滾動起來。

公主府中。

鐘覺予揮手驅散周圍侍從,大步向屋裡走去。

房間昏暗,床簾依舊落下,一如她之前離開的模樣。

洛月卿這人本就貪睡,昨晚又鬨騰到深夜,這下越發起不來,她都下了早朝,這人還沒睜眼。

鐘覺予腳步驟然放緩,將外袍脫下,掛在木衣架之上,而後才輕聲走過去。

她掀起床簾,坐到床邊,繼而垂眼看去。

這人睡覺還算老實,那麼熱的天也沒將被子蹬開,還好好蓋在鎖骨下面,以至於悶紅了臉,額間泛起薄汗。

鐘覺予無奈,便抬手幫她將被子拉下,再去拂開她披散的發。

那人被擾,含糊著嘀咕了幾聲,無意識地往鐘覺予這邊貼,原本隱藏在發絲下的脖頸被露了出來,上頭還有零碎的紅印,是鐘覺予壓榨殆儘後,氣惱下咬出的印子。

其實也不算重,雖是含著淚、惡狠狠咬下,但那會的鐘覺予已沒了力氣,連抬手都難,更彆說用力咬人。

不然也不會讓洛月卿輕笑著逗弄,還故意湊過來,讓她咬,惡劣得很。

想到這兒L,鐘覺予不由生出幾分氣惱,想打吧,又舍不得,隻能伸手戳了戳對方臉頰,斥了句:“冤家。”

她今兒L也沒打算坐在台階上,隻是腰酸難耐,實在沒能撐住……

想到這兒L,鐘覺予又忍不住歎氣,算是見識到了這人的氣性,隻不過是幾日不見,她還托阮鶴扯了個正當理由,沒想到這人也能氣成這樣,要是再拖延幾天,估計就得打包東西,趕回玄妙觀,做回她的小道長了。

“祖宗,”鐘覺予又低聲喊道,當真是她鐘覺予的祖宗,一邊顯靈救她於水火,一邊折騰她下不了床。

是的,鐘覺予已經想清楚了,不管那個夢境是真是假,洛月卿為何會與夢中人的行為處事不同,這些都不重要。

起碼她夢裡夢外都不曾傷害過自己,甚至暗中幫自己扭轉了命運,以至阮鶴、李時歸她們都能好端端待在自己身邊。

失去的尚未失去,甚至已得到最好的,何必去糾結不該糾結的,徒增煩惱,還讓身邊人也跟著擔憂、氣惱。

鐘覺予眉眼舒展,將對方的發絲彆在耳後。

那人鬨騰,轉身往她這邊靠,迷迷糊糊哼了兩句後,便埋到她小腹,用毛茸茸的腦袋蹭她。

一副要醒的模樣。

鐘覺予不攔著她,隻伸手覆在她背後,輕輕拍打。

屋外日光正好,從茂密的樹蔭中落下,撒落一地光斑,被風吹得晃動。

屋裡安靜了一會,直到洛月卿緩緩轉醒,便抬手攬住對方的腰,越

發往對方腰腹裡埋,哼哼道:“你回來了啊。”

還知道對方已經忙碌一早上回來了。

鐘覺予無奈,隻能嗯了一聲表示回應。

這人還有些遲緩,停頓了一下又突然嚎起來:“鐘謹言,我手好酸。”

她努力翻了下身,便將手往鐘覺予面前伸,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喊道:“好酸啊。”

也不知道昨晚不肯停的人是誰。

鐘覺予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抓住她的小臂往下放,沒聽說過受害者要給罪魁禍首補償安慰的道理,但奈何這人是洛月卿。

鐘覺予歎了口氣,又給對方揉起小臂。

洛月卿就發出哼哼嗚嗚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沒有睡醒的緣故,聲音有些啞,但不能掩蓋裡頭的無賴得意。

也虧是鐘覺予,這樣都能忍讓她。

之前在皇宮大殿內,說一不二的長公主殿下,隻能對洛月卿一退再退。

“有點重了,”洛月卿哼了聲。

鐘覺予便放輕些,又道:“等會讓人提桶熱水進來,給你泡一會。”

洛月卿就點了點腦袋,終於冒出一點良心,說:“你呢?要不要也泡一會?”

隻是這良心聽起來也藏著壞點子,鐘覺予又想到上一次的“幫忙”,默默搖了搖頭,拒絕道:“下午我還有事。”

“我又不會做什麼……”洛月卿語氣裡的遺憾實在明顯。

鐘覺予被氣笑,隻能斥道:“你還不會做什麼?你分明什麼都做了。”

另一人臉皮厚,眨了眨眼,佯裝無辜,說:“殿下在說什麼?小道怎麼聽不明白?”

鐘覺予還沒有來得及反駁,就被拽住手腕,洛月卿稍一用力,便將對方拉入床鋪之中,床簾又一次落下,裡頭一片昏暗。

“要不殿下再給小道演示一遍?”壓低的聲音帶著笑意。

鐘覺予想要說話卻被堵住,隻能發出含糊的音調。

屋外風光真好,卻不見有人掀開木窗觀看,隻有若隱若現的喘息遛出,多添一抹春色。!